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保兒娘尖利的道：「棗花娘，你這頭磕的早了，個小孩子家說的話，能當什麼真。」說著，用眼直瞟蘇婆子跟劉氏。

劉氏看了看採薇低聲問：「你真要買？」採薇點點頭：「娘，您以前說我們管不了，現在能管了，我想管。」

劉氏又低頭掃了眼棗花，微微嘆口氣，湊到婆婆耳朵邊道：「如今二丫頭邊有個桃花，我前幾日跟善長還商量著，有合適的孩子也給大丫頭也買個人，過兩三年嫁到周家，也有個近乎的自己人，不如就買了棗花吧，也算積德行善了。」

蘇婆子這個人就是碎，心眼卻不壞，不然，以前也不會總接濟蘇保兒家，如今瞧著棗花這形，也識字可憐的不了，若是不買，讓蘇保兒娘賣給人牙子，還不知是個什麼下場，雖心疼那一兩銀子，還是發善心應了。

里長道：「好了好了，既如此，這事兒就算了了，大家散散吧！回家忙活自家的事兒去，都堵在善長家門口，像怎麼回事呢。」

大家剛要走，就聽採薇道：「各位爺爺，伯伯叔叔，嬸子大娘，你們且慢走一步。」大家聽了，又站了回來瞅著。

採薇站在棗花前面，聲音清脆卻異常有力：「今兒採薇是想請各位鄉親做個見證，也讓里長做個中人，既然買了棗花，從今兒起，就是我們家的人了，這一兩銀子就當買了重活一回，跟本家再無半點兒干係，當著鄉親們的面，你們要立字畫押。」

蘇保兒娘楞了楞，剛才還琢磨著，棗花賣給蘇善長家，可佔了便宜，這以後有個馬高凳短的，著求求棗花，就不信，棗花能親眼瞧著老子娘肚子，哪想到採薇就跟看了的心思一樣，當著全村的人讓立字畫押，老臉未免有些下不來道：「二姑娘真是念過書的秀才，買我們家棗花過去，還得讓我們立字據畫押，咱們這前後鄰住了快一輩子了，難不就這樣生分了。」

採薇看了忽然笑了：「所謂先禮後兵，你們家若是把棗花賣給那人牙子，還不是一樣要立字畫押，我們家不是人牙子，可規矩也得先立下，我就是讓跟你們家一刀兩段，你們既不管死活的把賣了，就當沒生養過吧！沒得賣了人，還想著在上喝吃的理兒。」

採薇這番話說的毫不留，蘇保兒娘老臉都漲的紅里發紫，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老半天才哼道：「二姑娘好厲害的，我可說不過二姑娘，立字據就立字據。」

兩邊商量好了，里長持著寫了契，讓兩家畫押，從頭至尾棗花都沒醒過來，最後還是劉氏把抱了進去，安置在棗花屋裏，去請了郎中來瞧了，說子倒無大礙，就是凍的子有些虛，加上撞了頭，等醒過來，吃些飯養幾日就能好了。

劉氏跟蘇婆子這才鬆了口氣，蘇婆子手點了點採薇的額頭道：「你這丫頭就是個麻煩，專會惹麻煩的。」採薇嘿嘿一笑道：「娘不是打早就說，給姐尋個丫頭嗎，棗花正合適。」

蘇婆子沒好氣的道：「棗花合適？你瞧瞧這個小板兒，風吹吹都能跑了，能幹什麼？」採薇小聲道：「大不了把我的桃花給姐姐，桃花你沒意見吧！」

桃花抬頭飛快掃了明薇一眼，咬了咬，低下頭不吭氣，明薇撲哧一聲笑道：「我可不敢要你的桃花，跟著你這些日子，早把你的刁鑽勁兒學了來，我倒是稀罕棗花的老實，我就要吧！」桃花角都咧開了，小聲道：「謝大姑娘。」劉氏和蘇婆子看了主僕兩個，不搖頭失笑。

棗花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兒都暗了，如果可以，棗花真不想醒過來，子好暖，從來沒有這麼暖和過，好舒服，舒服的想永遠睡下去，可是頭疼，肚子也。

睜開眼，好半天才適應屋裏，好像是躺在炕上，上蓋著又又厚的被子，窗格子上的窗戶紙好白好乾凈，跟住的哪個窩棚不一樣，跟幾個弟妹住的那屋，窗戶紙都破了好幾個大，到了晚上冷風灌進來，凍的整夜整夜睡不著。

棗花忽然想起白天的事兒，就聽門簾子開，桃花進來，點亮了桌上的油燈，屋裏瞬間亮了起來，桃花探頭過來，正對上棗花的眼，笑道：「這一天我進來瞧了你七八回，這會兒才醒過來，既醒了就快起來，吃些東西，再把葯喝了，大夫說，你就是的子虛了，不過，也虧了你的沒了力氣，不然，你那一撞就救不回來了。」

