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山

飛鴿傳書帶來了肖子瞻的消息，皇上已同意小云天采礦，但將會由城置冶丞前來與商無煬聯系，同時，需向冶鐵司繳納兩稅，鐵礦只能賣給指定的兩家冶煉。

兩日后，置冶丞嚴大人便親自拜山，并查看了鐵礦，兩下談妥相關事宜，并簽訂了民合作契約。

于是，商無煬便開始集中力開采鐵礦。

他就近在伏龍山下村子里招募村民上山開采鐵礦，也第一時間派德順帶著置冶丞嚴大人的信函前去聯系城的冶鐵王珂閠。

王珂閠見到鐵礦樣本甚為滿意，極為痛快地簽了契約，并付了訂金。

如此，第一筆買賣算是簽下了，當德順拿著書契趕回伏龍山后，商無煬甚為欣喜。

這也算鐵礦正式開張，所謂人逢喜事神爽，他心大好，便徑直去了蘭林苑向母親商齊夫人報喜。

一進院門便聽到一陣母親和蘇晴兒愉悅的笑聲，什麼事這麼高興？商無煬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臥房門大敞著，他一眼便瞧見母親正抱著襁褓中的孫兒在逗樂，也難怪笑的這麼開心。

見商無煬來了，商齊夫人忙招呼道:“煬兒來了呀，快來看看，暖兒可越來越笑了呢。”

苗玨未出月便自殺亡，留下了這個可憐的嬰，倒令商齊夫人更加地心疼這個沒娘的孩子，原本因為苗賀的緣故，心中總有個心結，如今這父倆都已經死了，而且一個是被肖寒所殺，一個是自殺，都沒有經過商無煬的手，心結已除，對這孩子便越發地疼。

只是，每當看到這孩子，商無煬總還是會想起那不爭氣的母親，也便很去探視兒。

一日，商齊夫人讓商無煬給孩子取名，那時的商無煬正沉浸在婧兒離別的傷中，想了想，順口說道:“那便天思吧。”

“天思？”商齊夫人問道:“可有出？”

商無煬不語，轉離去。他雖看起來神淡然，但眼神中一抹淡淡的憂傷，依然沒有逃過母親商齊夫人的眼睛。

看著他離去時那落寞的影，商齊夫人眸憂慮，喃喃念道:“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你這是要天天思念呀……”

曼羅勸了一句:“畢竟夫妻一場，爺想念苗玨也在理之中，您也別太難過了。”

商齊夫人默然無語，知子莫若母，也只有知道，兒子心中的那個“”指的是誰，只不過，在曼羅面前，不想說破而已。

隨后商齊夫人給孩子取了個小字，喚“暖兒”，顧名思義，便是期待這個“小棉襖”能溫暖了商無煬支離破碎的心。

…

暖兒那胖嘟嘟的小臉，就像的蘋果，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商無煬，小了，似乎想跟他說話，陡然角上揚，沖著他笑了起來，那無牙的小中發出“咯咯”的笑聲，商無煬心中頓時一，眸也和了許多，口中說道:

“這孩子，大了些。”

商齊夫人心下高興，說道:“可不是嘛，這孩子啊見風長，你若再幾日不見，恐要不認得了呢。”

商無煬打嗓子眼兒里“嗯”了一聲，便不再開口。

商齊夫人又道:“今日怎得空過來了？”

商無煬在桌邊坐下，“德順回來了。”

“回來了？這麼快？”

商齊夫人言罷將孩子給蘇晴兒抱著，說道:“送到母那邊去吧。”

轉而問他:“怎麼樣？談妥了？”

商無煬頷首道:“妥了。”

商齊夫人點頭道:“如此甚好，如今咱們的軍隊需要武啊，待有了錢咱們也可以再招兵買馬，重振旗鼓了。訂金拿回來了？”

“兩千兩。”

“喲，沒想到這王老板倒是出手大方。這還得謝人家肖將軍呢。”

商齊夫人笑道:“有肖將軍做后盾，是咱們的福氣，小云天的福氣。咱們只賺該賺的錢，多一分一厘咱都不能要啊。鐵礦乃是管制礦石，咱們定要按規矩辦事。”

