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刻懷疑季清和劍走偏鋒以退為進是試圖直搗黃龍，擊潰的防備心。

那能上當嗎？不能啊！

沈千盞抿抿，將孟忘舟端來的普洱給他遞了一杯：“說什麼厭惡啊，小朋友才在意喜不喜歡討不討厭，年人只思考有沒有用有什麼用。”

的笑容燦爛真實，要不是腳尖蹬地著椅子往后退了幾步，真看不出來是違心應酬。

端起茶盤上另一杯普洱，裝著欣賞工作間的樣子，小步遛彎。

好在孟忘舟有眼力見，及時撤退，否則的個人形象保不齊要到多大的抹黑。

季清和這小人，太險。

沈千盞邊腹誹邊溜達，等回過神時，腳步已駐足在占了整整一面墻，與頂同高的玻璃柜前。

柜子是原木框架的長柜做底，三層邊玻璃做托。柜角與玻璃的界切割分明，落有鑲嵌工藝的鏤線條。

那線條偏淡，細細一縷，勾出個表盤。表盤上時針分針秒針俱全，指向了某天的一個時間刻度。

柜子應該是做展示收藏之用，擺件里層的設計非常巧。每格的尺寸并不一致，量定做，細致地擺放著不同類型的鐘表。

沈千盞對鐘表的研究尚淺，只分辨出幾個類似陜博鐘表展出展過的藏鐘。

一個是清代乾隆年間的彩漆嵌銅盤鐘，一個黑漆鎏金花木樓更鐘，還有一個英國十八世紀的英國鐘。

難掩心中震驚，轉問季清和：“真品？”

后者應是遇到過很多次相似的場景，語氣波瀾不驚：“有些是。”

目鏡尚未取下，他輕易地順著手指的方向看清了柜中陳列的那座鐘表：“那個是模型，爺爺修復過的鐘表都會打磨出相似的模，再教我制表。”

“山寨的零件很多不全，質量太差，怕壞了就放進柜子里。”他索拆下目鏡，走過來：“不關心哪些是真的？”

是把“淺”兩個字刻在臉上了嗎，都不知道委婉些。

沈千盞低頭抿了口茶，微抬下指了指角落那個看著有些年頭了的英國鐘：“這個，真的。”

季清和輕哂：“看破損程度判定的？”

“也不是。”沈千盞往茶面吹了一小口氣，說：“你忘了我們在陜博的鐘表展看到過類似的鐘表？清代乾隆年的基本全做了博館的藏鐘，我是覺得你有錢也搞不起。”

話一轉，語氣輕了幾度，頗有些得志：“我研究過季老的履歷，他年輕時是鐘表博館館長，就是后來辭職了也無償做著鐘表修復，這麼有匠心的人應該見不得藏鐘被不肖子孫禍害。”

季清和對沈千盞拐彎抹角涵他的小伎倆心知肚明，不屑計較，只了聲，低笑問道：“還記得陜博的鐘表展？”

他忽然降了調，又擺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一下將一句原本再正常不過的詢問渲染得曖昧起來。

沈千盞當然記得。

那會剛拿下和柏宣影視合作的獻禮劇，本著臨時抱佛腳的心態，把原定的休假地點從斐濟改了西安，就為了陜博這場盛大的鐘表展。

除陜博鐘表館的藏鐘外，參加展覽的還有各地知名的國寶級鐘表。

和季清和就是在那遇到的。

不瞞您說，滿屋珍寶都不及季清和一人耀眼。

沈千盞一浸娛樂圈數年，千帆閱盡的老油條，什麼鮮月餅沒見過，可愣是當場被季清和驚艷到只想做他的下臣。

他不止長得好看，上更有一種神的氣質，像樓蘭，像大漠風沙里鉛華洗盡的菩提，有從古至今歷經漂泊，而今終塵埃落定的厚重。

不見滄桑，只余閱歷。

當然，現在知道他與時間和鐘表打道后，沈千盞也不意外他會有這種氣質了。

但當時季清和給沈千盞帶去的驚艷，即使此刻回憶起來也依舊是回味無窮，心難耐。

不過人嘛，最擅長無了。

沈千盞面無表道：“只記得鐘，不記得婊。”

——

孟忘舟在院子的天井旁煙。

老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季清和跟沈千盞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時有響起，除了聽不清，這墻角得毫無技難度。

他完一，拿了飼料去前堂喂魚。

回來時，故意經過門口往里瞥了眼——季清和在給姑娘展示他那面功勛顯著的鐘表墻。

他不屑地嗤了聲，腹誹：當初他有個藏友想見見世面，話剛起了個頭，那男人冷漠無地用一個滾字就打斷他準備了一天的演講稿。結果遇到個漂亮姑娘，什麼道德底線都沒了，雙標狗！

