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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閑涼》 114.第114章 送行酒

“你來了。”

馬車一停下,顧覺非便瞧見了,有些渺茫的目從頭頂盛開的杏花上移開,落到了陸錦惜的上,於是淺淺一笑。

那一剎,杏花生

他從花樹下走了過來,到得馬車旁,便出手去扶

陸錦惜本不手過去。

可在他站在馬車下,微微仰著頭,用那一雙盛滿了華的眼眸看時,心裏莫名地鬆了一下,竟然妥協了。

手遞出去,被他的手握住。

冰冷的溫度便傳遞到了掌心。

陸錦惜看了他一眼,一麵在他攙扶下下了車來,一麵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他:“才下朝?”

顧覺非引向驛站裏麵走去,聽得此問,目奇異了幾分,笑道:“你從哪裏看得出來?”

陸錦惜眸一低,示意他看向自己腳底下。

顧覺非順著一低頭,便是哂笑了一聲:他一深墨的錦袍,雖是常服,可腳下踩著的一雙鞋卻是朝靴,因趕時辰,怕耽誤了,還沒來得及換下。

“夫人觀察微,倒是覺非小看了。”

“嗯。”

陸錦惜角掛了笑,應了一聲,卻沒多的話了。

他挑眉:“你都看出來我是一下朝就趕換了裳來,便應該猜到我是趕時辰,不想錯過送你出行的時辰,都不多表示點什麽嗎?”

陸錦惜帶來的人不多,都是信得過的。

太師府這邊的護衛卻都有不

打從陸錦惜一來,他們便都安靜了下來,不管原來在做什麽,現在都轉過了目,用一種頗為好奇的目打量著。

想也知道,他們勢必會很好奇:這一趟要保護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這個人又到底跟自家大公子有什麽樣的關係。

當然,在真正見到陸錦惜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震驚的。

那種有一點點呆滯甚而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的細微神,讓陸錦惜覺得十分有趣,以至於好脾氣地回答了顧覺非眼下的問題:“都說施恩不圖報的才是君子,顧大人不過幫了我一次,且還是雙方互惠互利的事,這就想要我再表示一點什麽。我要掏出一打銀票來,萬一你拉我去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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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上臺階的顧覺非差點一腳踩歪!

“你——”

他說的本不是什麽利益的事

可陸錦惜竟故意曲解了意思,還拿索賄這種事來調侃,當真是……

心裏有些氣氛,又覺得有些好笑。

但最終還是平複了下來。

顧覺非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無妨,無妨,夫人良心能安,不與夫人作對,也好的。”

哦,開始暗暗諷刺沒良心了啊。

陸錦惜也不在意。

提著角上了臺階,又過了門檻,便走進了驛館。

因是距離京城最近的一座驛館,乃是南北消息傳往京城的要地,所以規模頗大,裏的裝飾看著也頗為舒服。

但這時辰也沒別人。

畢竟是太師府的護衛,也畢竟是皇帝重用的人,這地方約莫被顧覺非清過了,他們在大堂坐下,倒也清淨。

“賀行,你進來。”

顧覺非也不廢話,直接朝著門口喊了一聲。

靠著門的地方,站著個高大壯實的漢子,正在整理馬鞍。

但他顯然不是很專注,因為那馬鞍在陸錦惜進門的時候就看過了,早已經規規整整找不出半點差錯來。

聽得顧覺非一喊,他神一震,立刻就走了進去。

“啪嗒啪嗒”,腳步聲不重,卻自有一種練家子才有的沉重;一張方臉的廓格外深刻,兩眼也炯炯有神,厚實中出幾分明強幹。

他直接在顧覺非前六尺站定,躬一禮。

“屬下拜見大公子。”

“這一位就是太師府的護衛首領了,是當年我行經陝西時候認識的綠林好漢,後來跟我到了太師府,做了守衛。姓賀,單名一個行字。人靠得住,此行便讓他來護夫人一路周全。”

顧覺非擺了擺手,對陸錦惜介紹了他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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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惜先前是接過印六兒這樣的人的,自己以前也接過各種三教九流人,更別說還見過顧覺非邊的陳飯。

