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飛塵上沒痛可鎮,睡意也就愈發深濃。他眨了眨眼,和的線里,眼前一切都朦朧虛化,耳邊似乎傳來安眠曲唱聲。
向下栽倒的時候,郁飛塵覺得自己的額頭磕在了晶棺邊緣。但在永眠花的作用下,連撞時的鈍痛都變溫的。他的意識緩緩消散在若有若無的香氣中。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忽然有低了的氣音傳來。
“騎士長。”
“騎士長!”
“騎——士——長——”
郁飛塵睜開眼睛,永眠花氣息還是漂浮在邊。他抬頭,見門口走廊里,幾個白的神殿使正努力喊著他,見他醒了,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一段不知從何而來的信息浮現在郁飛塵腦海里。
永眠花寓意永恒的歡樂與寧靜,使生者安睡,逝者長眠。神殿里的傳統一向是用它作為裝飾。這也導致一個結果,每到永眠花盛開的季節,在神殿當值的人很容易瞌睡過去。
年紀最小的那個孩朝某個方向使了使眼,繼續悄聲道:“祭司要走過來啦。”
郁飛塵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那些孩才說笑著走遠。
他們走遠后,郁飛塵看向自己所的這座殿堂中央。
這是個莊嚴肅穆的殿堂,四壁浮雕無數,穹頂滿是描述創世之時的彩繪。殿堂中央跪著一個著白袍的年,淡金長發落在肩頭,澤和輝煌。
他背對著郁飛塵,一不,懷里抱著一卷典籍。
郁飛塵依稀記得自己睡過去之前,這年還對著這卷上古流傳而來的典籍默禱祈福,醒來的時候,怎麼變了抱著不放。
郁飛塵忽然覺得自己心還不錯。
他握住騎士長劍的劍鞘,借助冰涼凹凸的紋飾使自己徹底恢復清醒。這時有腳步聲走近,是神殿的老祭司帶著幾名使者路過。
郁飛塵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模樣恪盡職守。
老祭司看過了他,又看向殿堂中央那位白袍年,問:“小主人為何不看禱咒?”
郁飛塵:“他正在沉思。”
老祭司滿意點頭,繼續往前走。
郁飛塵則看見背對著他的那位小主人緩慢地了,重新拿起典籍。于是郁飛塵往側面退了一步,見他眼睫低垂,猶帶困倦。
剛才果然在睡覺。怪今年的永眠花開得格外濃烈。
已經走遠的老祭司忽然駐足回頭。
“安息節將至,”老祭司說,“你要常伴他旁,不可離開。”
郁飛塵淡淡應了一聲,卻約覺得哪里不對。
要到來的不是復活節麼,安息節又是什麼?
復活節,樂園……他看向周圍一切,驚覺這里既不是樂園,也和暮日神殿有所不同。
連剛才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語言都古老優雅,不是記憶中任何一種腔調。
他在做夢。
夢見的又是誰?
他又是誰?
郁飛塵看向殿堂中央跪著的白袍年,想上前去看清他的臉,卻無法掌控夢中這軀殼。
歌唱聲遙遙傳來,外面的永眠花海里,采花哼著悠揚平緩的安睡曲,拉著他的神越墜越深——郁飛塵猛地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夢境瞬間遠去,睡著前發生的一切再度清晰。郁飛塵坐起,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晶棺前。
他在另一個寬闊的殿堂,白石床上。這是個起居室。
落地窗從穹頂直接地面,外面的風刮起霧一樣的白紗簾幔。空曠的起居室只擺著寥寥幾件石雕,窗外青藤后,是一片雪白花海。
一位白使站在落地窗邊,正看著他。見他醒來,道:“我夏緹,是神殿使。”
“我在哪?”郁飛塵道。
“暮日神殿。”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郁飛塵問,“睡著的那個人呢?”
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晶棺里那人沉睡的容又浮現在郁飛塵眼前,空落落的惶然再次抓住他的心臟。
夏緹:“祂把您送到這里。”
郁飛塵認真思索了話里的意思。
在所有信徒、神和神殿侍者的口中,“祂”這個人稱代詞只指向一個人,那位仿佛只活在傳說中的主神。
在暮日神殿的最深,萬千永眠花簇擁著的晶棺里躺著的那個人,也只有一種可能,他就是主神。
可對郁飛塵來說,萬千個世界里,有那顆淚痣的,也只有一個人。
他記得自己在神明的眼下看到那顆淚痣后,就在晶棺旁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到了這里。而使夏緹說,是“祂”送來的。
初醒時的虛幻盡去,郁飛塵的心緒漸漸沉冷空曠下來,他道:“……祂醒了?”
