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牧歌走了。

李一舟帶了大幫人馬整整找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午時纔回來，一個個面灰敗，搖頭不語。

偌大的風離城，居然沒一個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要不要我調颶風騎去找？”

銀翼問的同時，楊崢也在低聲詢問是否派影士四下查探，秦驚羽想了一會，直覺擺手：“不用了，由他去吧。”

雷牧歌年名，文武雙全，其格那是嚴於律己，中有細，估計也就是外出散散心，等過幾日氣消了，自然就會迴歸；再說真要走，他又能去哪兒，頂多是提前返回天京而已。

李一舟聽得的答覆卻是氣不打一來，當著衆人也不好發作，等到人皆散去，才指著鼻子罵道：“我真是看錯了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那個人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對他，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我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痛哭流涕，後悔莫及！”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秦驚羽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飄忽一笑，側頭問道：“這是不是有點衆叛親離的覺？”

忘恩負義，自私自利，這大概就是在他們心中的真實評價。

如果不是對失頂，雷牧歌怎麼會一聲不吭跑了，李一舟也斷不會毫無顧忌將罵得個狗淋頭。

早知道這條路不好走，這，只不過是個開始。

楊崢沒吭聲，倒是銀翼誠實回答：“沒錯。”

自嘲笑了笑，看著左右兩人，突然臂搭上他倆的肩，認命道：“好在還有你們，你們倆不會拋下我的，是吧？”

銀翼瞥眼自己肩頭上那隻鹹豬手，眸放，裡卻毫不讓：“難說。”

“口是心非！”

秦驚羽反手賞他一記，倒也欣不，喚了楊崢過來叮囑事宜。

一切都安排好了，食住行，事無鉅細，按照的計劃，至要讓蕭焰在風離和寒關各住一宿，好好歇息，等出了南越一路往北，不見得還有這樣的條件。

估算了下，他是頭天清晨出發，因爲有傷在不能騎馬，只能是乘坐馬車，這速度自然就慢下來，差不多次日黃昏才能抵達。

等到時辰快到，衆人立在城樓上，只眼尖，見得一隊人馬沿著茫茫羣山逶迤前來，悄然無息，旌旗不展，遠遠繞過城池，竟是沒有進城停歇之意，徑直朝北而去。

“看來他想要連夜趕路呢。”銀翼皺眉道。

楊崢看著擔憂且不悅的面，不住問：“他？誰啊？”

“還能有誰？”銀翼哼了一聲，卻不知怎的，沒再說下去。

秦驚羽一個旋，大步奔下城樓：“還愣著做什麼，召集人馬，追！”

該死，就瞎心，他卻本不拿他自己的當回事！

真不讓人省心！

好在銀翼所帶均是兵鐵騎，的坐騎也是難得的千里良駒，腳力絕佳，一路揚鞭催馬，急急馳騁，只大半個時辰，就已經追上那隊伍。

“站住——”

在南越騎士驚疑警惕的注視下，一馬當先，扎進馬隊之中。

“陛下，是陛下來了！”縱跳上車隊中央的馬車，一掀車簾，就對上張異常欣喜的老臉，是那位南越軍營中日日得見的老軍醫。

在他後，蕭焰靜靜斜臥，目濃黑如墨，只微一挑眉，脣邊浮起個淡淡的無奈的笑容。

一看到他，的心忽地安定下來。

這一日來對故人悵然與愧疚的覺，都淡了，遠了。

“你還好意思笑，我問你，爲何過城而不？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在城中。”他從來都是對的心思全然掌控，就算開始沒明白，時間一久自然也該想通，走得匆忙，只是一時負氣，鬧鬧彆扭罷了，沒真想撇下他不管。

老軍醫倒也識趣，沒等蕭焰開口就朝作了個揖，急急下得車去。

車廂裡氣氛有些沉悶。

“我不想勉強你，真的不想。”過得半晌，他定定著道。

秦驚羽盯著他的眼睛，忽然有領悟，自他傷以來，這大半月的和睦相，絕大部分要歸功於蕭冥的缺席，蕭冥不在場，跟他才能放開嫌隙，安心度日。

而與蕭冥再次面的結果，他心裡並不能確定。

所以纔會繞城而行，是這樣嗎？

“我可以答應你，不管他是否有所損傷，我都暫時不會他。”心裡已另有打算，這話也沒半分哄騙的意思，微頓一下，就去拉他的手，“車伕調轉車頭，先跟我進城。”

