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冠年擡腳踏了兩記地板,車把式便勒住了黃牛。車上二人一起把目投向茫然站在朱雀大街上,面南背北,一臉戚的李魚。
牛車上這兩個人,年長的袁天罡,年的李淳風。這袁天罡本儒家弟子,後來卻在峨眉山拜一位高僧學習武藝,後又隨藥王孫思邈學習醫,之後再隨李淳風之父李播學習道,學兼釋儒道三家所長,十分了得。
此前任劍南道邛州下縣火井縣的縣令,此番是任職期滿,李世民也久聞其知天文、識地理、道法高深,所以命其進京述職,親作考評,以資任用。而李淳風乃袁天罡師父李播的親生兒子,自然就是他的小師弟了。
李淳風倒是比他師兄發達的更早,唐初行用的歷法是《戊寅元歷》,這部曆法存在一定的缺陷,李淳風對之做了詳細研究,提出修改意見,進行了完善。曆法編撰是專門之學,一般學者很難問津,而李淳風年紀輕輕,對天文學就有如此高深造詣,自然引起了求才若的李世民注意,因此授予將仕郎,任職太史局。
師兄進京,李淳風歡喜不,自番是往城南十里亭去接師兄的。
袁天罡聽了李淳風的話,又往李魚上仔細打量了幾眼,微微一笑,道:“此子面相,有何異?”
李淳風可不相信師兄如此眼拙,他父親李播修書進京時,可是不止一次對他誇獎過,說他師兄的道法遠勝於他。李淳風知道這是師兄在考較他,便道:“此子似乎是早夭之相,多災多桀,一生坎坷。而且,細看其面理,他現在就應該死了,可他依舊好生生地活著,可不古怪?”
袁天罡瞇了瞇眼睛,微笑道:“若我沒有看錯,此子至今日止,恰足九九八十一日牢獄之災,眉宇間兇煞之氣已經化解的差不多了。今日是九月初九,又逢數之極日得以釋放,否極泰來,災厄已解。”
李淳風嘿嘿一笑,道:“災厄已解了麼?我看未必,他此時正站在朱雀大街上,舉棋不定,不知去從。朱雀大街貫通南北。乾在北,坤在南,乾坤乃天地、乃日月、乃,乃生死,他正站在生死關頭呢。”
袁天罡微微一笑,道:“往何可生,往何當死呢?”
李淳風道:“南向爲朱雀,而他此時正立足於京師的朱雀大街,故而向南,可借朱雀大街之生氣,得一線生機,但這一線生機,也不過延得一年之壽!若他往其他三個方向去,則連這一年之壽都沒有了!尤其是東向,東向爲蒼龍,與天子真龍之氣相抵,他若往東去,三日必定暴死。”
袁天罡微微點頭,目中出嘉許之。這個小師弟,果然天資聰穎,方及弱冠,相方面較他就已毫不遜。只是還是年心,喜歡賣弄,還得磨鍊心吶。
李淳風見袁天罡點頭,喜孜孜地道:“小弟說對了吧?”
李淳風語氣頓了一頓,有些憾地道:“我看此人,有些眼緣,要不要點撥他一下,免得他走錯了路,枉送命!”
袁天罡馬上道:“且慢!淳風,莽撞了!生死有命,豈可妄加干預?”
袁天罡深深地了李魚一眼,道:“他立足不定,去向不決,未嘗不是天意,讓他自行抉擇,你我就不要妄加干涉了。走吧!”
袁天罡踢了踢腳踏,車把式甩了一鞭子,老黃牛慢吞吞地邁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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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魚心中茫茫然,不知該往何去,愁思往事,正自鼻子一酸,雙眼溼潤,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李魚扭頭一看,竟是船老大劉雲濤。劉雲濤喜氣洋洋地對李魚道:“小兄弟,怎麼還不回家?”
李魚詫然道:“劉老大,你還沒走?”
劉老大道:“我去找個朋友借了點盤纏,一會兒就去灞橋,搭一艘船,揚帆東向,回去。你家在何方,可與我同路麼?”
李魚心中一,既然無可去,何不與劉老大同行,先跟著他去蹭幾天吃喝,待悉了這個世界,再作打算不遲,說不定,還能找到回到未來世界的辦法呢。
可是話到邊,一個“悉”的影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那是李魚的母親。在他的囚車被押解進京的那天,才只見過一面。
那天,正下著滂沱大雨,在雨中奔跑著、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滿的泥濘,淚水和著雨水,那悽慘的哭聲似乎仍然縈繞在他的耳邊,李魚忽然心中有點堵得慌。
李魚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我的家,在劍獻道利州府,得往南去,不同路!”
劉老大看著他古怪的神氣,不笑道:“哈哈!你這模樣,怎生如此古怪,不是真的認爲你是一千多年後的人穿越而來吧?”
李魚嚇了一跳,原本以爲必死,他不得整個天下都知道他是穿越而來,在這短暫停留的時空中留下他的印記,如今得以不死,他又怎會再這個。
李魚馬上矢口否認:“當然不是!我在牢裡,就是故意那麼說,本指……”
劉老大指著他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胡說八道。得了,不多說了,我現在恨不得上翅膀回家去呢,明年九月九,咱們兄弟再相聚吧!”
李魚呆了一呆,訝然道:“明年九月九?你……還真打算回來?”
劉老大也是一呆:“當然回來,在牢裡頭,咱們可都是對天發過誓的。皇帝開恩,緩了咱們一年壽命,讓咱們可以了卻許多未了的心願,咱們豈能豬狗不如,言而無信?”
劉老大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李魚,突然指著他道:“你不會打算就此開溜,不再回來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李魚被他說破心事,不嚇了一跳,急忙搖頭否認。
劉老大正道:“我告訴你,人無信不立!我等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該當明白,人活著,最重要的事可不就是爲了能氣兒,活要活出個人樣兒來,不當人子的事,不能幹!”
李魚汗,連聲稱聲。劉老大又上下看了他幾眼,冷哼一聲,轉就走,對他的態度完全不似方纔一般絡了。
“人無信不立?爲了一個信字,便送掉一命麼,嘁!”李魚心中不以爲然。
不過,既然無可去,他決定,還是不妨先往南行,去劍南,去利州,去李魚的家。不管如何,他總是借了李魚的子才得以活下來,在他的記憶裡,李魚的母親經歷戰,就只李魚一個親人,除非再無親眷。
雖然他不是李魚,但李魚的記憶,帶給他一種強烈的緒,如果他對李魚的母親無所作爲,恐怕良心再無一日能得安寧。他得往利州去,以李魚的名義,他悲苦可憐的母親知道他的兒子仍然活著。
或許,他還可以盡其所能,爲李魚的母親攢存一筆錢,這樣,明年秋決之期到來之際,他改名換姓,逃匿天涯,也能良心得安。想到這裡,李魚終於下定決心,擡起頭,向那筆直的、氣勢恢宏的朱雀大街。
既無可去,便向南去吧,替這個子的原主人,了卻他一樁心願!從此,便可自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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