問完,又想起即將到來的那個節日:“復活日到了嗎?”
“就在今天。”夏緹道。
說完,指了指與起居室相連的臺:“您可以去那里觀看。”
郁飛塵起下床,他的披風和外都被卸除了,可能是侍做的。
他穿回去,徑直往臺走去,看不出什麼表。
夏緹看著他的背影,平靜的目中流出微微的困。
是蘭登沃倫的子民,在暮日神殿侍奉神明已有數十個紀元。樂園的所有神都不陌生,近幾個紀元新有的戒律之神與永夜之神也都曾來過,但現在這個年輕俊的青年并不是其中之一。他出現的場景甚至把嚇了一跳。
那時準備好了神明在復活日穿著的禮飾,又灑掃了起居的殿堂,正要去那個地方等待祂從沉眠中蘇醒。卻見神明橫抱著一個人,正緩緩行來。
不明所以,但從不違逆至高的神明,靜靜看著祂為這個人除去妨礙睡眠的披風和輕甲,將他安置在寢床上。
這里是神明起居之地,許多個紀元里,從未有外人踏足。神離開后看著他睡著的容,心想這既然不是已知的神和侍者,就只能是偶得神明垂的年輕信徒。
但這人醒來以后,不僅沒有流出任何對神明的激慕,反而冷漠驚人。
起跟上,走到臺上。
郁飛塵站在臺的白石欄桿后,俯視下方。
從其它的窗戶往外看,看到的都是暮日神殿外的景象,但從臺上看到的卻是落日廣場。角度正好,就像是從創生之塔的最頂端向下一樣。
落日廣場被裝飾改造了他不認識的樣子,璀璨晶瑩的輝冰石全不見了,換古老而肅穆莊嚴的巨石。一道寬闊的臺階旁簇擁著永眠花,從遙不可知之一路往上延,直抵中央高的圓形祭壇。廣場上雕像林立,四周無數階梯和浮臺環繞,千萬人在那里駐足,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他們全都著中央的祭壇與臺階。
天空不復往日寧靜。那里云布,烏云與烏云之間全是漆黑裂痕,最遠方的天際泛出日暮時獨有的紅,來自曠古的風在落日廣場上呼嘯,像是世界行將毀滅時的模樣。
只有那條寬闊的階梯上,一個白的影緩緩上行,像是天地間唯一一點芒。
他穿著祭典長袍,戴白金冠冕,淡金的長發上環綴著雪銀流蘇。烈風呼嘯吹拂,連他的角都無法吹起半分。
遙遙看去,無法確切描述他的容或儀態,也無法得出所謂“神世人”“仁慈悲憫”的結論。但肅殺的天與地之間,亙古而來的威勢沉在世界每一,沒有任何人會懷疑——那就是至高無上的神明,萬千世界唯一的主人,所有信徒都誓死追隨,一切敵人都畏葸不前。
暗淡的天下,他影子淡薄,在階上被拉得很長,長而寂靜。沒有任何人或神跟隨在他的后或旁邊,是該有的,郁飛塵覺得。
但神明只是獨自一人走過向上的階梯,唯有懷中抱著一個殘破的騎士頭盔,制式十分古老神。
郁飛塵:“那是什麼?”
“古老的禮,”夏緹道:“象征神明懷念所有為他而死的信徒,并許諾必定使其歸來。”
郁飛塵沒再說話,他就那樣沉默注視著中央的神明,直到祂走完所有階梯,來到祭壇前方。
這時夏緹才聽到他又問了一句:“除了復活日,他一直在睡嗎?”
“祂一直與我們同在,沉睡的只是軀殼。”夏緹說。
嗚咽的風忽然大了起來。
“每次復活日,都這樣嗎?”
“您是指天氣嗎?”夏緹道。通過方才的一問一答,確信這個被主神帶回的年輕人涉世未深,輕聲解釋:“復活日的時候,永夜里的所有敵人都來到樂園附近,試圖打破這里,所以樂園與蘭登沃倫會刮起狂風。但是您無須有任何擔憂。”
目敬慕,又有平靜,道:“神是不可戰勝。”
忽然看見郁飛塵向遠方祭壇的方向出手。
狂風將他的黑發和披風向后獵獵刮起。
郁飛塵著自祭壇而來的風。神明的影也落在他指間。
在海上,在橡谷,在神廟,在晶棺前,他曾覺得自己離他很近。
但曠古的風吹過樂園,他從來離祂很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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