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笑道:“下在城裡已經買下了一宅子，已便安置家人。反正以後總是要搬過來的嘛，下可比不得國公您，國公的府第將來是要由工部承建，朝廷賜予的，下隻好自己籌措了。”

其實前兩日謝傳忠來拜見時，就已帶了一份房契，送了夏潯好大一幢宅子，只是夏潯覺得一些小件兒好收，這麼大一幢宅子太過顯眼，便婉拒了。

夏潯知道紀綱來找自己定是有事相商，便道:“好，正要瞧瞧紀大人這幢新宅，且往紀大人府上一行吧。”

兩下裡並作一路，往紀綱府上走，紀綱新買的這幢宅子踞館驛不遠，到了地方夏潯一瞧，牆黛瓦，雕花門樓，朱漆銅環的大門，大門左右兩隻石獅，一到門前，便湧出一群家仆，接了老爺和客人的馬匹。

踏進門去，庭院深廣，大小庭院相輝映，富麗堂皇。

窗上、隔板上、梁棟上，都有玲瓏有致的木雕，低頭是鵝卵石路，抬頭是青磚細瓦，飛簷高挑的磚雕、石雕，還有那錯錯落落的馬頭牆、鼇魚禽，栩栩如生，這樣一幢宅子，絕對價格不菲。

更重要的是，這樣一幢宅子，毫無破敗氣象，絕不可能就那麼巧，有人出售，恰就被紀綱買了去。夏潯心知肚明，這定是有人贈送了。

紀綱與他一樣，雖然離了中樞，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他們還沒有死，求得到他們的人依舊大有人在，不過就連夏潯在這風頭上都不敢坦然接一幢豪宅為禮，紀綱卻是毫不知避諱，這人的狂，倒是真的不曾稍斂。

夏潯的侍衛到了門口就被留下了，自有紀綱府上管事領去吃茶，小櫻可不是下人，紀綱在錦衛查辦帖木兒帝國使者在玄武湖遇刺一案時，曾多次請幫忙擔任通譯，知道這人在楊家份特殊，不敢以下人對待，便也當客人，請進了後宅。

到了花廳落座，紀綱便人請出自己的如夫人陪伴小櫻到另一間客廳寬坐，吃茶聊天，自己則與夏潯在主客廳分賓主就坐。

接待小櫻的兩位紀綱妾室正是當初紀綱選秀時截下來的一對姐妹花，姐姐柳清墨，妹妹柳荷，清墨年方十六，荷年方十三，生得如花似玉，百千。

小櫻見了這玉琢的一雙人兒，心中也自喜歡，三人寬座小花廳，吃些點心，用些茶水，隨便聊些東西，倒也相甚歡。

主客廳裡，紀綱人送上茶來，立即屏退左右，對夏潯肅然道:“國公，我急急趕回來，是因為……荊軻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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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櫻與紀綱的兩位如夫人聊了一陣天，覺得有些急，便放下茶杯，靦腆地對清墨、荷兩姐妹道:“兩位夫人，小櫻有些急，不知尊府……”

荷掩口笑道:“咱們都是人，有甚不好意思的。姐姐跟我來，我領你去！”

荷雖已嫁作人婦，終究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活潑的很，便牽了小櫻的手往外走，風風火火的，全然不似姐姐的文靜。

荷拉著小櫻在宅院裡左轉右轉，前拐後拐，繞了一陣兒，忽然站在那裡，有些迷惘地左右觀瞧。小櫻見了好笑，忍俊不地道:“荷夫人，這是你家呀，怎還不認得路?”

荷窘道:“不瞞姐姐，小荷搬進來才三兩天功夫，平時方便又用寢室中馬桶，這府中布局，實在還未悉。”

一轉眼忽見一個丫環端了盆服出來，荷忙問:“茅廁在哪裡?”

