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雪上,裹著溫的披風,迎著暖風,在茫茫雪原上飛馳,朝著高的雪峰攀登,所到之,雪末紛飛,伴著雪歡快的吱吱聲,彷彿一個悠遠又純淨的夢。
是啊,這些日子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寒冷、飢、傷痛、淒涼……再到後來的猶豫、躊躇、掙扎、共,一切都過去了,沒有等到來年春天,就已經走出困境,迴歸人世。
不經意回頭,但見靜寂的雪原被遠遠拋在後,連同那些彷徨的心思,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天際。
然而,真的都過去了嗎?
一路上,對於背後不遠投過來的那道溫而綿長的目,不是沒有覺,卻只能視而不見,雪谷裡尚能和平相,但是險之後,彼此的份地位信仰理念又重新回來,很多事一開始就已經註定,無法調和,不可改變!
他,終歸是姓蕭……
“又走神了,在想什麼?嗯?”
眸垂凝,魂遊太虛,以至於雷牧歌在旁連問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他的眼睛明亮有神,臉上洋溢著愉悅安心的笑容,對於的歸來,他選擇了不問過程,只管結果,而他的擔憂煎熬也是毫不提,看著他,心頭微愧,慢慢扯出個微笑來。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那多傑說大祭師明日要見我們,到時又不知會怎樣。”
雷牧歌笑了笑,大掌覆在手背上,輕輕一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是有一點,今後再不能拋下我,獨自一人去冒險了。”
秦驚羽點點頭,算是矇混了過去,轉頭去看四周的景緻。
那多傑帶了雪尋得他們回來,並沒有讓他們再回碉房,而是帶到山腳下幾座挨著的大帳篷前,紅帳黃頂,在周圍一圈低矮灰白的帳篷當中顯得尤爲氣派,進帳一看,裡面擺設件應有盡有,還專門隔出了更間,更有乾淨的與大桶的熱水備用,不用說,應該是這納族中極好的待遇,跟當初在碉房中頭枕乾草手腳被捆的境,簡直是天壤之別!
一個月不見,這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在的時候,這族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將自己洗得清爽舒暢,換上厚實的皮袍,再吃上一頓酪烤加小米餈粑,秦驚羽纔有機會來問這個問題。
雷牧歌的回答很簡單,那日被多傑以李一舟的毒傷要挾得掉下懸崖,蕭焰也莫名其妙跟著跳下,一個惡作劇斷送了兩條人命,還是大祭師指明要接待的客人,饒是那多傑人小膽大,也是給嚇得不輕,還驚了族長桑。好在墜崖之時劍護,這天際紫乍現,龍聲,雷牧歌在碉房眼見耳聞,只是擔心的去向,卻並不畏懼傷亡之事,經他一再解釋與保證,桑半信半疑,最終還是前所未有召集了巨型雪前往尋找,多傑在愧疚之餘讓人給李一舟送來個小瓶,瓶中正是那金小狗的眼淚。
那幾只巨型雪乃是同類之中的長輩,腳長手長,行走如飛,就是在冰峰雪山,懸崖絕壁馳騁也是如履平地,原想頂多一日就尋人回來,沒想到衆人到了那崖底,才發現竟是一條水流湍急的冰河,人從高落下,直河中,卻不知被衝到了哪裡!無奈之下,只好沿著河流慢慢尋找,這片彥大雪山中山嶺峽谷多不勝數,途中又遇上些大大小小的雪崩,在茫茫雪地裡穿梭搜索,經歷不艱險,到後來李一舟傷勢痊癒,因他的大夫份,便將他帶上一同尋找,在墜崖一個來月之後,終於找到棲的雪原。
“對了,那神族祭後來如何了?”秦驚羽想想問道,見雷李二人表無異,回來又遠遠瞥見軒轅清薇,知道人沒事,暗地鬆了口氣,卻更加關心這事態發展。
“那個王姆和梅朵,一直沒找到,那族長桑帶人幾乎把整個平原都翻過來了,依然是一無所獲,桑估計兩人是已經趁逃出去了,外間近來風暴不斷,派出去追的人手都回來了,都說風雪大得睜不開眼,本無法前行,們兩個孩子,也沒個代步牲畜,多半是給雪埋了。”雷牧歌輕嘆一聲,又道,“人祭了一名,祭自然沒法進行,族人都是惶恐不安,生怕天神降罪下來,後來大祭師出關,與桑關起門起來一番談,居然不急不躁,泰然自若,向全族宣佈另有安排,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
秦驚羽哦了一聲,想著那個小小年紀就心機深沉的王姆,著實沒什麼好,雖然自己是心甘願將計就計上當,但被騙了一次又一次,心裡總是不舒服的,這樣小就這樣忍腹黑,長大了還不知會怎樣禍害人!
轉念又想,既然外面正是暴風雪,想必軒轅敖的援軍也沒法進得山來,他們總共不到十人,勢單力薄,又是在別人的地盤,還得好生想想,如何將爲人祭的軒轅清薇帶回東去。
好在李一舟劇毒已解,在尋人方面那族長父子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眼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謂道路曲折,但前途明,圓滿收尾看起來也並不太困難。
兩人商量一陣,又閒聊幾句別後景,說著說著,忽聞雷牧歌長聲一嘆,有力的手臂過來,將攬懷中,他的下抵在的頸窩,低低呢喃。
“羽兒,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如果找不到你,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我知道,我知道的。”秦驚羽拍拍他的肩,難得他強勢,卻也有這樣示弱的時候,也是,自己份特殊,如果一直不回來,這留在平原上的一干人等又將如何?天京皇宮中的家人又將如何?虧得那時還暗地幻想,要是谷口的大雪終日不化,就待在那山之中,也未嘗不可……
終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忽覺額上一暖,卻是雷牧歌捋了下鬢邊的碎髮,一個溫溼的吻落下來。
秦驚羽心頭一,偏了偏頭,輕輕推開他,嗔道:“你做什麼呢,外面到都是人,好歹注意下份!”