說著，去外屋盛了粥端進來放在炕桌上，扶著坐起來，棗花坐在炕上，低頭一口一口吃著粥，是大米熬的，又香又，棗花長這麼大，都沒喝過一次這樣好喝的粥，一邊喝，眼淚一邊吧嗒吧嗒往碗裏頭掉。

桃花對的經歷同，嘆口氣道：「你別哭，二姑娘最厭煩哭啼啼的丫頭了，你家把你賣了，我瞧著倒是件喜事，以後你就在這兒待著，這是個萬里挑一的好人家，沒人罵你，沒人打你，也不會不給你飯吃，以後你一門心思伺候大姑娘，就算報了恩了。」

「大姑娘？」棗花抬起頭：「不是二姑娘嗎？」桃花眨眨眼：「做人要有個先來後到啊，我可是先來伺候二姑娘的，你就跟著大姑娘吧！想必你比我知道，大姑娘是難得的好子呢，別管這些，先養好了你自己的子要。」

棗花又喝了幾口粥小聲問：「是二姑娘買的我？」棗花一見那樣兒。就猜出了的心思，跟說：「二姑娘不是不來瞧你，說你現在需要靜一靜，把前後都想明白通，等你好了，以後的日子長著呢，這裏是我的住，你放心住著，姑娘邊沒人，到了夜裏，我是要睡在姑娘外屋的，這裏白空著，大姑娘那邊等你好利落，再收拾了屋子挪過去也就是了，兩個院子通著，咱們以後一玩也方便，外間屋有我燒的水，一回兒，你看看能下炕了就去洗刷洗刷，把你上這服換了，外屋的盆架上有皂角，頭髮要的洗，我先去伺候我們姑娘，回頭給你端葯過來。」

叮囑完了，桃花才出去了，棗花吃了粥，才就著燈打量這間屋子，蘇家這新宅子，還是頭一回進來，雖是丫頭的屋子，卻收拾的蠻幹凈，比家堂屋都好上幾千幾萬倍，棗花了額頭，已經纏了厚厚的棉布，想著過去的日子，狠心的爹娘，，棗花暗暗發誓，從今兒起，再也不是棗花了，是蘇家的丫頭。

桃花進來，採薇抬起頭來問：「棗花醒了？」「醒了。」桃花嘆口氣道：「人還有些迷糊，瞧著神好多了，真是撿回來一條小命，按說今年的雨水好，家家地里打的糧食都夠吃了，爹娘怎麼想起賣兒來了。」

採薇想起白天聽見劉氏跟蘇婆子說那買人的不是尋常人牙子，是專門做皮生意的，瞧上了棗花的模樣兒，棗花雖子弱，生的倒比旁人清秀，卻不想也給勾來了禍事，早聽說大哥說了一門親，想來是想拿棗花賣子的錢，給蘇大郎討媳婦兒，真是那句話，越窮越娶媳婦兒生孩子，就不想著先出去賺銀子，指著妹妹賣子的錢娶媳婦兒，算什麼男人。

桃花道：「白日裏我仿似瞧見收了，那時候正著，也沒瞧底細，莫非看錯了。」採薇沒好氣的道：「你眼倒尖，他來送幾本書，拿上我新寫的一摞大字就匆忙跑了，你沒見著他。」

桃花抿抿道：「要說，爺也不是真要難為姑娘，就是怕姑娘憊懶，荒了學業。」採薇道：「我也不當，念書不過興趣，就他當真了，得了，你也別在我跟前晃，換了茶，就去看看棗花，盯著把葯喝了，我還要給小叔回信。」

桃花掃了眼桌上剛拆開的信，厚厚的一摞信紙，那字匝匝的，信是桃花沒見過的那位，叔老爺寫來的，也不知上面寫的什麼，姑娘每次瞧信，都能瞧很久，桃花把案頭的燈撥的亮些，才出去了。

採薇低頭看信，採薇現在已經習慣了木蕭代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跟小叔的來往書信，變了每月一封，除了信，還總有東西捎回來，大多是書，有時候也有一些稀罕質樸的小玩意，即使沒見著面，採薇還是發現了小叔的改變，日積月累，這種改變是巨大的。

如今的小叔學會了認字，學會了看書，他最喜歡看兵書韜略，其實打從以前，小叔扛著去聽馮秀才講古的時候，採薇就發現，小叔對打仗異常嚮往，誰又能預測未來，既然他喜歡，採薇就會每次在信里給他說一個小故事。

故事的來源有戰國的，也有兩漢的，更有三國的，也有些是採薇據現代戰爭題材的劇集，瞎編杜撰出來的，把這些寫一個個小故事給小叔寄過去，小叔有不明白的，就回信問，然後讓接著寫下面的。

採薇恍惚覺得，雖然跟小叔遠隔千里，卻彷彿對面而坐一樣親近，有種用心靈流的覺，非常微妙，甚至很多時候，採薇總忘記，跟通信的人是那個憨厚敦實的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