商無煬額首道:“是，兒子謹記。”

…

五日后，商無煬的第一批鐵礦開始運下山去，下山不便，均是靠人工搬運，山下停著幾輛馬車，馬車后面改裝了大箱子。

忙了大半日，十輛馬車才全部裝滿。第一次運送鐵礦石，德順親自帶著五十名護衛，緩緩向城進發。

城距離伏龍山較近，騎馬最多半日可至，若馬車拖的貨重，一日也能送到。

看著累的氣吁吁的礦工們，高亮于心不忍:“主，這不行啊，這樣一趟趟從山上往下運，太慢了，礦工也太辛苦了。”

商無煬亦看出純人工作的笨拙和弊端，說道:“是要想個辦法，讓這些礦石能以最快速度送下山去，還不能讓弟兄們這般辛苦才是。”

高亮嘆一聲，沖口而出:“若是婧兒姑娘在該多好，一定能想到好辦法……”

話未說完他陡然驚覺，忙閉了，眼向商無煬看去，見他若有所思，似乎也沒在意自己說了，悄沒聲地撇了撇，暗自慶幸自己發覺的早。

商無煬卻早將他這句話聽了個滿耳，只不過，心中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深吸一口氣，說道:“婧兒才氣無雙，可惜啊……”

“主，可惜什麼？”高亮小心翼翼問道。

商無煬沉不語，半晌，突然開口道:“我覺得是不是可以在山上向下拋兩繩索，做幾個箱子裝滿礦石，順著繩索下去？”

高亮眼睛一亮，擊掌道:“好主意。”

“好什麼好？”商無煬瞪著他，低聲斥道:“你腦筋不，就會跟著好，我主意好，那你去給我弄個設計圖來，看看怎麼做，什麼繩子能堅固到承這麼重的力量？”

高亮抬手撓了撓后腦勺，含糊道:“我？我哪里會畫什麼圖。”

商無煬瞪了他一眼，隨即緩緩拿起筆，一雙眼睛盯著手下白紙，想了半天，又將筆放下，再思忖片刻，又拿起筆來，反復多次，最后扔下筆，不耐煩道:

“我也不會。”言罷起就走。

高亮跟在后面追問:“主，您這是去哪里啊……”

商無煬也不回答，徑直出了院門，健步如飛直向前山走去。

春后，曾在大戰中燒毀的林子如今已經長出新芽，被松油和火炮灼燒過的大地也已重新綠草茵茵，如今的伏龍山上郁郁蔥蔥，又是一派綠樹蔭，弱柳扶風的絕佳景致。

商無煬走到前山旁一小土坡上，這里也是婧兒下山前曾經來過的地方，他站在此，向山下去，回憶著婧兒離開時的那一幕，那份深深的思念再次縈繞在心頭。

高亮不敢靠近，只遠遠地看著他的主，抬手輕輕打了自己一耳，低聲罵自己:“該打，誰你欠非要提婧兒姑娘的。”

商無煬從小坡上下來，走到林中仔細打量，那些曾經躺滿敵人尸的機關都重新清理過，這邊山上是不能隨便走的，一不小心誤陷阱恐怕命不保。小云天的人上下山都有一條小徑，這條小徑雖然狹窄但前山坡度較為平緩，倒也十分好走。后山雖然上山路線短，但是比前山略為陡峭。

想到此，他突然轉就走。

高亮心中暗自納悶，主這是魔障了？這又是去哪里啊？他不放心，跟著他的腳步，主走他走，主停他停。

一路直到后山山澗的那塊隕石所在之地，在這里，鐵匠們還在掄著大鐵錘，叮叮當當地忙活著。肖子瞻曾囑咐他多煅造一些火炮，以備不時之需。

由于商無煬給的工錢高，幾位鐵匠師傅勤勤懇懇，都打算再干兩個月多賺點錢再流回家看看。如此既不耽誤工作，又不耽誤賺錢。

商無煬找到鐵匠師傅，將自己尋求快速運送礦石的想法告之，沒想到鐵匠師傅果然給出了一個很好的建議，那就是從采礦山到前山，再到山下，做出一條平整的山道，鋪上圓木，將裝滿鐵礦的小箱子一頭用繩子拴住，再在山上和山下各安裝一個滾，將小箱子放在上面，可推亦可拉，下山時，箱子上有繩子，慢慢放下繩子，這樣小箱子就能順著這滾木向山下。

