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場百姓分了兩撥。
一撥是被秦源說,相信清正司這次一定能功的,而另一撥則繼續相信,只有傳說中捉妖“從未失手”的青雲閣,才能徹底鏟除那妖。
眼看預期中讓清正司名譽掃地,甚至與百姓衝突的目的沒有達到,方奇文面鐵青。
但是無妨,他還有的是牌。
冷哼了一聲,他說道,“說來說去,你們無非是認為我們青雲閣不如你們了?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比試一場?”
獨眼強立即冷笑道,“就憑你們?好啊,比什麼?”
“當然是比捉妖了。”方奇文道,“我們看誰能先捉到那隻妖!誰輸了,不但從此不再踏定縣及其方圓五百裡,而且要在衙門口,當著眾父老的面,敬茶認錯,喊三聲‘吾不如卿’,怎樣?”
雖是臨時起意,但方奇文做出這個決定,邊兩位青雲閣人一點都不覺得突兀。
在青雲閣弟子心中,大都有將清正司取而代之的理想。
在他們眼裡,延續了五百年的清正司,早已是垂垂老矣、大廈將傾,被他們取代是遲早的事。
所以捉妖只是其次,通過捉妖來打擊清正司的聲譽,才是他們樂此不疲的。
趙宗鎮此時臉鐵青,有種騎虎難下之。
從對方有竹的架勢來看,趙宗鎮推測對方有備而來,或許除了這三人,還另有幫守。
而自己這邊,就這麼幾個人,可再無後援了。
只是如果現在拒絕,清正司便是自認不如青雲閣,對本司聲譽自是極大的打擊。
趙宗鎮從十八歲進清正司,至今年四十九歲,一生中最好的年華都在清正司度過,清正司對他而言,早已不是一份差事那麼簡單。
那種驕傲和榮譽,早已深骨髓,永遠無法抹去。
方奇文見趙宗鎮沒有說話,不由嘲諷道,“怎麼,怕了啊?怕了也沒事,大家都是為了捉妖,我們青雲閣也不會為難你們,就當在下一時氣憤,唐突了。”
“呵呵……”趙宗鎮向前一步,冷笑道,“除妖本就是我清正司職責所在,比與不比我等同樣會全力捉妖。只不過,你們若是非要比,那何不把賭注下得大一些?”
方奇文笑道,“趙檔頭就這麼有把握?好啊,那咱們再下點什麼,在下一定奉陪。”
趙宗鎮笑了笑,隨後吐出幾個字,“你我之命!”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都微微一變,在場百姓亦為之轟然。
趙宗鎮衝眾人解釋道,“諸位,並非我趙某人氣度狹小。只是此人多番輕蔑我清正司,為不辱清正司聲譽,今日趙某不得不與他做個了斷,以儆效尤!”
趙宗鎮做出這個決定,並非因為他覺得自己必勝。
恰恰相反,是因為此時他不得不接對方的賭約,而且他又覺得自己有輸的可能。
而一旦輸了,要他代表清正司,當著眾人的面跟青雲閣認錯,還不如殺了他。
所以,與其如此,何不賭命?
這樣,便是真的輸了,他以死謝罪,也起碼不辱“清正司”三個大字!
方奇文聞言,心忽地一陣驚喜,隨即大笑起來。
“好,好!那便賭你我命,皇天后土、在場百姓及趙縣令均為見證,誰若反悔,必遭雷霆轟頂而死!”
趙宗鎮亦一聲長笑,“好,一言為定!”
在一片愕然中,賭約就這麼定下了。
秦源等人雖然震驚,但誰都沒有勸趙宗鎮,因為他們很清楚,他這麼做的原因。
在一片驚歎和竊竊爭論中,百姓終於散場了,而那三男三也被松了綁。
此時,方奇文走到秦源跟前,笑問了一句,“你也是清正司的?”
秦源皺了皺眉,問,“你眼瞎嗎?沒看到我跟他們服不一樣?”
“呵……”方奇文蔑笑一聲,“脾氣大,你什麼名字?我想我應該能記住你。”
秦源覺得,到這個時候也沒必要瞞了。
於是說道,“我華安,別名唐寅,家住京城長安街前門胡同甲字第七號,門口種著一樹梨花的那家,有種來找我。”
……
縣衙後堂。
沉悶的氣氛中,趙縣令正就著一張地圖,親自講解那片妖域的來龍去脈,以及那隻大妖的特。
此妖曾現於市口,據目擊百姓稱,其豹頭人,高八尺,有一尾,尾尖有白一簇。
此妖盤踞於獨青山,此山方圓十裡皆是此妖主宰的妖域,兇險異常。
講解完畢。
獨眼強唯一的眼睛一瞇,問,“沒了?”
趙縣令面愧,“真沒了……除了街市那次,但凡見過此妖者皆死。不過我們猜測,它應該是四品左右。”
蘇若依問,“有何憑據?”
