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先生沙龍告辭的時候,陳萱特意同容先生了一聲,問,“眼瞅就是年了,容先生會在北京過年嗎?”
容揚道,“我年前要回上海。”
陳萱期冀的問,“這兩不會走吧?”
“魏太太有事?”
“現在還不能。”陳萱還保起來,笑瞇瞇地拉著魏銀走了。容揚看向魏年,魏年也是一幅混沌模樣,容揚便知魏年也是什麽都不曉得的,對魏年微一頜首,容揚轉離開。
魏年抬腳去追媳婦,心,當初還這笨妞兒向,不擅際,他絕對是沒看這笨妞兒的本質啊!陳萱和魏銀手挽手的往胡同外走,魏銀還,“二嫂,你什麽時候與容先生這麽了?”
“也不算。容先生人很好,幫了我許多忙,當然要跟人家打聲招呼了。”陳萱不覺著跟容揚相,不過,陳萱的子,最是知恩圖報。上次的事是托的阿年哥,這次過年,陳萱想著,得準備過年的禮給容先生。
“真有禮貌。”魏年的聲音從後頭傳來,陳萱完全沒聽出魏年聲音中那微酸的氣息,還笑嗬嗬地,“當然啦,我都是跟阿年哥你學的。”
魏年給這甜言語哄到沒脾氣,想問陳萱怎麽還神兮兮的,不過,魏年沒有在外麵談論家事的習慣,待了車,就先回家了。
就是回了家,也是晚上才問的陳萱。
陳萱這才了,“容先生人多好啊,幫咱們不,如今快過年了,得備一些過年的禮才好啊。”
“那也值得神兮兮的。”
“因為我今在沙龍上才想好送什麽。”陳萱自從跟叔嬸徹底翻臉,思維反是比以前更為開闊,順兒就問,“阿年哥,我想著,文先生那裏也要送一份。還有史斯先生那裏,史斯請咱們吃過飯,還同阿年哥做生意,是阿年哥的生意客戶,我也一道準備吧。”
魏年看一副有竹的模樣,就句,“你打算準備什麽?”
陳萱笑瞇瞇地,“文先生那裏送書就很好,文先生很喜歡看書。史斯是洋人,你不是,洋人送禮不講究貴重麽。容先生一看就是什麽都不缺的人,我也沒有多錢。今聽吳教授了許多新年的民俗,我想好了,剪兩套窗花送給他們,算是我的心意了。”
“這算什麽年禮啊?”
“那阿年哥你,要送什麽?”
魏年倒陳萱問住了,這幾家都不同於商場上的朋友來往。洋人那裏一般送鮮花送酒都可以,容揚那裏就有些為難,像陳萱的,容揚看著,真是什麽都不缺的人。魏年想了想,“算了,就依你吧,到時我再添上兩盆鮮花就行了。”提醒陳萱一句,“你那窗花兒,剪好後給我瞧瞧,還有,這送禮得送雙數,可不能單著。”
“我知道的。”
陳萱第二就跟李氏去菜市,因快過年了,菜市上也有賣紅紙的,對聯或者寫福字用,陳萱足買了兩錢的紅紙回去。魏銀都,“這得剪多窗花兒啊。”
陳萱道,“過年咱們家裏也得用啊,我一起買了。”
魏家其實沒有窗花的習慣,一般過年都是福字兒,對聯兒。去年陳萱新進門兒,腦袋一直略懵,渾渾噩噩的跟著過了年。今年陳萱心態不一樣了,雖是個極節儉的人,不過,魏家待不錯,也不能太摳兒,就多買些紅紙,準備過年剪窗花兒。
陳萱當真是好手藝,來,陳萱不覺著自己如何手巧,以前在鄉下,過年沒有城裏這麽多的花樣熱鬧,不過,鄉下人也會福字對聯窗花兒,陳二嬸為了省錢,從不買現的窗花兒,都是讓陳萱剪的。這許多年,陳萱練出來了。送給史斯的那套,陳萱還對照著英文書上的圖案,剪了兩頭麋鹿出來。還有嵌著洋文字的窗花兒,周邊是一圈兒喜慶無比的雀登梅,中間是洋文的新年快樂。魏銀都忍不住,“二嫂的手真巧。”
“這有什麽巧的,洋文比咱們的漢字好剪。以前趕集的時候,我見過有一個支攤子賣窗花兒,剪的鍾馗像,跟畫兒上畫的一模一樣,那才是真功夫。”陳萱給史斯的這套,就是按著洋饒喜好,什麽洋鹿、洋樹、洋文的剪了一套。到送給容先生的窗花兒,陳萱剪了一套十二月花卉的窗花兒,魏銀直,“真好看,二嫂,你也給我剪一套吧。”
“啊。”陳萱很高興有人欣賞的手藝,既然魏銀喜歡,陳萱一口就應下了。
魏老太太,“過年咱家就剪幾個福字兒就行了,有福就啥都有了。”
陳萱都應了。
待晚上,陳萱把剪好的窗花兒給魏年看,魏年覺著,陳萱剪的那些個洋花樣的窗花兒新奇,不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本領。”
陳萱笑嘻嘻地,眼睛彎月牙兒,“也就這麽點兒本事了,鄉下土把式。阿年哥,容先生不是要回上海麽,明兒就讓人給容先生送過去吧。”
“。”魏年道,“明兒早上我去把鮮花買了,一道送去。”
魏年買了四盆紅梅,還有兩張賀卡,讓陳萱寫的新年祝詞。陳萱琢磨了半日,史斯那張寫的是新年快樂。給容先生的那張還加了句,平安如意。最後落款時,陳萱,“阿年哥,這落款得寫咱倆吧?”
