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是個晴天。
昨日,盛京見的下了一場極大的雪,今日天地間茫茫一片白,彷彿,是帶著那位遠在西北的故人的祝福。
沈霍兩家這樁親事辦得極隆重,本來長寧郡主並不願如此大大辦,連準備的嫁妝都比霍娉婷的略低了一籌,畢竟姊妹二人相隔這麼近出嫁,盛京之人總會對比,怕霍娉婷心中難。
但宮中發了明旨,長樂縣君的嫁妝由宮中出,按公主規格,同時婚嫁之禮也全由府辦。
這下,即使長寧郡主心中有再多的不樂意,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比皇子大婚禮制,便比尋常嫁娶了一條,那便是同父母叩首拜別,反而是父母親族,要行大禮跪送郎出閣。
原本這條規矩是因為皇子妃將是皇室中人,可承天下之禮。可長樂縣君雖比照皇子之大婚禮,究竟也不是皇室中人,府的監實在無法決斷,便稟明了聖上。
蕭衍只回了一句,「一切按皇子大婚禮制。」
監頓時明白了,派人去霍侯府傳話,免得到時出了差錯。
長寧郡主和霍侯二人的臉頓時青了,倒是霍嶺,他平靜地回道,「請監放心,陛下的意思,霍府明白,大婚之日,絕不會有半分差錯。」
傳信的人走後,霍侯大怒,「去把四娘子給我來,翻了天了不,又不是真嫁皇室,還想要全家人給行禮,不要仗著陛下對有幾分縱然,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霍嶺卻一把攔住了要去姽嫿的婢,冷冷地看向自己那對糊塗的父母。
「阿父,阿母,夠了!陛下為什麼會一定要給小妹撐腰,不還是因為你們太過薄待所致?對於小妹,霍家從無用心教養過,難道還指靠小妹的這樁婚事來給霍家的門楣增麼?」..
霍侯到底為多年,剛剛也不過一時氣上心頭,如今反應過來,也明白利害關係,且對姽嫿這個麼,他終究是有些愧疚在的,便也沉默下來。
倒是長寧郡主不曾明白,只厲道,「是我生的,就算略虧欠一些,我到底對有生恩,讓自己的阿母給叩頭,也不怕折壽……」
「夠了!」聽到這裏,霍侯突然暴起,一掌打在了長寧郡主臉上,「聖上心意,不可違拗。你若再胡說半個字,大婚那日,你便不用出現了,日後世家宴飲,你也不用出現了。」
長寧郡主挨了一掌,剛想發火,卻看到霍侯眼中的冷,知道,霍侯這句話是認真的。再鬧下去,以後,便不用再現於人前了。
捂著臉凄凄艾艾地哭了起來,卻終究不好再說什麼了。
於是,大婚那日,霍侯和長寧郡主領著霍府眾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送姽嫿出門。
當中,還出了個小曲。
本來,該是由霍嶺將姽嫿背上喜轎,但蕭衍卻突然出現了霍侯府。
聖上親臨,本該羽林軍開路,前後清路,眾人跪迎。
蕭衍此次卻極為低調,只帶了隨保護的人,儀仗隨侍皆未曾帶。
他今日穿了一緋紅長袍,不再是往日裏的沉穩,倒顯得倒有些年郎的模樣。
蕭衍神極為溫地對姽嫿說道,「孤這次不是作為皇帝前來,而是作為你的夫子,親自為你送嫁。」
霍嶺極有眼,主退到了後面,同其他霍家人一起,行大禮跪送姽嫿出閣。
姽嫿隔著頭冠的珠簾,看向蕭衍,而後,輕輕點了點頭。
蕭衍綻出一抹笑意,將姽嫿背在上,朝府外的喜轎走去。
「我已經允了沈蘭臺的外放奏摺,南郡那邊民風彪悍,常有鬥爭,我給你撥兩千親兵,你帶著,一併去南郡。我知你有大志向,希來日南郡送回來的奏呈,能有為你請封的旨意。嫿嫿,盛京終究太多束縛,你離開,也是好事。」
蕭衍幾乎替姽嫿考慮好了一切,此次為置辦的嫁妝中,也不乏許多珍稀藥材,軍中良藥這類的東西。
即便不在自己邊,他也是希姽嫿能過得舒心安好。
即使走得再慢,也終有達到的一日,很快,二人便到了喜轎前。
沈蘭臺見到蕭衍那一刻,神一凝,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將姽嫿放下,蕭衍眼中帶著不舍,最終只說了一句,「去吧,別誤了良時,我便不去沈家了,免得大家也不自在。」
姽嫿盈盈一拜,低聲道,「夫子,山高路長,日後請多珍重。」
說完,轉鑽了喜轎。
蕭衍轉看向迎親的沈蘭臺,正道,「你既得了這天下最珍貴的寶,便好好呵護,不要讓孤後悔。」
沈蘭臺躬道,「陛下放心,不會有任何事,重過嫿嫿在臣心中的分量,臣不會給陛下這個機會,也不會給任何人這個機會。」
不管旁人再多綺思,今日以後,嫿嫿便是他的妻,他會護著,陪著,去想去的任何地方,做想做的任何事。
喜轎抬起,喜樂響起,抬著姽嫿朝著新的人生走去。
蕭衍站在那裏,目送著迎親的隊伍慢慢走遠。
他雖是一國之君,萬人之上,卻也終有得不到的東西。
就像今日,他只敢穿著一緋紅衫,假裝今日,是他和嫿嫿的喜事。
實則,卻連將心意吐的勇氣都沒有。
從此,這盛京城,便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那場盛大到讓滿盛京城都瞠目結舌的婚事,伴隨沈蘭臺和姽嫿的禮,悄然落下了帷幕。
十日後,沈蘭臺奉命,前往南郡任太守一職,而姽嫿帶著兩千親兵隨行。
出發那日,蕭衍站在城牆之上,遙著車隊離開的方向。
南郡路遠,日後再見,不知是何時了。
他將繼續守著這江山,做他的明君,做他的孤家寡人。
唯願明月能自由徜徉。
伴隨二人的離開,盛京城裏,關於他們的討論漸漸淡去。這座城裏,總是不缺議論的話題。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南郡,卻即將迎來他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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