趙縣令沉了下,“縣上捕頭說的。”
於是急招捕頭。
捕頭答:“捕快趙五說的。”
急招趙五。
趙五答:“我三舅說的。”
急招趙五三舅,觀之,眾皆心涼。
趙五的三舅是個瞎子,算命的。
著趙宗鎮的手,瞎子言之鑿鑿,“這位大人,我看你有之災,我這有保命的符咒……”
趙宗鎮黑臉。
拉出去!
也就是說,現在就知道那可能是一隻豹子幻化的妖…..嗯,尾有小白的那種。
縣令老爺聲頗佳,不像糊塗之輩,且看得出他也是想盡力幫清正司,所以如果他只知道這些,那恐怕大多數人都只知道這些了。
因為賭約在,所以大家沒那麼多時間去走街串戶,詳細打聽。
估計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正經的方信息你不聽,非要去大街上打聽各種神乎其神的謠言,或是期待遇到一個高人指點?
清正司要是信這個,捕快他三舅就不至於拉著趙宗鎮說了半天都還沒開張了。
沒得選,就一個字,乾!
你不去實地查看,就永遠沒有除妖的辦法。
在縣衙用罷早膳,幾人便立即在衙役的帶領下,趕往獨青山。
獨青山其實是十余個山頭的合稱,山勢陡峭,上山僅有一條小道,道邊到都是鬱鬱蔥蔥的森林,一眼不到盡頭。
抵達山腰位置後,那些衙役就說什麼都不敢再往前了。
“幾位大人,前方就是那大妖的妖域了。我等修為淺薄,若是進去怕是再出不來了,故而不能再陪同前往,還請勿怪。”
趙宗鎮也沒說什麼,跟他們寒暄了幾句,就讓他們回去了。
隨後從納石中掏出長劍,握在手中。
說道,“前方妖域,大家小心。我在前,獨眼、瘸子你二人斷後,小秦子和蘇若依,你們走最中間。”
所謂妖域,並不是被妖幻化出來的區域,而是反過來,是因為出現了這片妖域,才會出現妖域上的妖。
數千年前的“霸水之戰”後,妖族的妖域基本從這片大地消失,只有在各種機緣巧合下,才會很零星地出現。
但是近些年來,這些妖域出現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自然而然為禍人間的妖就多了。
其實很多妖,雖然跟隨妖域一起出現,但不會主來戕害人類,但一片妖域中不可能只有一隻妖,總有那麼一兩隻不甘寂寞的,出來蹦躂。
所以,清正司通行的做法是,先殺了這片妖域中最強的那幾隻妖,這麼一來這片妖域的妖氣一般都會減半,此時再用正氣引燃“燒妖草”,就可以燒掉整片妖域。
從這點來說,那隻豹頭人的妖,可能是這片妖域最強的妖,但也可能只是其中之一。
幾人按照趙宗鎮所說結隊形,小心翼翼地繼續往前走。
秦源了手中的劍,這把劍是他從縣令那要來的,據說還是縣令的用劍,是名匠打造。
他剛才用“明辨”之看了眼前方,只見妖氣衝天,而且核心的妖氣比這至高了三五倍。
他現在可能是五個人裡,最怕的那一個。
因為只有他知道,那隻豹子是個什麼玩意兒。
那東西,學名“白尾兇鐵齒銅牙豹妖”,是三品大妖。
別嫌名字拗口,百家先賢們在取妖名時,往往會將其特點一筆帶上,以方便後人對付,這是一種生存哲學。
名字越長的妖,一般就越危險。
像“草螳”這種,一聽就沒什麼能耐,所以只能拿它的外形說事。
秦源本來是不想來的,畢竟這裡修為最高的趙大檔頭,也不過四品。
但是鑒於帝老婆也在這,於是隻好跟著來了。
當然,趙大檔頭人也不錯,死了可惜,也是一個原因。
但他知道,這次真的很危險。
雖然知道這妖的習和弱點,但秦源估計,他們能順利擒下此妖的概率,只有九。
最多九五。
一想到還有半到一的失敗率,他就心裡很慌。
而且,弄不好青雲閣的人還會來下黑手,那概率就更低了。
弄不好九都不到。
細思極恐。
……
前方,遮天蔽日的古樹越來越多,不樹都出了地表,盤錯節的,猶如一條條巨大的蟒蛇,攝人心魄。
越往裡,能見度也越低,最後便猶如黑夜一般。
趙宗鎮掏出了一塊寶石狀的東西,灌注正氣後它便懸浮在空中,猶如一盞明燈,能照亮約一丈左右的范圍。
據經驗,妖一般都會在妖域的中心築巢,所以他們現在就往中心方向走去。
腳下已經沒有路了,大家只能在布滿苔蘚的石塊和巨大樹之間行走,林中一片死寂,連蟲鳴都沒有,安靜得似乎能聽到心跳聲。
突然,趙宗鎮抬起了手,示意大家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