“真是廢話,咱倆送的,咱們兩口子,當然得寫咱倆了。”
給史斯的賀卡上,陳萱寫的是您的朋友,魏年陳萱。給容揚的賀卡,落款則是特別景仰您的,魏年陳萱。魏年嘖嘖兩聲,問陳萱,“你這麽景仰容先生啊?”
“主要是景仰容先生的學問。”陳萱高高興心寫好賀卡,魏年把賀卡收起來,問陳萱,“這大過年的,你送了這個送那個,不打算送我點兒什麽?”
陳萱不解,“我們都是朋友啦,還送什麽東西啊,不用送。”
魏年噎了一下子,“誰朋友就不用送的,越是朋友,越得用心。”
“那阿年哥也會送我新年禮嗎?”陳萱現在可是不會輕易吃虧的子。
“當然了,還是一件特別好的東西,你一看就喜歡,我早就準備好了。”
“阿年哥,你真要送我東西啊!”陳萱的吃驚都寫到了臉上,再想不到,魏年還會給準備新年禮!吃驚過後,陳萱又很不好意思,扭了扭手指,,“我可不是在跟阿年哥你要東西。”
魏年瞥陳萱一眼,強調自己的心意,“不用你要,我早就想著了,我這禮,可比你心誠。”
“那我要送阿年哥你什麽啊?阿年哥你喜歡什麽?”
“沒聽送禮這樣直接問的。”
“我又沒錢,再,我還欠阿年哥一大筆錢哪。”
“你送史斯的東西,送容先生的東西,又花多錢了?我也不用你送我什麽特別貴重的,關鍵在心意。隻要是你的心意,你就是送我一株草一棵花,我也高興。”
陳萱似懂非懂地,“好吧,明白了。”
“誒,可別勉強啊,要是勉強,還不如不送。”
“不勉強,阿年哥你要送我,我肯定也送阿年哥的。我就是在想,要送你什麽。我又不似阿年哥你這麽聰明,而且,我會的就這幾樣,要不,明兒我給你攤糊塌子,算是新年禮?”魏年額角青筋直跳,盯著陳萱的眼神頗為不善,陳萱察觀立即改口,“你看吧,這又不。除了會做飯,我還會做針線,可阿年哥你平時的針線就是我做,這也算不上新年禮。其他的,我會剪窗花,可是,也不能都送你們窗花兒啊。”陳萱一樣,魏年的臉就沉一分,陳萱看他臉跟臭蛋似的,忽然慧自心生,啪的一擊掌,喜上眉梢,“我知道送阿年哥你什麽了。你就等著吧,也是我誠心誠意要送阿年哥的,特別心誠。”
“唉喲,得我都好奇了。”魏年臉瞬時好轉,讓陳萱都有些懷疑剛剛是不是眼睛看錯了,不過,是不會的,陳萱還,“我還沒準備好,等準備好了,阿年哥你送我新年禮時,我再把我準備的送給你。”
“這麽神。”
反正,不論魏年怎麽打探,陳萱嚴的跟蚌殼子似的,一個字都不肯的。
給史斯和容先生的禮,因為過年大家都忙,魏年並沒有親自過去,是著人送去的。史斯回贈了夫妻二人一瓶白葡萄酒,容先生則是兩件開司米圍巾。
陳萱不知道開司米是什麽東西,聽魏年講才知道是山羊絨的意思,陳萱著這細膩的圍巾,展開來瞧了一回,很樸實的,“瞧著就怪好的,比咱們織的要好,而且又寬又大,可真實惠。”
魏年笑,知道陳萱心裏就是這樣的想的,所以這樣出來。魏年為講解,“這是高檔貨,你看標簽,沒有我們的漢文標,應該是從國外直接買回來的。”
“那這得貴的吧?”
“收著吧,反正不好退回去。還有,你這塊不是圍巾,是披肩。”著給陳萱鬆鬆的披在肩頭,挽在臂間。陳萱僵的像木頭,魏年笑,“傻了?”
