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無煬心不暢，只顧低著頭急匆匆向外走，險些撞上門外站著的一個人，猛抬頭，卻見母親商齊夫人直直立于門外，侍蘇晴兒提著點亮的燈籠侍立于后。

商無煬一愣， “母親怎來了？”

商齊夫人寒著臉低聲說道:“就知道你又在書房，隨我來。”

言罷轉便走，商無煬隨其后。

商齊夫人走出小云天府宅大門，在不遠一片開闊地停了下來。

商齊夫人手指著籠罩在夜中的漆黑連綿的山巒，幽然道:

“兒啊，你可看得見那邊有幾座山峰？”

商無煬順著手指的方向放眼看了過去，搖頭道:“夜濃重，兒子看不清。”

“可我卻看得清，那里一共有五座山頭。”商齊夫人說道。

商無煬額首，“娘眼力比兒子強。”

“唉，”商齊夫人輕輕一嘆，說道:“哪里是我眼力強，而是你心不在此啊。就好比你心中被仇恨所占據，分不清善惡，辨不清是非一樣。”

“……”

商齊夫人緩緩轉過來，說道:“兒啊，你生多疑，為娘的話你又信得幾分？打小我就跟你說了，你的仇人不是肖子瞻，而肖寒比你還小，更不是你的仇人，可是你為何就是不信呢？”

“可是娘卻始終不肯說出究竟仇人是誰，你兒子找誰報仇呢？”商無煬憤然于。

“報仇報仇，你就知道報仇，若真是肖子瞻殺的你爹，我還能等到今天？早就親自手了。”

商齊夫人嘆道:“娘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如今，雖然‘小云天’羽翼漸，但還不足以與那人對抗，更何況，你將對抗的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一群強大的勢力，否則娘也不會如此忍十多年。你現在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娘怎能讓你去冒險呢？之所以不告訴你，一來，我不想你沖涉險，釀大禍，二來，也是希拿出證明來給你看，你才會相信啊。”

“娘說的莫非又是那個書？”商無煬滿面不屑之，顯然，他的心中還是不太相信書之說。

商齊夫人嘆息一聲，緩緩道:“當年，肖子瞻匆匆將我藏到蘇晴兒家中，并將你爹的書留下，我為了躲避追殺，姓埋名，人前自稱商齊夫人，后來我創立了‘小云天’，暗自培植自己的勢力，但礙于那些人狠毒辣，我們無法與之相抗衡，因此，我也從不敢妄，本想等你再長大些，懂事些了，我再將此事告知于你，隨后再將“小云天”給你掌管，可是不曾想，我這一病便是三年多，而就在我將‘小云天’給你后不久，原打算將書一并給你，誰知，卻發生了意外，書，不見了。”

“娘的意思是，書是在來伏龍山之后丟失的？”商無煬問道。

“是。所以為娘日日憂心。既無法說服你不找肖子瞻父子報仇，又無法證明你的殺父仇人另有其人，更無法阻止你抓來婧兒。”

見商無煬垂首不語，商齊夫人道:“兒啊，你相信為娘，肖家不但不是咱的仇人，反而是救了我們母子的恩人啊，你這樣做，豈不是寒了肖家父子的心、婧兒的心？還有，敏兒已經知道你將人家新娘子藏在你的別院了。”

商無煬一愣，抬頭問道:“怎麼知道的？”

商齊夫人怨懟地瞪了他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商無煬略一沉思，道:“莫非是青萍？”

“敏兒前幾日哭的跟淚人兒似地，”商齊夫人上前拉著兒子的手道:“煬兒，自從將‘小云天’到你手中，為娘就不愿干涉過多，只是，這個青萍，雖說從小跟著我們，但是個有些心思的人，你應該明白。”

“娘，兒子自有分寸。”

看著商無煬冰冷的臉，商齊夫人面現擔憂之，道:“最難把握的便是人心，賀蘭格溫婉，對你一往深，可你就因為份不明就連個好臉都不給人家，而這個青萍心機又重，一心想讓你收了，你自己好好把握便是。只是，婧兒，你不可再傷害了，明白嗎？”

商無煬沉默不語。

“煬兒......”

“娘！兒子知道該怎麼做。”商無煬打斷了母親的話。

商齊夫人嘆息一聲，說道:“多虧了這孩子每日給我扎針，這幾日娘倒好了許多，那是個好孩子，你千萬不可慢待人家啊。”

“是，娘。”

“一會兒去看看敏兒吧，這兩日好像子也不太好。”

“是。”

……

聽從母親的勸告，商無煬來到了竹林苑。

丫頭靈兒正自房出來，抬頭一見是主來了，頓時喜上眉梢，尚未及向商無煬請安，便先沖著房激地喚了起來:“夫人，夫人，主來了。”

剛剛洗漱完畢上了床的賀蘭敏兒，聽得靈兒在屋外歡愉的呼喚聲，頓時滿心喜悅，匆匆下床。

見商無煬進來，笑盈盈行禮道:“夫君回來了。”

“嗯，”商無煬著，輕聲道:“你，還好嗎？”

他的問候較之從前似乎有了些許溫度，敏兒一愣，眼眶也驟然紅了起來，聲道:

“多謝夫君掛心，敏兒、好的。”

靈兒識趣地替他們關了房門，樂呵呵地一脖子，躡手躡腳地跑開。

商無煬說道:“那便好。”

那極磁的聲音雖然依舊冰冷，但是語調卻是難得的溫和。然而，這反讓賀蘭心中越發的難過起來，淚水終于還是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商無煬雙眉微微一皺，“怎麼了？”

