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晉稱呼燕王為“王爺”也沒有什麼人說什麼。

可現在趙晉既然已經是趙乾的親子，燕王又明晃晃地朝他示好，若是繼續以“王爺”相稱，委實不太好。

“皇叔。”趙晉歉意地笑了笑，“是孤一下子給忘了。”

燕王擺了擺手，“不礙事。”

接著，燕王又低聲詢問了一番近來朝中的事。

遠在封地，燕王所知都只是從汴州傳來的消息，并未親眼所見，親所歷，其中未免有殘缺或者歪曲的地方。

燕王向趙晉求證時，趙晉心里是止不住地詫異。

難怪趙乾會如此信任燕王。

燕王在這朝堂中，的確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

只要是他認可了的掌權者，燕王會明明確確地坦誠相待，像這些消息，也明明白白地與當事人打聽。

直接告訴趙晉，他的確對此有點好奇，但是又把握住了分寸，沒有讓趙晉覺得不適和冒犯。

趙晉也不可避免地對燕王生出些好。

愿意坦誠相待的人，總是更容易讓人去相信。

不用擔憂對方私下如何調查自己，會不會有太多旁的打算。

趙乾當初是因為知遇之恩，讓燕王認可，如今的趙晉，則是因為才能，讓燕王認可。

“不過，殿下，你與世家撕破臉皮。”燕王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豎起耳朵想要聽清他與趙晉談話的朝臣。

他將聲音得更低了一些，湊近趙晉，“這些世家，現在怕是想方設法要掰回一局。”

“他們將聲名和臉面看得太重，這一次被你狠狠地下了面子，除了部分明事理的，其余不都會暗地里有作。”

燕王臉上毫不遮掩對世家大族的不滿，“殿下萬勿小心。”

趙晉眼皮微，“皇叔別擔心，孤都已經做好準備了。”

“他們安安分分地自然最好，若是不安分……”

趙晉微微一笑，“孤自然也會他們不敢再隨心所。”

“哈哈哈哈！”

燕王聽出了趙晉話中的意思，知曉他心中有盤算后，也放下心來，點到為止。

兩人后的朝臣不明白二人究竟談了什麼，燕王突然放聲大笑。

岑謙頤倒是面淡然，偶爾視線掃過燕王時，眸微深。

“科舉一事，殿下干得好。”

燕王用力地抿直了線，重重地從鼻間噴出一口氣，“他們站在高位太久了，真以為自己能夠凌駕于趙國的律法。”

“也該給他們點教訓，別真把趙國當他們家的。”

趙晉將燕王不滿的神收歸眼底，心底的那口氣微松，看來，燕王的確是不可能與世家站在一起。

置于腹前的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挲。

現在是用人之際，燕王倒是個可用之人，就是不知道能力如何。

兩人談之際，已經快來到趙乾的寢宮。

趙晉站在寢宮前，轉看著后的朝臣，“諸位大人辛苦了，不過父皇尚且病重，太多人恐會饒了父皇的休息。”

“今日就麻煩諸位大人先下去了，若是記掛著父皇，可擇日些人的時候過來探。”

“下遵命。”

朝臣們對趙晉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燕王也沉悶了下來，有些怔然地看著安靜的寢宮。

“皇叔，走吧。”

趙晉與趙乾沒有什麼可言，但燕王與趙乾關系素來較好，難也是在所難免的。

燕王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好了準備，點頭應道：“走吧。”

兩人并肩走了進去。

趙乾寢宮的宮太監，分毫不，趙晉依舊讓他們像以往一樣，只不過平日里，基本是需要打理好寢宮，和照顧好趙乾即可。

為了保證室的通風，寢宮的大門，白日一般是打開的。

兩人直接抬腳走了進去，里間的壽全已經聽到聲音迎了出來。

“太子殿下，燕王殿下。”

隔著屏風，燕王能夠看到里間床榻的一角，他朝趙晉道了一聲，“失禮了。”

接著，燕王快步朝床榻走去，看清了趙乾現在的模樣。

趙乾一直昏迷不醒，只能是宮太監每日不停地想辦法給他灌一些流食。

幸而趙乾還有基本的吞咽的本能反應，否則，吃食灌不進去，趙乾肯定也活不下去。

然而，一直都只能灌些水和流食，哪怕人參燕窩這些大補之從沒斷過，趙乾也不可避免地消瘦下去。

燕王看清趙乾現在的模樣時，沒忍住紅了眼眶，“皇兄。”

趙晉跟在燕王后面走進去。

“殿下，皇兄現在的病究竟怎麼樣？”燕王有些急切地問道。

趙晉的目落在趙乾的上，“醫說，醒來的可能很小。”

燕王的呼吸一下子變得重，面幾經變幻，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狠狠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矮案上。

“立隴國，完施怡！簡直是欺人太甚！”

“如今，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趙晉拍了拍燕王的后背，“皇叔，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為父皇討回公道。”

“完施怡，現在在何？”半響，燕王突然啞聲問了一句。

“一直被關押在詔獄，皇叔可以直接去看看。”趙晉并不意外燕王會詢問完施怡。

趙乾落得如今的下場，除了他自己執著于追求長生不老，也是因為完施怡設下了這一場局。

而趙晉，則在趙乾了殺心后，最后時刻，推了一把。

“本王沒想過，有一日會看到皇兄這麼虛弱的模樣。”

“生老病死，本就無法避免。”

聞言，燕王大力抹了一把臉，“你說得對，生老病死，誰也沒有辦法的事。”

趙晉沒有再多說什麼，燕王再難過，也得靠他自己走出來。

他偏頭看向壽全，“這些時日，父皇可有什麼異況？”

“回稟太子殿下。”壽全小心翼翼地道：“沒有，每日醫過來把脈都是之前那套說法。”

沒有惡化，對于趙乾而言，已經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燕王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在趙乾的床榻邊站了足足一刻鐘，才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