“不怕,沒我的命令,誰都不敢進來。”雷牧歌笑著在臉上又親了幾口,這才放開些,退後半步,細細端詳,“氣還不錯,沒瘦,看來沒怎麼吃苦,沒被人欺負。”
“那是當然,向來只有我欺負人的,誰還敢欺負我!”秦驚羽輕哼一聲,腦海裡卻不由得浮現出另一張蒼白憔悴的俊臉,在那雪谷中度過的一個來月,沒瘦,他倒是清減許多,特別是最後那幾日,天氣寒冷,他不分晝夜窩在那堆鳥羽當中,手指不住作,好吃好睡,無心理會,卻原來,他是在徒手編織寒的披風……
那披風,是編給他自己的,還是……給的?
心裡知道答案,卻不敢深思,就連想一想都覺得煩躁。
“怎麼回事,老是不專心……”雷牧歌扳正的臉,笑得明朗,和的眸閃耀著,卻在看不見的地方,那麼微微一黯。
“哪有,我只是有些犯困。”回神,辯解著,還應景地打了個哈欠,有些趕人的意味。
雷牧歌過去朝帳外了,笑道:“真是過得快,我覺著才待了一會,不想天就黑了。要是困了你就睡吧,我等你睡著了就走。”
帳簾拉開,有風吹拂進來。
雪山上吹來的夜風,到了平原上已經不覺得寒冷,只是有些涼意,族人秉承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傳統,到了此時,周圍都靜了下來,伴著風吹草低蟲鳴的聲響,還有附近帳篷的細微的閒話,寧靜而溫馨。
看著他眼神中的寵溺與期冀,忽然有汗,都說小別勝新婚,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氣氛,本該郎妾意,卿卿我我,卻要趕人走,實在說不過去。
“其實也不是很困,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提議道。
“甚好。”雷牧歌脣邊揚起笑意,答應得乾脆,與並肩走出帳篷,沒行幾步,他又停住腳步,折返回去,將那件灰狼裡的披風帶出來,親手給裹在上,聲道,“那日我無意中聽說個好地方,猜想你一定會喜歡,今晚正好有空,走,我帶你去瞧瞧。”
“遠嗎?”
“不遠,就在前面小山坡上。”
剛出帳篷,就見一道人影迎面而來,卻是李一舟,一來就是滿面委屈,大聲嚷嚷。
“我說雷啊,你的話也太多了些吧,從白天說到晚上,我等殿下出來等得腳都酸了,這個雷婆婆的稱號,真是當之無愧……”
雷牧歌笑著捶他一拳:“是誰前些日子激涕零拉著我的手信誓旦旦說要做好兄弟的,這麼快就過河拆橋,編排我的不是來了?”
李一舟哪敢生生承,趕躲開,不迭道:“我可不是來搗,我是來給你說好話的!”
雷牧歌停下來,疑瞥他一眼:“什麼好話?”
“保,保!”李一舟邊說邊是推著秦驚羽往帳篷裡走,“殿下我先借用一會,很快就還給你,你就在外面守著,是個爺們就別來聽!”
雷牧歌聽得啞然失笑:“好小子,用這話來堵我……”
進了帳篷,李一舟換上一副正經神,朝深深一揖:“謝殿下救命之恩。”
秦驚羽還從未見過他對自己如此恭敬周到,做足禮儀,直看得瞠目結舌:“李一舟……你吃錯藥啦?”
李一舟行完禮,自顧自道:“當日那多傑回來說,殿下爲了幫我討要解藥,從那懸崖上失足掉下……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李一舟何德何能,竟讓殿下不顧生死,如此相待?”
“這還用說,爲朋友兩肋刀,赴湯蹈火,在所不……”秦驚羽被他盯著,越說越是心虛,吶吶笑道,“那個,我不是有神劍護麼,再高的懸崖也不在話下。”
李一舟靜靜看,眼神裡有敬、有、有憐、有憾……諸多複雜的神停駐片刻,終是悵然輕笑:“殿下這一跳,我這輩子怎麼都值了,無怨無悔……”
秦驚羽笑容發窘凝在臉上,似乎明白了什麼,只低嘆:“一舟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並不是毫不知他在毒舌嬉笑之後的心意,但的桃花已經氾濫災,傷人不淺,沒必要再多他一個,這個時候,裝作糊塗是有效且唯一的法子。
“哈哈哈!”李一舟沉默一會,突然爽朗大笑,“殿下這麼就被我嚇到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殿下這樣膽小……”
“小命都差點沒了,自然該膽小些。”
秦驚羽輕舒口氣,附和著他笑,忽聽得他輕喚一聲:“殿下。”
“呃?”秦驚羽迎上他的目。
“雷是我最好的兄弟,而殿下是我最在意的……主子,我只盼你們……你們……”李一舟說得極慢,有些說不下去,無奈中帶著一認命,“雷對殿下一往深,殿下別辜負他,如此,我也安心。”
秦驚羽咬脣,輕輕點頭:“我不會的。”輕飄飄幾個字,卻似重逾千斤。
“說話算數。”李一舟會心一笑,再看一眼,如釋重負般轉頭就朝外走,邊走邊著雷牧歌的名字,“我講話可是長話短說,乾脆利落,你好好學著,有缺點就得承認,大男人別那麼婆……”
“知道啦,毒舌男!”帳簾一掀,那張神采飛揚的俊臉探了進來,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肩之時,一聲低喃輕不可聞,“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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