賀蘭忙不迭搖頭，淚眼中帶著幸福的笑意，哽咽道:“敏兒沒事，敏兒、是高興。”

商無煬在桌旁坐下，他心中其實也明白，敏兒嫁給他三年，大半時間都在獨守空房。此刻見梨花帶雨的樣子，心下不免生出些許歉疚，輕聲道:“別哭了，對眼睛不好。”

“不哭了，不哭了。”賀蘭忙取了帕子拭去淚水，含帶怯地看著他，聲道:“夫君今日怎得了空？”

“嗯，”商無煬回道:“得空了。”

他很想表現的輕松自然些，可就連自己都到說不出來的別扭，更不知道該對說些什麼好。

“那就好。”賀蘭咬了咬，兩個人三年來，說是夫妻，可總是如此相敬如賓一般地忽遠忽近，總會時不時帶來些許冷場的尷尬。

商無煬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娘跟我說，你已經知道了別院之中那個子？”

賀蘭低著頭，輕咬下，“嗯”了一聲。

商無煬說道:“本來此事我是不想告訴你的，可是，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不妨就說給你聽吧，也免得你...多心。我為了報復一個仇家，便在他娶親的時候，將新娘子擄了來......”

“什麼？是新娘子？”賀蘭抬起頭來，驚恐地瞪大了一雙秀眼，難以置信地著商無煬。

商無煬雙眼盯著燈架上那閃爍著的橙紅火苗，繼續說道:

“我并未殺了這個仇家，而是搶來了新娘子，我只是想讓仇家在這種生離死別中痛苦地活著，這應該比直接殺了他，更解恨吧......”

說到此，商無煬眼前仿佛又看見那仇恨、鄙視、無畏的眼神，和麗的雙眼中那一汪足夠讓他心的淚，他沉默了。

賀蘭直到此時方才明白青萍口中所謂的“金屋藏”是怎麼回事，看來，商齊夫人沒騙，賀蘭心中開始自責，他那棱角分明的臉上著一煩惱，雙眸中分明流著一份無奈和憂郁。突然到一陣心痛，走到商無煬面前，緩緩跪了下去，雙手輕輕搭在他的雙上，仰頭看去，一雙水汪汪的秀目中纏繞著萬千愫似水，聲道:

“夫君，這些事你大可跟敏兒說啊，敏兒若早些知道，自然就不會他人蒙騙來疑心夫君了。可惜，夫君從不與我多說一句話。”一苦笑浮現在邊。

商無煬出手去將扶起，道聲:“坐。”

待賀蘭在一旁凳子上坐下，商無煬盯著賀蘭的眼睛，沉聲道:“離青萍遠些。”

“什麼？”賀蘭甚為詫異。

商無煬緩緩道:“我你離青萍遠一些。”

“夫君......”賀蘭輕喚一聲，言又止。

賀蘭察言觀，見商無煬此刻面和緩，便咬了咬牙，問了一句憋了三年，想問卻不敢問的話:“夫君會納了青萍嗎？”

這個問題對于商無煬來說，并不陌生，商齊夫人也曾提過讓他納了青萍，如今賀蘭有這一問他毫不覺得奇怪，淡淡地回道:“不會。”

他的聲音雖輕，可賀蘭能清晰地到那語氣中的不容置疑的堅定，頓時松了口氣，心中甚是藉，面上不免出一似水般的笑意來。想了想，突然又問道:“那個別院中的新娘子，夫君打算關多久？”

商無煬冷冷地瞥了一眼:“怎麼？敏兒很關心？”

“不是的，敏兒只是覺得，好可憐……”

商無煬沉聲道:“你這是在怪我心狠了？”

見商無煬驟然變了臉，賀蘭猛然覺出自己說錯了話，忙搖手道:“不是，不是，敏兒的意思是、敏兒只是，怕那新娘子傷心罷了。”聲音越說越低。

“哼，”商無煬自嚨里哼了一聲，“這是他們欠我的，我就要他們用一生的痛苦來償還！”

“夫君。”賀蘭喚得小心翼翼。

商無煬站起來，沉聲道:“敏兒早些休息吧，我還有事，明日再來看你。”言罷大袖一甩，打開房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賀蘭呆愣原地，看著商無煬的背影漸漸遠離的視線，不由得心中一痛，緩緩地坐了下去。

靈兒自門外跑了進來，詫異道:“夫人，這是怎麼了？好不容易主回來，怎的就氣呼呼的走了呢？”

淚水又啪嗒啪嗒落了下來，賀蘭懊惱道:“都怪我，都怪我，本來夫君還好好地跟我說話，可是我偏偏多，惹他生了氣。”

“啊？”

靈兒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主脾氣不好，又多疑，夫人切記下回說話便是了。”靈兒嘆了口氣......

一名小丫頭匆匆奔到青萍房間，湊到耳邊悄聲低語。

“哦？”青萍面一。

問道:“主有沒有住下？”

小丫頭搖頭道:“離開了。”

青萍雙眉輕揚，嘟囔道:“他居然沒留宿？”

“主現在哪里？”青萍又問。

“主隨后便回了書房。”

青萍微微一笑，低聲道:“做的好，你先下去吧。”

“是。”雨燕退出房去。

青萍面上漸漸浮現出洋洋自得的笑意，心甚佳，端起杯盞抿了口茶，贊道:“好茶。不過，我還是得給他添把火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