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忠君，是最核心的理念。袁尚拿出這一大殺出來，沮授即便想辯駁，也難以辯駁，因為他效忠的是袁紹，他不能背上悖主的名號。

沮授難以辯駁，就梗著脖子，強自道：“老夫所言，不過是氣話罷了。”

“氣話？”

袁尚冷冷一笑，繼續反擊道：“沮公是什麼份，是冀州監軍，掌管冀州全軍。毫不客氣的說，除了家父之外，你是冀州的二把手。”

“你這樣居高位的人，焉能如小兒一般，隨意撒氣。場中人，一舉一都有深意，尤其似沮公這樣的人，言談舉止都會牽整個冀州。”

“你難道連這樣的大局觀，都沒有嗎？”

“你沮授，口口聲聲說父親落敗，是父親剛愎自用，不聽勸說。”

“可實際上，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

“這次攻打曹，只要你全力配合，軍隊都由你調遣，會是一而再再而三遇難題嗎？你前一刻，指著父親鼻子大罵，轉眼就私下里散盡家財說袁家要敗了，趕逃往。”

“然后，又繼續為父親效力，上又說父親不幸，是什麼意思呢？”

“我是不懂沮公心思的。”

袁尚話語咄咄人，說道：“沮公為什麼不愿意配合呢？是因為臉面擱不下，認為自己的臉面更重要，認為自己的臉面比冀州存亡更重要。所以你不能讓自己去配合郭圖，不能讓自己去按照他們的建議行事，對吧？這，才是你的本質。”

“我，我，我……”

沮授想自辯。

可是話到邊，卻是難以說出反駁的話來。

袁尚的話太犀利了。

尤其這些是發生過的事實，沮授的確這麼做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責袁紹，同時還散盡家財，上說著袁家要亡了的事。

袁尚制了沮授的氣勢，便一鼓作氣趁勝追擊，再度道：“沮公啊，說句實話，這次攻打曹，之所以如此困難。不在于我袁軍并不多將不廣，而在于你們這些臣子，太自以為是，太桀驁了，這一切，是父親太善待你們，以至于你們驕狂自傲。”

“田是這樣，因為父親不采納他的策略，也就肆意說什麼袁氏必亡。”

“你沮授也是這樣，因為父親不采納策略，就大放厥詞。”

“許攸還是這樣，父親不采納策略，他就直接背叛，跑到了曹的麾下去。”

“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懷大才華，一個個都有治國韜略。可是有才華的人，卻沒有容人的雅量，不懂得配合，不懂得舍己為人，更沒有大局觀。”

“德才兼備，為最上等人才。有德無才，還可以挽救一番。有才無德，那就是禍害。”

袁尚說到這里，忍不住喟然嘆息一聲，才繼續道：“終究你沮授說得對，還是怪我父親，怪父親太仁慈太心，對你們一個個都優待，都善待你們。”

“你，你，你……”

沮授氣得說話都不利索。

袁尚最后的一句話，可謂是毒辣。這哪里是怪袁紹，分明是指責沮授等人，不懂人臣之道，一個個都是驕矜自傲的人。

太毒了！

沮授原本就郁結在心，被袁尚氣了一番后，只覺得頭一甜，張哇的一下，一口鮮直接吐出。他神更是萎頓，心下卻有些開始反思自己。

田是這樣。

他沮授也是這樣。

對啊，為什麼不服從安排呢？

事實上對強者袁紹來說，不論采取哪一方的策略，其實本質上都沒有錯誤。因為袁紹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不論是強攻，亦或是持久戰，其實都能取勝。

這是強者的好。

有太多太多的選擇，至于曹，他是弱者，只能被迎敵。

袁尚等了一會兒，站起道：“罷了，沮公想必是要堅持到底。沮公有沮公的堅持，父親有父親的選擇，你且放心，我會力勸父親釋放你，不會死你。至于你沮授以后就自行安排，我袁家，容不下你這一尊大佛啊！”

沮授更是暗道袁尚狠辣。

這小子原本是紈绔，如今卻咄咄相，如果傳出他袁家容不下沮授這一尊大佛，沮授以后還怎麼立足？

沮授心下對袁尚，再無半點輕視。

這哪是什麼紈绔。

簡直險狡詐。

沮授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和袁尚一番話后，已經別無選擇。如果沒有和袁尚一番對話之前，沮授可說自己是忠臣，可如今算什麼忠臣？

沮授開口道：“三公子，且慢。”

袁尚停下來道：“沮公，可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吩咐不敢當。”

沮授搖了搖頭，他咬牙撐著道：“老夫，愿意隨你一起，向主公請罪。”

袁尚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事了。

袁尚道：“沮公，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沮公可想好了？”

沮授道：“想好了。”

袁尚臉上的冰冷之消散，雙手合攏，躬道：“沮公，剛才我言辭過激，不當之，還請沮公海涵。若是沮公要責罰，袁尚甘愿承。”

沮授眉頭再度一挑，臉上出震驚的神，袁尚給他道歉了？

這，這……

這是他所知的袁尚嗎？

不，原本剛才咄咄人的袁尚，他就不悉。如今咄咄人后，再道歉的袁尚，沮授更是不悉，只覺得不可思議。

沮授的心旋即升起一個心思，袁家世子，非袁尚莫屬。

破曹營，有大魄力。

喝罵他，言辭犀利，雖說是詭辯，但細細想來，不失為大智慧。

能屈，有心。

這樣的人如果不事，那是天理不容。

沮授仔細對比一下袁譚和如今的袁尚，忽然覺得，袁尚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袁譚即便是長子，斗不過袁尚這樣狡詐的人。

沮授臉上忽然多了一抹笑容，他打心底，仍是瞧不起袁紹，因為這一次渡之戰，暴了袁紹太多的問題。

可是袁尚不簡單啊！

袁家有虎子。

沮授心中思慮清楚后，雙手合攏，躬揖了一禮，鄭重道：“三公子折煞沮授，老夫，這就和三公子一起，向主公道歉。”

頓了頓，沮授再度道：“三公子日后，有用得著老夫的地方，通知一聲便是。”

袁尚眼中一閃。

沮授的話，等于是為他效力的意思。

當然沮授也留有余地，表面上只是協助，實際上是一個好的趨勢。原本袁尚的打算，就是要暫時保住沮授的命，再慢慢招攬，畢竟冀州需要人才，沮授這樣的人倨傲，但也有才，殺了實在是可惜。

沒想到，沮授提前表態。

對袁尚來說，等于是意外之喜，甚至對袁尚未來有極大的助力。

袁尚道：“多謝沮公。”

沮授不再多言，擺手道：“三公子，請！”

“沮公請！”

袁尚臉上帶著笑容，和沮授聯袂往中軍大帳去。

兩人姿態，仿佛剛才的事沒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