“不行，三兒。”蕭焰嘆口氣，瞅著低道，“行程太，夜長夢多，哪裡敢停下來？”

秦驚羽沉默了下，那點附帶的小心眼肯定也瞞不過他，路上耽誤越多，停留越多，蕭冥平安險的機會就會越小，那是他的嫡親兄長，他不會允許。

“但你的傷，怎麼吃得消？”

“沒事的，有大夫隨行照料，我只要多睡幾覺就好。”

是麼，他那息神功的功效，一直都是半信半疑。

或許老軍醫的擔心真是多餘的，這馬車看起來舒適寬敞，裝配齊全，防震效果也是不凡，而有和銀翼在，斷不會讓他與人武，姑且就隨他，一邊行路一邊養傷罷了。

如此一想，心裡倒也允了，但還是沒忍住要發發牢：“可惜，我都安排得好好的，還想介紹楊崢給你認識——”

“楊崢……”蕭焰有恍惚，卻終是溫一笑，“以後會有機會的。”

秦驚羽點點頭，下車代了隨後追上的部將，才又重新跳上車來，找了個墊靠上，倚在他邊，隨著馬車輕晃昏昏睡。

睏意陣陣來襲，一隻手上的面頰，輕，微涼，上更覆了層披風樣的事。

那手慢慢移到的額，力道適中，輕輕按。

“昨晚又貪杯了？頭疼了不是？”他的聲音溫如昔。

“呃，總是瞞不過你，你怎麼就那麼瞭解我……”低喃著，舒服得只想嘆息。

過得許久，久到都以爲自己已經睡著了，才聽得他的聲音徐徐傳來。

“我自然……瞭解……沒人比我更瞭解……”

一覺醒來，已是烈日高懸，車隊早過了風離，正在近寒關，卻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也許是顧忌到蕭焰的傷，馬車行駛不算快，車輿輕搖，紗簾起舞，帶來暖風。

過了寒關，就進大夏了。

秦驚羽默然起，抓過旁的水囊來，打開喝了兩口。

“不睡了？”蕭焰在旁溫低道，“了吧，食盒裡有點心。”

搖搖頭，拉開車簾看了看，復又掩上。

也許是到的沉悶，他想了一會，忽然道：“要是想家了，就回去吧。”

“你我……回去？”秦驚羽蹙眉盯著他，低哼道，“是你主來招惹我的，得手了就想溜？沒門！告訴你，這輩子你休想撇下我！”

天京那邊，父皇已經醒轉，有外公和母妃照料著，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家自然是要回的，但不是現在，而是將來，等解決了北涼的事，帶著他一起回去。

答應了他，一起面對。

“我怎麼捨得撇下你，怎麼捨得？”他牽了的手來，掌心相，手指糾纏，“不會再放手，不放，死都不放……”

馬蹄錚錚，車滾滾，幾乎沒有停留。

歷時月半，一路北行，從南越到大夏，再從大夏到北涼，伴隨著老軍醫的長吁短嘆，誠惶誠恐，銀翼的冷麪漠視，沉靜寡言，車隊終是越過彥大雪山，直指都城陵蘭。

雖是夏季，沿途卻是一片茫茫白，想起那段被困雪原相依爲命的日子，由不得與他脈脈相，會心一笑。

越往北走，積雪越，開始見得荒山與丘陵，而國都陵蘭就在那重重荒山圍合之中。

北涼雖然地極北不之地，常年被冰雪覆蓋，但陵蘭卻是一片廣袤的平原，有王庭天國的譽，位於陵蘭城中心的王宮，則是國人心中的聖地。

當地有歌謠這樣唱道：“陵蘭大地上，唯見王宮高聳；王宮殿堂上，唯見遙遙蒼穹。”

與其餘四國的夏天不同，這北涼陸，白天還只是涼爽，到了夜裡就是山風清冷，萬寂寥，那些喧囂的紅塵都似遠遠拋在腦後。

一路上蕭焰只管養傷，大小事務都由來理，所以到了陵蘭城外，秦驚羽便人找來銀翼，兩人關在車廂裡商議，先派人暗中潛進城去打探消息，再據況，從長計議。

跟銀翼說話的時候，蕭焰就在旁邊靠著，慢慢喝著那老軍醫熬的藥湯，時不時說上一句，三人相起來竟有著說不出的和諧，倒教略訝異。

沒過多久，去城中打聽消息的探子回來，言辭含糊，暗地直打手勢。

這是楊崢重新培養的影士，用的是門中沿襲下來的暗語，剛比劃出來，就被銀翼揮手阻止：“不必多事，有什麼就明說吧。”