鐵匠師父也答應盡快做滾出來。如此，礦石運送和下山的問題也就暫時解決了。

商無煬問道:“上回讓你們照著我那柄盤龍匕首做的劍做好了嗎？”

鐵匠師傅朗聲笑道:“昨晚剛做好，原想著忙完手里的活，晚些再給您送去，既然您來了，我這就去拿來給您瞧瞧。”

他轉到里間倉庫中取出一個紅布包裹著的件來遞了過去。

商無煬接過，解開紅布，頓時一束炫目的金躍眼簾，一柄絕倫的寶劍完地呈現在他面前:這是一把純金打造的劍鞘，做工極為的五爪金龍盤繞其上，一顆鵪鶉蛋大小的紅寶石，正對龍，搭配綠松石點綴，刀柄亦是金龍纏繞，紅寶石做裝飾。握住劍柄輕輕拔出一半，銀刀鋒閃出森冷殺氣。

他拔下一頭發來，輕輕一揮，發飄落而下，輕刀鋒即斷為兩截，果然鋒利無比。又將刀鋒向刀鞘輕輕一推，但聽得清脆的“咔噠”一聲卡扣聲響，無論是材質，工藝，還是華貴程度，它都當屬極品了。

那日蕭呂子托人來帶話給他，皇帝托周公公告訴婧兒，他也想要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婧兒只得應下了，而婧兒不在山上，這任務也就落在商無煬的上。

給皇帝煅造寶劍可不是一件小事，商無煬反復考慮后，最終想起父親的那柄賜匕首來，便嘗試著請工匠照著這匕首的樣子打造一柄長劍來看看，倒不曾想，幾位工匠的手藝居然如此之高，果然制了這樣一柄堪稱當世珍品的寶劍。

鐵匠師父笑嘻嘻問道:“主，怎麼樣，這寶劍的鋒利程度可與您那柄流云有的一比了，這寶貝還順您的心嗎？”

商無煬面無表，俊目中卻閃爍著驚艷的神采，淡然道:“的確不錯，辛苦師父們了，往后薪水再加一。”

一聽此言那鐵匠喜不自勝，忙招呼其余鐵匠和工匠師傅:“哥兒幾個，都先停一停，停一停，主又給咱們漲薪水了，快來謝過主啊。”

幾名師傅更是滿心喜悅，忙起抱拳連連致謝。

…

商無煬手握長劍緩緩而行，突然心中一亮，這麼名貴的寶，自然應該自己親自送到托付者的手中，方不辱使命，如此想著，剎時心中大悅。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豁然轉，臉也在瞬間板了下來。

一直遠遠跟在后的高亮陡然心跳慢了一拍，這下連藏都來不及藏，只得迎著他的目，呲牙咧地尷尬笑笑，磨磨蹭蹭向他走去。

傻乎乎地咧著，笑著沖商無煬擺了擺手，道:“主，好巧，又遇見了。”

商無煬面無表地看著他，沉聲道:“是很巧，你都跟了我一路了，能不‘巧’嘛。”

聽他穿了自己，高亮“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道:“我，我就是，就是不放心。”

“在自家山上，有何不放心的？”

“哇！這、這寶劍，可太了呀……”

高亮盯著商無煬手中那柄長劍，驚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主，這、這就是您給老皇帝做的那柄寶劍吧？怎麼這麼眼？好像，好像跟您的賜匕首一模一樣啊。”

商無煬用紅綢將寶劍包裹起來，說道:“明日我要下山。”

“主是要去祥州嗎？”高亮沖口而出。看來他是太了解商無煬了。

商無煬瞪了他一眼，提著寶劍就走。高亮追在后面喋喋不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