陳萱聲同魏年,“我出門,也見有別的時髦子這樣打扮。可人家多時髦啊,阿年哥,我這樣嗎?”
“好看的。”魏年把陳萱拉到鏡前,雖然就是個鏡子,讓陳萱照了照,“這樣的白披肩好搭裳,什麽樣的裳搭來都好看。”
陳萱也向鏡中人,有些忐忑,有些害,“我總覺著,怪別扭的,再,我從沒圍過這樣的好東西,要不,送給阿銀吧。阿銀披,一定比我好看。”
“你送給阿銀倒是沒啥,可以後咱們就不跟容先生見麵了麽?要是以後見麵,容先生見阿銀披著他送咱們的披肩,可不大好。”魏年這麽一提點,陳萱就明白了,“是哦。這是容先生的心意,我是不該送饒。”陳萱眼睛彎彎,有一些怯又有一些歡喜,的眼睛仿佛凝聚著傍晚夕的最後一抹,並不耀眼,卻足夠溫。
陳萱從來不是臭的子,這一,卻是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照了又照。以至於魏年都打算給屋裏添置一架大穿鏡了。史斯送的白葡萄酒也被陳萱仔細的收到了櫃子裏,還加了鎖,然後把鑰匙也鎖了起來。陳萱了,這裏頭有一半兒的所有權,魏年要喝也要跟一聲的。
陳萱不僅是給史斯和容先生準備了新年禮,還有文先生家、許老爺家、焦先生家,都準備了。這幾家都知道陳萱現在學習,許老爺、焦先生的回禮都是書文一類的東西,文先生給的回禮是自己寫的對聯,鑒於文先生的名,這對聯得了,連魏老太爺都很高興,反正雖然魏老太爺讀書不多,也聽過文先生的名頭兒。魏老太爺大手一揮,“這對聯兒就我這門兒外頭。”過年人來人往的,見著這對子,多麵。
陳萱連忙,“門外頭容易壞,文先生名聲很大的,太爺,不如讓阿年哥拿出去裝裱起來,然後掛堂屋兒,我看許先生家堂屋兒牆上就掛著字畫。”
魏老太爺笑,“好,好,這樣也好。”還是很欣二兒子混到了高知人士的圈子的。這並不是沒好,今年冬魏年就給家裏弄到一批北戴河那邊兒的呢料,這一批呢料的買賣,鋪子就沒賺錢。
這些鋪子裏的事,陳萱是不曉得的,讓陳萱高心是,魏年年前盤下了一院子,雖然把攢的錢花了個七七八八,位置也不錯,就在阜門附近的王府倉胡同兒,據魏年私下,可是把他的老本兒都花進去了。陳萱去看了,屋子極多,正房三間,東西配間兒四間,南屋兩間,還有一間門房兒,一間耳房,大大的算起來,就有十一間屋子了。院子也不,足有半畝,主人家連帶屋裏的家俱,都一惱的做價賣給了魏年。
陳萱就是有些不敢信,問,“阿年哥,花這麽多錢買的院子,就給我種草莓?這能回本兒麽?”陳萱跟魏年在一,耳濡目染,自己還織羊衫掙錢,再加上讀書看報的,知道了些經濟學問。陳萱道,“我聽,現在北京的房租也漲了哪。這院子租出去,一月租金也得二十塊大洋吧?”
“哪裏有這麽多,正房和東西廂倒是好租,一間也才兩塊錢,南屋兒門房兒耳房兒朝向不好,租也租不出幾個錢。你放心種吧,也不隻是草莓,現在屋子有了,炕有了,你不是還想種那些子貨嗎?盡管試。”魏年給陳萱提個醒兒,“黃瓜西紅柿的都有子貨,水果不知如何?這草莓要是冬能結果,那可值大錢了,哪裏是幾個租金能比的。”
魏年生意經一套一套的,直聽得陳萱眼睛晶晶亮,不過,魏年也不怕把醜話前頭,“要是明年種草莓的錢不如出租,後年咱就不種了,幹脆把宅子租出去,每月現收租子,也省心。”
“嗯嗯,都聽阿年哥的。”陳萱眼神奇特,圍著魏年轉了一圈兒,還嘖嘖歎氣,就是不肯話。魏年笑,“怎麽了。”
陳萱左手虛握拳,輕輕一擊右掌心,向魏年的眼神中滿是讚歎慨,“我就是奇怪,世上怎麽會有阿年哥你這樣聰明的人哪。每次跟阿年哥你出來,都能讓我學到很多書本上沒有的學問。阿年哥,你以後能不能多帶我出來,這樣,我也能變聰明一些。”
看過院子,魏年就準備打道回府了。他帶著陳萱把大門鎖好,出一條手臂,對陳萱微微示意。陳萱有求魏年時簡直機伶的不像話,立刻奔過去挽住阿年哥的胳膊,魏年笑睨,“笨,院子都置下了,以後還怕沒出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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