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日、傍晚時分。

韓東站在家門口的防盜門前，靜靜傾聽著媽媽的低語。

扣押？

難道爸爸韓聞志做出了什麼犯法律的事？

高考臨近，自己即將考學府，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兒？前世的模糊記憶里，似乎並無這一嚴重事。

當然。

或許只是當時的自己未曾察覺到。

他腦海有些混，息了數口氣，待到心恢復了一些，才敲了敲防盜門。

咚咚。

陳淑的匆忙腳步聲，越來越近，涵一疲憊與心悸。

防盜門緩緩打開。

陳淑頭髮有些散，臉發白，眼眶泛紅，卻對著兒子韓東出微笑：「兒子回來了啊，今天你爸有聚會，就不回來住了。」

韓東低聲道：「媽媽，你眼睛怎麼紅了。」

陳淑將韓東迎了進來，也沒注意到兒子小東並沒有背書包，便隨手關上門，嘆了口氣：「有個老同學生了重病，媽媽有點慨，沒什麼事。」

韓東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媽媽，我有些事想跟爸爸說呢，他什麼時候能回家。」

「明早就能回來，你也別怪你爸，這幾天太忙。」陳淑反鎖上防盜門，然後指了指餐桌上的排骨湯：「兒子，你先喝著湯，媽去看看你妹妹小茜。」

「恩。」

韓東腦海混，只得應了一聲，坐在椅子上。

他心裏一清二楚。

這是媽媽不想讓自己擔心，不願因此耽擱自己的高考，所以善意地瞞了自己。

或許也正因此，上一世的自己本毫無察覺、毫不知。

蠢。

呵呵，真是蠢。

不過媽媽是對的，自己只是一個學生，面對森嚴如同天威的法律，大概僅能默默等待結果，無意義地擔憂與祈禱。

可是。

自己爸爸正常做生意，絕不可能犯法律，絕對絕對不可能，為什麼被扣押。

韓東緩緩坐在椅子上。

本應正常溫度的木椅，此刻仿似滲著冰涼，讓他的三品都微微一。

嘎吱。

媽媽陳淑打開臥室門，照看韓茜睡覺。

整個客廳也陡然轉為死寂無垠的寒冷氛圍，再也沒了往日裏的溫馨和熙，彷彿沉淪黑暗深淵。

即使夏日炎炎，也有寒意瀰漫通。

即使面前擺著醇香熱燙的海帶排骨湯，亦難以帶來毫溫暖。

哧溜。

韓東愣愣地抿著海帶排骨湯，不知自己在想什麼，也不清楚自己能做些什麼，重生以來的順風順水，一點點凋零崩塌。

碎的一塌糊塗。

「原來。」

「我仍然是羸弱不堪、隨波逐流、任憑現實敲打、任由命運擺弄的普通人。」

「我滿心以為三品的武品級，乃是功的象徵。可在此時，三品武算得了什麼，我只是一個學生。」

韓東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哧溜。」

他臉無悲無怒，喝了口湯。

為什麼這樣。

憑什麼要這樣子。

「哧溜。」

他輕輕開口，嚼碎了一塊排骨。

沒什麼遠大理想，只願這一家團圓幸福，就這麼點志氣，就這麼一點簡單願。

就這麼難。

怎麼如此之難。

咔嚓！

韓東雙拳攥的青筋暴，攥的脈噴張，攥的骨骼發響，攥的氣湧填滿整個腦海！

……

須臾后。

韓東站在媽媽與妹妹小茜臥室的門口。

街道上的汽車鳴笛、家裏電的嗡嗡作響、樓梯道里的腳步，他全都聽得一清二楚，偶爾也能聽到妹妹小茜的囈語。

可媽媽的聲音，他聽不到。

一點也聽不到。

是了，高考在即，媽媽怎麼願意打擾我，哪怕承心的焦灼與折磨，也不出去尋找問題原因，也要在家獃著，也要為我的高考保駕護航。

杜絕任何可能影響我高考的一切舉止。

媽。

你兒子必學府的，必學府呢。

爸。

你兒子武三品，必學府，你怎麼沒回來呢。

……

臥室。

陳淑雙手巍巍地捧著手機，笨拙地點著手機屏幕，編輯著一條微信消息：「青梅，青梅，我只能找你了，求求你了。」

叮。

一聲細微響聲，發送微信消息。

白底的微信聊天界面，亮著，照出驟然憔悴的容。