所以聽他道出這賀行來曆,也不驚訝。

隻是將目順勢轉了過去,打量起來。

眉大眼,看著應該是三十多歲了,下上的胡渣剃得幹幹淨淨,雖然長得普通,但也算得周正。

看對方,對方也是渾然不怕,抬起頭來看

那眼神裏,是一種極為濃烈的好奇。

於是陸錦惜笑了,頗為客氣地起,點頭打了聲招呼:“賀首領,這一路怕是要有勞了。”

賀行不同於其他人,他是早知道這一趟要護送什麽人,又護送去幹什麽的,所以對陸錦惜的份沒什麽驚訝。

又加之出綠林,自有一江湖氣還沒褪幹淨,也不怕人。

他隻是覺得今天這事兒特別不可思議。

第一,自家大公子出了名的不近,怎麽一攪和一接,就是一位將軍府的一品誥命夫人?

第二,好歹也是昔日鎮國大將軍的孀妻,怎麽就想到要去行商?哪裏來這麽大的膽子?

現在這不可思議之事,有多了一件——

份如此尊貴,待人竟如此和善。

說實話,在太師府當護衛也有一陣子了,賀行還真沒見過這樣真真實實平易近人的。

他眨了眨眼,笑了一笑,爽朗道:“屬下見過夫人,您直接我‘賀行’就了。屬下份低微,且回頭還是出門在外,名字方便些,也安全些。”

“也。”

陸錦惜當然也知道這道理,便沒拒絕。

顧覺非瞥了笑嘻嘻的賀行一眼,眉心微微蹙起,卻是訓他:“嬉皮笑臉什麽樣?莫以為此行輕鬆。不出什麽意外,自然萬事大吉,但出一點意外,你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近來山匪流寇頗多,道中是千萬需要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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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覺非輕易不訓人。

但一旦訓人,不管那語氣有多和善,都給人一種莫名的迫力和威懾力。

賀行也了解顧覺非,被他一說,臉上的笑意便收了起來,變得嚴肅,大聲答道:“是,屬下一路上必定全力以護,絕不讓夫人出事!”

陸錦惜一下就笑了出來。

是覺得顧覺非多有些擔心過頭。

畢竟在這時代,子單獨要出門走遠路的應該不多,難免讓人覺得很危險。但陸錦惜見過的世麵實在不了,所以反而淡定。

隻是這時候,也不方便再說什麽了,隻是瞧著顧覺非。

顧覺非朝旁邊侍立著的侍者擺了擺手,然後才轉過來,向道:“此行出去,你到底是一個人,人太多容易招搖,反而出事,所以連賀行在,一共隻挑了十五人。但這些人都是銳中的銳,且訓練有素,遇上一般的山賊盜匪,打上近百人也不是問題。你這一路帶著他們,該是安全的。”

這麽厲害?

陸錦惜乍一聽有些驚訝,但轉瞬就明白了過來。

“訓練有素”在這四個字可不是隨便說說,加上他們來自太師府,上帶的武良,而山賊盜匪一般隻靠人多,近百人打不過他們十五個,實屬正常。

點了點頭,又注意到驛館這邊竟有人端著些小菜上來,還在桌上擱下了一壺酒,有些詫異:“這是?”

“好歹也算出趟遠門,我人都到這裏來了,你不會就想這麽走了吧?”顧覺非擺手,示意坐下,自己則落座在對麵,直接提了酒壺起來斟酒,“便是你想走也不行。你是用過了飯再來,我可是才從朝上下來,上朝前就喝了一碗清粥,這會兒正呢。”

得,這是要陪吃了。

但顧覺非說得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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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上朝都很早,天不亮就起來,到了太和殿的時候天也都還沒亮開,慌慌忙忙,頂多也就能喝一碗粥了。

陸錦惜麵上沒對他下朝就來送自己表示什麽,可若說心底裏沒什麽,那是假的。隻不過是習慣藏起了一切可能為弱點的緒,所以看上去不為所罷了。

此刻見顧覺非斟酒,看了半晌,隻道:“你既沒吃什麽東西,腹空空,還是先吃一些再喝吧。送行的酒,一會兒再喝不遲。”

顧覺非一下抬眸看

那一雙通又深邃的眼眸裏有一種暗暗的明亮,邊也掛起笑容來,竟是一點點了然又得意的笑意。

但他也不說破。

陸錦惜他不喝,他便將倒好的一杯酒放到了手邊,自己的那杯卻擱到了一旁,反將筷子拿了起來,夾了一筷子雪花,又吩咐旁邊旁:“盛兩碗粥上來。”

“是。”

在旁伺候的顯然知道他是什麽份,也早有準備,連忙下去端了兩碗粥上來。

一碗給了顧覺非,一碗給了陸錦惜。

也沒拒絕,幹脆與顧覺非麵對麵喝粥。

兩人話也不多。

隻是在喝粥夾菜的間隙,才偶爾搭上兩句話。

“東西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若最後談不,你要怎麽辦?”