秦驚羽看他一眼，再看看旁微微抿脣的蕭焰，心底泛起一困。

邊的人一個個對蕭焰滿心仇視，恨之骨，卻唯有銀翼，一直態度淡然，不冷不熱，而他手下的一幫親衛看向蕭焰的眼神沉默中帶著古怪，想必也是了主子的影響。

想來這兩人過去算是不錯，才能讓他保持中立，不贊，也不反對。

只這麼一走神，那影士已經開始講述：“據說之前王庭出了兩件大事，都發生在一個月前，一件是國主不顧滿朝員質疑反對，堅持己見，任命了一名國師，名仇復，這是北涼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職；另二件是有人潛親王府盜竊財，混中進了王爺寢室，王爺因此了驚嚇，有中風之嫌，國主特地將其接王庭，命太醫心治療，還派人四尋訪名醫。”

秦驚羽從中捕捉到一個重要訊息，直覺擡手：“那國師長什麼樣？”

那影士遲疑下道：“屬下也不知，說是行事十分神，基本沒在朝堂上臉。”

“神？不予臉？呵呵，份特殊，怕被人知道？”秦驚羽自言自語。

蕭焰看出的心思，坦然言道：“你別猜，我大哥是心高氣傲之人，沒理由放著南越儲君的位置不理，去給人做個不知所謂的國師。”

“管他是誰，去親眼看看不就明白了。”銀翼哼道。

秦驚羽點點頭，眼見那影士言又止，不由笑道：“還有什麼事，一併道來。”

那影士尚且年輕，臉上一紅道：“有人說，那國師與國主關係匪淺，在陵蘭城並無住所，卻是宿在王宮之中，夜裡的時候，那個……嗯……聲響比較怪異……”

秦驚羽聽得大笑出聲：“哈哈哈，那風如鏡竟有這樣的嗜好，難怪終日面蒙臉，原來是不好意思見人！”

轉頭卻見蕭焰低著頭，不知想到什麼，神有古怪，不由手他一下：“想到什麼了，臉這樣差？”

“沒什麼，我想，還是早些去看看比較好。”

見他蹙著眉，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秦驚羽也不便追問，只對那影士吩咐道：“想辦法弄張王宮地圖，最遲明晚之前給我送來。”

“是。”影士行禮退去。

到第二日未時，王宮的地圖就已送到。

這北涼王宮佔地雖廣，守衛也還算森嚴，擱在他們眼裡，卻只是小菜一碟，帶了幾名得力干將，換上夜行服，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趁著夜翻牆而，一路索進去。

諸如此類的行在西烈的時候沒做，只不過，跟當時不同，這回還帶上了個摔不得打不了的人——蕭焰。

事關他大哥蕭冥，他自然是執意前往，秦驚羽原本不允，卻沒能抵擋住那如水眸與攻勢，終是咬牙答應下來，只苦了那老軍醫，臨行前還一把冷汗一把淚，拉著他循循叮囑，千萬自制，不能武。

有跟銀翼在，還有大夏和西烈手最好的親衛，以上擔心著實多餘。

進了王宮，一行人噤聲屏息，按圖索驥，著宮牆悄然行走，一路上沒遇到半點阻礙，就順利進得國主寢宮，也就是那新晉國師仇復的宿所。

一行人伏在殿外，一不，靜靜沉思，仿若與夜融爲一。

夜深沉，大殿靜悄悄的，偶然有嘶嘶的呼吸聲傳出。

整座寢宮除了門廳裡有兩名打盹的小宮，再無人值守，這北涼王宮竟空虛至此，不能不讓人心生疑慮。

“只怕是個陷阱。”銀翼湊攏過來，低聲音道，“要不，先撤了？”

這番話說得幾近無聲，也只與蕭焰聽得清楚，不約而同，一齊搖頭。

“再等等。”

秦驚羽做個噓聲的手勢，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那呼吸聲聽起來倒真像是病重之人所發。

難道是真的？

風如嶽真的重病纏？

正想著，卻聽得東廂有腳步聲響起。

咯吱一聲，殿一道偏門開了，有人秉著燭火，漫步而來。

如斯眼，卻不是蕭冥。

門裡，秦驚羽一眼看清，目瞪口呆。

正愣神，就聽得蕭焰在耳邊低喃，像是鬆了一口氣，又似更加糾結：“看來我們之前都想錯了，這纔是新任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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