瓢潑的大雨下,寧修中的一口憤懣之氣,卻仍舊未出。
那慘烈的場景已經停止,寧修先是施針救下了兩匹烈馬,然后又施針吊著徐斌的一口活氣,讓人給他送到了船上。
但是他站在泥濘的泥水中,卻仍舊沒有彈。
剩下的那些候補員不敢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這個剛才如同惡鬼,現在卻又恍如神明般的年。
寧修倒背著雙手,眼中是云霧翻卷。
這條路,比他想象的還要難。
這片土地上,百姓被迫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張子墨。”寧修忽然喝道。
“屬下在。”張子墨趕上前。
“你即刻去杭州,拿著我的手令,汪文言來蕭山縣見我。”寧修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手令,遞給了張子墨。
“是!”張子墨轟然應諾,然后轉就走。
“許觀。”
“屬下在!”
“即刻回京,面見圣上,將浙江況上報陛下,另外向陛下請旨,即刻斬之前那一批巨貪首惡,傳首全國!”
“是!”許觀回而去。
“其他的人,回船上去,等候我的消息。”
“侯爺,那您呢……”
寧修將手中的油紙傘扔在了地上,任由那雨水落在自己的臉上,然后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本侯,去殺人!”
咔嚓!
一道驚雷閃過。
天際一片雪亮。
等到眾人回過神的時候,寧修的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下洼村,劉財主家。
劉財主正將一塊豆腐托在手掌上,橫著先來一刀,然后豎著又來了一刀,那塊潔白鮮的豆腐,就變了四塊。
他滋滋地把豆腐滾了鍋中,等到鍋稍微一開,便把那豆腐撈了起來,和咸菜一道,送了口中。
熱氣裹著鮮的豆腐口,配合著咸菜的咸鮮,讓劉財主瞇上了眼睛。
他輕輕地拍了拍大,把頭靠在躺椅上,滋滋地唱道:“吃了咸菜滾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一扭頭,他沖著旁邊正在算賬的賬房先生道:“喂!老李頭,你可得給仔細地算好了,這一回老爺每戶人家都借出去了十八兩銀子,等到這幫欽差一走,可是要利滾利收回來的。”
“老爺您放心吧,我算賬什麼時候出過錯,每戶人家借出去十八兩銀子,按照這幫欽差在這住五天算,利滾利就是每戶該還三十兩。”
這真是一個恐怖的利率,簡直比搶劫還要賺錢,可是沒想到這劉財主竟是還不滿意,把眼睛一瞪,聲音猛地抬高了八度。
“怎麼才三十啊!”
李賬房一愣,下意識地說道:“那依著老爺您呢?”
“每個人最一百兩啊!”
“這……這是不是有點忒多了……”李賬房都覺得過意不去了。
“什麼話!這什麼話!”劉財主卻仿佛到了侮辱一般,把桌子拍的山響,“老爺我是為了讓他們不被朝廷抓進那個什麼勞什子國行里面,去當奴隸,這才借給他們錢的!”
“你知道老爺我擔著多麼大的風險呢嗎?”劉財主痛心疾首道:“再說了老李,你也跟了我這麼多年了,別人不知道我,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嗎?”
“我借給他們錢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做善事嗎?這村里面,誰不知道我修橋補路的劉大善人!”
“要他們一百兩怎麼了,一百兩難道多嗎?我劉大善人的善心,難道還比不上區區一百兩銀子嗎?”
李賬房:“……”
“那個老爺,我是覺得他們可能是還不上一百兩銀子。”
“還不上就賣給我為奴啊。”劉財主捋著自己的山羊胡道:“你看老爺我多有善心啊,他們自己種田,那多窮啊,賣進了我劉家,那不就是財主家的人了嗎?”
“我這幫他們一步登天!”
李賬房:“……”
“那好吧。”李賬房心中雖然無奈,但是也明白自己為虎作倀這麼久了,也沒啥好說的了,只得落筆。
“對了。”但這時候這劉財主卻是說道:“那個村東頭的老謝家給多加五十兩。”
“為啥?”
“笨吶!”劉財主罵了一句,卻又是笑瞇瞇地說道:“他們家有兩個姑娘,各個都好看,尤其是那個做謝廣坤的,我真是太了……”
李賬房終于是忍不住有些反胃了,他看著躺椅上那個猥瑣的老頭,心想著雖然自己也是個老登,但是口味還真是沒有這個家伙重。
那謝廣坤一個大姑娘家家的,二十多歲卻謝了頂,這也能好看?
怪不得這狗東西這麼多年都沒有兒子,看來不只是缺德,腦子還有問題。
只是想歸降,他還是落筆在賬冊上要寫上一筆。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聲驚雷響起,接著狂風大作,窗子都被吹開了,老李頭覺得眼前一花。
下一刻,風停了。
老李頭心說難不這就是老天爺發怒了?
他搖了搖頭,可下意識地一抬眼,卻是撲騰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因為那剛才還在躺椅上大放厥詞的劉財主,這個時候仍舊躺在哪里,只是……他可能在也無法說話了。
因為躺在躺椅上的,只有他的子。
至于他那顆猥瑣的頭顱,卻已經是消失不見了。
流滿地。
窗外,風雨大作。
李賬房幾乎被震碎了肝膽,好半天之后,才用出了全部的力氣,把桌上那本賬簿撿了起來,然后放到了蠟燭上,付之一炬!
這一夜,雨下了一夜。
等到天明時分才算放晴。
一宿都沒有睡好的老百姓,帶著沉重的子走出了房門。
他們心事重重,不知道這一次欽差走后,他們又將面臨著什麼樣的命運。
都說世人命如草芥。
可大夏開國快十七年了,他們的命仍舊像是草芥一般。
難不……他們不算是人嗎?
“哎。”不知道有多人,在清晨發出了這樣沉重的嘆息,然后在村子里面閑逛了起來。
他們滿心愁苦,卻又無所事事。他們心事重重,卻又無能為力。
只能如同行尸走一般,等待著人的支配。
然后……他們便在村口發現了這個村里財主的頭顱!
這一夜。
蕭山縣七十二村,七十二個財主、二十三個秀才皆死!
他們的頭顱,都被用秸稈在了村口。
在那秸稈的旁邊,還有一桿用破布做得大旗。
一紅日躍出天際,一夜風雨,天空一片澄澈,那耀眼的紅無比清澈,照在那破布作的大旗上,將其照的燁燁生輝。
那旗上,赫然是八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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