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也是因為看得清清楚楚，賀嚴德越看，這眉頭越發擰，整張臉也越發扭曲難看。

“不會的，不會的……”

賀嚴德先是喃喃自語，接著發起狠來，將那兩張紙撕了個碎,“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這是個笑話，是個笑話，太好笑了，好笑……”

賀嚴德一邊吼，一邊狂笑。

但片刻后，狂笑戛然而止，賀嚴德面如死灰,低聲喃喃，“我爭了這麼多年，恨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一場笑話……”

賀嚴德頹然低頭了許久，再抬起頭來時，眼睛布滿了紅，巍巍地手將那石桌上，賀嚴修推到他跟前的酒杯端了起來，沒有毫猶豫，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酒水的清冽和過嚨時的辛辣，頓時盈滿了口腔。

接著，是嚨和腹部傳來的刺痛。

賀嚴德捂住了口，咬牙強撐，“這秦酒，當真滋味極佳。”

“極佳啊……”

話音落地，鮮從賀嚴德的角緩緩流出。

而賀嚴德也癱坐在了椅上，再無任何氣息。

有鳥雀煽著翅膀，撲棱棱地從樹梢飛過,晃的樹枝，攪傾瀉一地的月，灑下一片斑駁。

賀嚴修看的有些出，連時丁到了邊都不曾發覺。

“主子。”

時丁開口，賀嚴修這才回過神來，“嗯。”

“大爺已經去了。”時丁道。

“嗯。”賀嚴修頓了頓，片刻后，“派人將這里收拾干凈，明日再派妥當人回家報喪。”

“大哥患頑疾，纏綿病榻許久，終究不治亡，但大哥素日節儉，不喜鋪張浪費，且大哥素日最是期盼能夠云游四海，浪跡天涯，為尊從大哥之意，喪事一切從簡,將大哥火葬之后,骨灰撒至江中，好遂了他能夠云游四海之愿。”

從哪里來,便到哪里去。

如此，也算得上能夠皆大歡喜。

“是。”時丁應下，吩咐人去辦。

賀嚴修又在原站了許久，等仰頭仰的脖子都酸了，這才看向興安，“什麼時辰了。”

“丑時正時。”興安回答，“時候不早，二爺要不要在此歇息片刻，待明日一早再回去？”

這田莊不小，空屋子還有許多，安靜之也不，是足以讓賀嚴修好好休息的。

“不必。”賀嚴修了眉心，“回家去吧。”

這樣的地方，他不想多呆。

他現在，只想回家去。

賀嚴修素來是說一不二之人，興安也早已習慣，此時并不過多勸說，只將馬匹牽了過來。

暫且留下時丁在田莊這里置后續之事，賀嚴修，興安和杜松三個人策馬往回走。

一路到了京城時，天已是晨微熹。

賀嚴修的馬在最前頭，興安和杜松在后頭跟著。

但跟著跟著，興安和杜松覺得有些不對。

這不是回賀家的路。

莫不是一夜勞累，加上大爺去世的緣故，所以二爺此時神恍惚，走錯了？

杜松剛要張口詢問，一旁的興安卻是急忙擺手，更是低聲提醒，“這是去平安郡君家的路。”

原來如此！

杜松點頭，卻又疑，“可主子先前說要回家……”

死腦筋！

興安沒好氣地白了杜松一眼。

對于咱們二爺來說，還不是哪里有平安郡君，哪里是家？

得虧你平日里跟了二爺那般久的時間……

杜松，“……”

說的，不錯！

一路到了蘇家宅院門口，賀嚴修翻下馬，將馬鞭扔給了興安，“你們回家去報信兒，讓祖母和母親安心。”

“是。”興安接過馬鞭，更是撈起了賀嚴修所乘坐馬匹的韁繩，與杜松一并先回賀家。

賀嚴修到時，蘇玉錦正在梳洗。

“二爺竟是這般早便來了？”蘇玉錦用巾子干凈臉上的水珠，笑著打趣，“這昨晚剛剛回去，竟是又饞了？”

“嗯。”賀嚴修點了點頭。

見賀嚴修并不多言語，語氣中也并無素日里的歡，蘇玉錦詫異抬頭，看到了他滿臉的疲累，以及滿的風塵仆仆。

若是仔細嗅上一嗅的話，能聞得到腥氣。

看來昨晚出了了不得的變故。

蘇玉錦心中一沉，將巾子遞給艾草，“你去廚房瞧一瞧今日晨起的早飯，代多做上一些，再加上二爺吃的蔥油小餛飩。”

艾草會意，端了水盆，拿了東西出去。

臨走時，掩上了房門。

“出了什麼事？”蘇玉錦去拉賀嚴修的手。

盛暑的天兒，賀嚴修的指尖竟是帶了涼意。

蘇玉錦越發心中不安，滿臉忐忑地看著賀嚴修。

賀嚴修卻是抿了抿，略低了低頭，手將蘇玉錦摟在懷中，下更是抵在了的肩上。

蘇玉錦平日并不喜好用脂香料，但所穿的裳卻帶著淡淡的皂香氣息，清雅悠長。

聞著這樣的氣味，賀嚴修才覺得心中安定，不由地將胳膊了，越發貪婪地嗅著。

“到底出什麼事了？”

自認識賀嚴修到現在，蘇玉錦還從未見過他有如此失態且心沉重的時候。

“了結了一樁舊事。”賀嚴修輕聲道。

“我雖不知道你了結的是怎樣的事，可既然已經了結，那便是結束，既然結束，那便無需過多去想。”蘇玉錦低聲安。

“嗯。”賀嚴修點頭，將下在蘇玉錦的肩膀上蹭了蹭，“此外，還有一件要的事。”

“什麼事？”

“我想你了。”

蘇玉錦，“……”

若是仔細論起來，從昨晚分開到今日晨起，也不過四個半時辰而已。

看起來二爺不單單是個吃貨，登徒子，而且還是個徹徹底底的粘人。

蘇玉錦彎了彎角，笑得戲謔，“有多想？”

“就像……”賀嚴修頓了頓，“三天沒吃飯的人，看到了一盤熱氣騰騰的醬肘子。”

蘇玉錦，“……”

不愧是二爺，比喻也離不開吃的！

但這比喻雖然俗，卻也……十分切！

“二爺果然是得狠了。”蘇玉錦吃吃地笑。

“嗯。”賀嚴修點了點頭，捧過蘇玉錦的臉，在的紅上輕啄了一口，“不過現在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