“不可能。”

“你倒是對自己分外有把握。”

“這筍不錯,有心質疑我,不如多吃兩筷子菜。”

……

顧覺非全當是關心自己了,也不介意在盛隆昌這件事上自信的把握與冷淡的態度,還真笑瞇瞇地多夾了幾筷子清蒸筍

從頭到尾,賀行就在旁邊聽著。

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家大公子看起來隨和,可骨子裏其實不是什麽隨和人,更不用說是麵對著那些對他有敵意或者態度冷淡的人了。

投我以木瓜,自當報之以瓊琚。

可投我以冰刀,顧覺非卻不是那種會以德報怨,還之以瓊瑤的人。

一頓便飯吃下來,顧覺非與陸錦惜沒什麽覺,旁邊的賀行卻是對自己即將要護送的這一位夫人產生了濃重的好奇。

這是明擺著跟自家大公子關係不一般啊!

但他被顧覺非訓過了,這時也不敢表現出來,隻作嚴肅狀,在旁立著。

雖說是早上沒怎麽吃東西,可坐到這桌旁之後,顧覺非也隻喝了兩碗粥便停了筷,然後端了酒杯起來:“倉促間也備不下什麽酒佳肴,一杯般若酒,為夫人踐行了。”

白雲潭的般若酒,陸錦惜也算久聞大名了。

用過飯再出發的,這時候基本是陪著顧覺非吃罷了,粥喝了半碗,慢慢夾著菜,習慣地在禮節上做得很妥帖,並沒有最先擱下筷來。

顧覺非明顯是知道並不怎麽需要吃東西,所以略吃了些便停下。

也不勸他再多吃點,隻將手邊那杯盞端了起來,與顧覺非出來的那酒杯一,笑著道:“這酒我早聽過,卻還沒喝過,今天算是沾了顧大人的了。”

兩人杯盞輕,各自一飲而盡。

顧覺非:“這酒你喜歡嗎?”

口清冽,酒味綿長。

青蓮飄雪,酒香醇厚。

陸錦惜其實不很懂酒,卻也喝得出來,這是難得的好酒,於是莞爾道:“好酒我當然喜歡,但……”

“但什麽?”

約覺得下麵不會是什麽好話,可好奇心驅使之下,顧覺非還是問了出來。

送行酒喝過,陸錦惜已經放下了酒盞起

聽得他此問,便轉頭過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在他起走來之時,漫不經心地向他耳旁一湊,低低一笑:“但更喜歡顧大人喝醉時的模樣。”

蘭息輕吐。

這一個瞬間,顧覺非耳廓都險些燒了起來。

隻是還沒等他對這一句話做出更多的反應,陸錦惜已經十分聰明地退開了一步,直接向他揚了揚眉:“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還請顧大人留步了。”

說完,便直接出了驛館。

外麵一幹太師府的護衛早已經等著了,這時全都將自己家夥事兒帶好,齊齊上了馬,一半打頭到了將軍府馬車前,一半殿後到了那馬車後。

顧覺非怔了片刻,隻走到了驛館門外,在簷下站著。

他一直注視著陸錦惜,可陸錦惜一徑直走,竟沒說回頭看他一眼,便直接鑽進了馬車。於是他毫不費力地察覺到了這人的“薄”。

連一句“再會,保重”都沒有。

就這麽瀟瀟灑灑地走了。

晴日出,杏花好。

可顧覺非注視著那一隊人消失在驛外橋邊,心卻忽然不是很好。回首一看那桌上,佳肴依舊,殘酒猶在。

於是生出幾許奇異的別愁。

“為什麽,是喜歡我喝醉時的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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