……

這一夜，韓東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來的。

是否睡著了，不清楚。

都在想什麼，亦不知。

總而言之，這是他重生以來最漫長的一夜，甚至幾度忍不住衝出臥室，坦白三品武生的事實。

可他沒有。

衝，只能讓徒增煩惱，僅能加重媽媽的抑。

「無論如何，不論是誰。」

「假如爸爸真的遭到不公平的對待，我韓東要你們債償。」

這一念頭，宛若天穹之上的猙獰雷霆，劈碎了他的喜悅激，擊潰了他的憧憬期待，並在無聲無息間紮在韓東的心深、腦海裏面、直達靈魂。

他約明白。

重生以來的最重要的問題，倏然降臨，若連這一事他都不能查清楚並且解決，那他還有什麼資格面對妖魔鬼怪。

他這一生，絕不俯首，誓不任命。

咔。

防盜門響了。

「爸！」

「爸爸回來了！！」

迷迷糊糊的韓東，耳朵一，猛然睜開一雙泛著紅的眼眸，自床上一躍而起，卻輕輕落下。

他站在臥室門口，手掌搭在門把手上，一不。

門外的聲音傳來。

「聞志，你怎麼樣，怎麼樣？」

「沒什麼事，就是工商稅務的一些小問題，幸虧你認識藺青梅，不然估計要扣押二十四小時。」

……

「到底怎麼回事？超市哪裏出了問題，該有的執照都有啊！」

「主要是因為伍傑他們，小事而已，先不說這些。昨晚你有沒有出什麼異樣，可別讓小東察覺到，孩子馬上就要武加試了，估計準備給我們一個驚喜呢。」

……

「放心。咱們先進屋，你整晚都沒睡，趕歇著。」

「恩，我沒什麼的，不能影響孩子。這臭小子瞞這麼多日子，肯定下了一番苦功夫，累壞了。不過，小東信誓旦旦地要考重本，估計有五品的武品級，要不是咱們悄悄去了趟學校，恐怕還不知道他轉武生……」

嘎吱。

伴隨著推門關門的聲音，重歸靜謐。

凌晨時分，約有五點左右的臥室里。

嘀嗒。

一滴，沿著臉頰，砸在金屬門把手上。

韓東瞪著通紅眼睛，角抿著扭曲弧度，微微張開，腦袋麻麻的。

……

五月十四日、上午時分。

韓東手裏拎著藍白校服，穿著普通短袖，臉淡然，走進一間小型超市裏。

那前臺收銀員是一個中年子，以及三個整理貨架的年輕子，還有一些顧客逛著貨架之間，購買商品。

前臺收銀的中年子看到韓東，連道：「哎，韓東來了啊。」

韓東打了個招呼，走向超市後面的電腦屋。

這正是爸爸韓聞志開的小型超市，其實就是便利店，只不過地級市更習慣掛著超市牌子，顯得大氣。

小型超市的收勉強可以，不論前世還是此世，他都來過無數次。

噠噠。

韓東練點擊著鼠，調出監控錄像。

依據昨晚站在防盜門聽到的言語，以及爸爸早上回來時的隻言片語，韓東心有明悟，問題發生地點正在這兒。

那麼。

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東默默看著監控錄像，加倍播放，自昨日清晨的監控錄像開始觀看，毫不嫌麻煩。

十分鐘。

二十分鐘。

直到半個小時后，韓東忽然皺眉，急忙止住倍速播放，調回剛剛的錄像，然後眼睛瞪得溜圓，前傾。

錄像畫面模糊，但能看得清。

超市快要關門，服務員已經離開，只剩下韓聞志站在收銀臺外。

兩個穿著短袖的中年男子，其中一個夾著皮包，另外一個則是按著爸爸韓聞志的腦袋，時不時還拍兩下爸爸韓聞志的臉頰。

沒發生肢衝突。

也未曾激烈打罵。

兩個中年男子走了以後，約有五分鐘的時間，便進來兩三個穿公務制服的人員，與韓聞志道了兩句，正常流，最後帶走了韓聞志。

約有二十分鐘的無聲畫面，緩緩流逝。

韓東沉默坐著。

沉默。

直到下一秒、或是下一分鐘——咔嚓！

韓東臉如常，可眼裏卻滿是盛怒，角甚至噙著暴躁，右掌忍不住發力，碎了塑料鼠，的一塌糊塗！

三品武生的千斤巨力，昭顯無餘。

「五結？吳傑？」

「不管你是誰，我要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