孟忘舟把魚飼料往窗臺角落一丟，拎起灑水壺去澆水。

他的富貴竹嗷嗷待哺，說要喝點水水。

于是，澆完水、完茶海、打掃完協會據地后無事可做的孟忘舟看著長桌上的用電火鍋，眼睛一亮，快樂地提出邀請：“沈小姐，時間不早了，今晚留下來一起吃火鍋吧？”

正琢磨著以告辭為由順便索要聯系方式的沈千盞瞥了旁邊倚墻而立難以攻略的季清和一眼，盛難卻地答應了下來。

——

火鍋料是孟忘舟提前準備的，他原計劃這兩天邀請數位鐘表藏友來協會據地聚餐，順便吹吹牛皮談談人生，一醉解千愁。

可世事難料。

季清和一聲不響地來了北京，瞧那架勢，似乎打算長住。

他喜靜不喜鬧，最煩孟忘舟往四合院里帶狐朋狗友。

當他面，孟忘舟向來不敢造次，遑論突破底線了。

正好今天遇上沈千盞，他麻利地微波解凍后，擺了滿滿一長桌的火鍋料，熱招呼：“沈小姐，別客氣啊，多吃點。”

沈千盞了肚子上的小，心深深嘆了一口氣……中午那頓沙拉算是白吃了。

——

三個人都不太，即使是火鍋這類能迅速升溫友的人間神也沒能發揮出太大的作用。

孟忘舟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憋了一晚的話撕開道口子就往外倒：“沈小姐是北京人？”

“北漂。”沈千盞嘗了口蟹籽包，說：“已經是吃過火鍋的了，我千盞就好。”

孟忘舟揚起眉梢，邊涮上牛邊問：“北漂？介意問下在哪工作嗎？”

“千燈。”沈千盞又吃了塊蝦，忙得沒說話：“做制片的。”

這個職業離孟忘舟的生活有些遠，他一時驚奇，絮絮叨叨問了不聽上去就不太聰明的問題，最后話題一轉，瞥向他那塑料表兄弟：“那你在行家找鐘表師，是為了給項目找顧問？你跟清和認識，怎麼不直接找他？”甚至還大費周章，電話約聊他這樣只站在邊緣地帶搞搞收藏的。

沈千盞停下筷子思考了幾秒，說：“我倆聊不到一起。”

孟忘舟見怪不怪，甚至非常能理解。只是當著季清和的面，他是不敢明確附和的，也就點點頭，表示了下支持的態度。

安靜了大概幾分鐘后，沈千盞吃飽了。

小口吹著普洱，打量了眼從吃飯起就一直沒再說過話的季清和。

這男人外表看著紳士斯文，著由而外的矜貴之氣。也就吃火鍋時，能被那煙霧繚繞的人間煙火拉下神壇。

想了想，問：“你是從季老那找到我的？”

沈千盞昨晚睡不著，翻來覆去想了很久。

季清和的態度明顯知道迫切需要尋找一位有修復藏鐘能力的鐘表修復師做項目顧問，要說他沒看過項目策劃，沈千盞能把頭擰下來給這狗男人當球踢。

“應該。”季清和頷首，回答得較為保守：“記得季麟吧？”

他提醒：“說你是盤蜘蛛的小孩。”

沈千盞飛快地看了眼臉憋紅的孟忘舟，嘖了聲，敷衍道：“我知道，你知我知的東西能說得含蓄點嗎？”

季清和挑眉，明擺出一副那得看你表現的表：“他把你的策劃案藏起來后，拿給我看了。”

沈千盞一口普洱差點燙到：“你是說，季老并沒有看到我的策劃案？”

季清和問：“這個很重要嗎？他和孟士定好了歐洲游的行程，已經出發了。”

沈千盞哽塞。

一時不知道心算何種。

季清和的意思明白，無論季老看不看策劃案都不會取消歐洲游的行程。但如果是這個原因，愿意適當挪后時間為季老爺子改期啊。

“孟士你可能不知道是誰。”季清和慢條斯理地吃下一片牛，說：“孟瓊枝，不終歲的創始人。”

“兩人相隔兩地太久，就指退休后游山玩水，生活。即使被你的策劃案打，也只會讓我代替。既然結果都是同一個，何必在意過程。”

沈千盞嫌棄：“你和季老的影響力能是一個級別嗎？瞎金。”

季清和淡淡瞥了眼已經管理不住嘲笑表的孟忘舟，筷子在清湯中攪了攪，說：“其實我覺得季麟這小孩說話不夠中肯。”

沈千盞覺得不妙。

果然。

錙銖必較的狗男人下一秒就反擊了：“盤的蜘蛛不夠切，你覺得兒國國王怎麼樣？”

沈千盞：“？？？”

這是在涵那晚跟沒見過男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