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解了蟒袍帽,只穿了一玄青的窄袖武袍,坐在案幾后嗤道:“東廠如日中天,總有幾個鼠輩想冒死走捷徑。”
總有人相信富貴險中求,想抱東廠大的人多得是,倒也正常。蕭長寧并未放在心上,只同沈玹玩笑了幾句,此時就當揭過。
轉眼到了三月,開了春,京師一片花紅柳綠,春意盎然。
三月初十是越瑤的生辰,蕭長寧記掛,便搜羅了一套名匠鍛造的胡刀給。誰知送去錦衛北鎮司,卻被手下的劉千戶告知,越瑤一早就歸家去了,并不在府中。
蕭長寧只得將生辰賀禮托付給劉千戶,自己又返回東廠消遣去了。
而此時的越瑤正抱著一壇酒走在京師城外的道上,被后的三個小孩鬧得頭疼。
這三個孩子兩男一,俱是七八九歲,乃是兩位戰死的兄長的孤。二嫂難產不幸去世,孩子們便一并給了大嫂徐氏養。
道兩邊栽滿了梨樹,此時盛春時節,數里梨白若雪,道上積攢了一層飄落的梨花,踩上去十分綿。這些梨樹全是大嫂一人栽種的,花了整整七年,在道旁種出一片不見盡頭的雪白。
一開始,越瑤并不理解大嫂為何要執著于栽種梨樹,直到有一年花開,與大嫂并肩坐在梨樹下飲酒,微醺的大嫂眼睛紅,指著頭頂漫天的純白道:“妹妹你看,這梨雪飄落,像不像我與夫君相守白頭”
那時越瑤才明白嫂子一直堅持的是什麼:是與夫君白頭偕老的夙愿,是此生無法實現的執念
“姑姑,姑姑”小孩們尾似的跟在后鬧騰,將的思緒從遙遠的過去拉回。孩子們像膏藥似的掛在上,眼饞地著懷中那壇上好的梨花酒,嚷嚷著,“姑姑,我要喝”
“我也要喝”
“臭小子,都沒長齊喝什麼喝”越瑤今日破天荒穿了裳,行不便,只能拼命甩開這群粘人的小家伙,頭疼道,“若是被兩位哥哥知曉我教唆你們喝酒,非得從地底跳出來擰斷我胳膊不可”
小孩們仍是眼地著:“姑姑,姑姑,姑姑”
越瑤挨個給他們腦袋上敲了個手栗子,怒道:“咕咕咕咕,你們屬鴿子的嗎真是的,連過個生辰也不讓我清凈會兒。”
說罷,仰頭著頭頂茂盛壯的梨樹枝干,足尖一點,靈巧地攀上高枝,藏在那一堆馥郁芬芳的梨花白中,找了個舒適的角度斜躺著,枕著胳膊喝起酒來。
侄子侄們在樹底下可憐地咽了會兒口水,知道饞不到梨花酒了,呆了一會兒便各自散去放紙鳶玩。
四周一下清凈起來。
難得清閑愜意,又有往事下酒,越瑤不知不覺便喝完了整壇,后勁上來,醉的不行,迷迷糊糊就在樹上睡著了。
這一睡從正午睡到午后,直到遠有馬蹄聲由遠及近,來得急促。
越瑤被擾了清夢,全然忘記自己還在樹梢上躺著,便著眼睛不自覺翻了個
哐當
懷中的酒壇墜落,摔碎在那匹烏云蓋雪的馬蹄前,驚住了打馬而過的過客。
馬是極為高大強壯的軍馬,馬背上的人一襲黑,量拔勁瘦,發一不茍地束著,他勒馬抬頭,英氣淡漠的眼睛鎖住梨花深,像是蒙著一層清冷的雪霧,是雙很漂亮的眼睛。
黑公子的隨從紛紛按著腰間的刀劍,喝道:“何人在此埋伏”
然而花叢中并未有人回應,一陣窸窣的抖過后,梨花簌簌,接著,一條帶著酒香味的影直直地從花冠中墜下,準確無誤地落在
那年輕的黑公子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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