那丫環一見是自家如夫人，忙向前一指，道:“夫人，那間房子就是！”

因為廁所屬，西為歸之位，所以古時茅廁，多建在建築的西邊，坐西向東，正面不能對著門戶。廁所前邊必有一開闊之地，以利於盡快散去穢氣，這是屬於風水的說法了，講究些的，還會在這兒種一叢花草以除異味。

荷一瞧，廂房西山牆出一角飛簷，便拉著小櫻的手走過去，小丫環在後邊又一聲:“噯！夫人……”

二人腳步匆匆，已經去得遠了，那丫環便未再，挎著木盆自往井邊去了。荷拉著小櫻趕到廂房山牆，便站住腳步，對小櫻道:“姐姐且去方便，妹妹在這相候。”

小櫻道了謝，便往茅廁趕去。

這大門大戶人家，茅廁蓋的也講究，不細看，還真當這裡也是一住宅，不過從格式上來說，這茅廁也是一左一右分為男兩間，男左右，習慣如此，自家宅院裡的茅廁，上邊自然不可能寫個“男”“”來區分。

小櫻卻不知道這規矩，繞過花叢，便朝最近的一個口走去，甫一，便是一驚，原來裡邊竟然有人正在方便，茅廁裡有人不稀罕，可是這人貌相分明是個男孩，年紀不大，歲一個子，短衫窄，下人打扮。

小櫻知道自己走錯了路，“嗯”地一聲，便想退出去。那男孩抬頭看見有個人闖進來，慌張之下竟然站了起來，小櫻見他蹲著，原還以為他在大解，不想他卻是在小解，這一站起，止不住尿，濺了一子。

小櫻看見，不由“呀”地一聲驚呼。在草原上常見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著屁在河邊玩耍，哪能不知男人與人異同之，眼前這孩子下禿禿的，只有好大一個駭人的疤痕，如何不驚?

小櫻又驚又駭，忙道:“小弟弟，你莫怕，是姐姐走錯了地方！”

那男孩手忙腳扯起了子，脹紅著臉道:“這位姐姐，廁在那邊。”聽那聲音，細聲細氣兒的，恰與子相仿，想來是子尚未變音的緣故。

小櫻未及多想，一面往外退，一面致謙，待退出，又繞到另一邊廁解了手才出來。荷還等在外邊，見出來，便笑道:“姐姐，咱們且去那邊井水淨手。”

二人剛要離開，那個男孩兒也從茅廁中走出來，看見二人，便扭轉了子，遲遲疑疑的著牆邊花草，走不走的樣子。

荷瞧見，板起臉道:“小獨，你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那男一見荷問話，更加慌張起來，結結地道:“荷夫人，小的……小的沒有事……”

荷瞧他模樣，疑心更起，叱道:“你過來！”

那男害怕，隻得別別扭扭走近，荷一瞧他子上的尿漬，便厭惡地掩住了鼻子， 叱道:“又尿在上了?真是的，你們這些髒人侍候，好生討厭！快去換過衫，洗淨子，否則不要進我房間！”

那男如蒙大赦，連忙答應一聲，轉跑去。

小櫻納罕地道:“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

荷撇撇，不屑地道:“還不是我們家老爺麼，我們老爺就喜歡，見著中意的，就巧取豪奪弄回家來，弄回家來卻又隻當擺設，老爺自己不去摘，卻又怕旁人摘了他的花兒，放心不下，後宅裡邊便絕對不準一個男人進去，可是有些登高爬低的活兒人家又乾不了，就弄了些閹人回來！這些閹人很髒的，上一子味兒，討厭死了。”

這荷眼見紀綱把夏潯請進後宅，那定是極要好的朋友了，兼之自己與小櫻很對脾氣，本是民間，沒有什麼見識，哪曉得其中利害，心直口快的就說了出來。

小櫻在韃靼，可汗、皇后都是時常見面的，他們依舊保持著在中原時的一些排場，邊有太監侍候，小櫻自然知道其中規矩，一聽之下，不由暗暗吃驚:“用太監侍候私宅?這不是皇帝才可以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