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先生回到住,洗個澡換了服,疲憊極了,躺在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www.141biz.comwww.chinabook.me
來回翻轉了一兩刻鐘,荀先生乾脆坐起來,讓人拿了服穿好,問了那位周將軍這會兒在哪兒乾什麼呢,出了院門,閑逛出去。
周娥正蹲在塊大石頭,看著下麵的兵丁練。
荀先生踱過去,順著周娥的目往下看了看,笑道:“隻怕要讓周將軍見笑了。”
周娥回頭看向荀先生,“您是?”
“我是將軍府參贊,姓荀。”荀先生笑應了,背著手站在周娥旁邊,也看向那群練的兵丁。
“喔。”
周娥沒聽出這個姓荀有什麼意味,大帥沒待過,也沒關心過。隻順著剛才的問話說話。
“韓將軍會練兵的,我強。”
“跟你們大帥呢?”荀先生回頭看向周娥。
“哪個大帥?我跟過好幾個大帥。”
周娥正在無聊,乾脆一個一個說起來,“最早跟著皇,我從十夫長到百夫長,又到千夫長,都是皇親自提拔的,剛開始學練兵,也是皇教的,那時候我什麼也不懂,皇練兵練的好不好……”
周娥乾笑了幾聲。
“我肯定不知道。
後來又跟著謝將軍,謝將軍之前跟過幾年李侯爺,是王妃親爹,你知道吧?”
周娥轉頭看著荀先生問了句。
荀先生一邊笑一邊點頭,他當然知道。
“李侯爺不能算帥,他頭一直有人,開始是皇,後來是謝將軍和太子,人家怎麼說他怎麼打,跟我差不多,他算了。
謝將軍練兵……他練兵簡單,反正他往那兒一站,沒人不怕,一聲令下,沒人不聽。
謝將軍嫌棄我的,不過他沒說,是那個樣子,這麼一站,斜你一眼,你以後見了知道了,不用他說,你知道他嫌棄你。
後來還跟過霍帥一兩年,不到兩年,一年多吧。
霍帥人好,脾氣好,謹慎得很,我跟著他的時候,多半是站在後麵陣。
一請戰,他說:周將軍哪,你看咱們這小將這麼多,讓他們多打幾場,你給他們陣,看看他們打的怎麼樣,回頭給他們指點指點。
我從來沒指點過,我也看不出來打得好不好,我是覺得他們沖的太慢。”
“周將軍沖陣時如猛虎下山,鋒利之極,令人敬佩。”荀先生笑起來,”櫟城外那一戰,聽說幾位安將軍聲勢不凡,威震人心,周將軍那一戰也在嗎?“
“在,跟著我們王妃,當時我們打的也是安字旗號,好像聲勢也不小。
不是我們怎麼怎麼樣,你想想,我們一共沒幾個,一多半人不是老是弱,能騎在馬再喊幾聲,算是有戰力的了,不是我們的聲勢,是那個安字。
那幫北地過來的蠻人,看到個安字,魂都飛了,連看個真假的膽子都沒了,不過還真是真的。
人吧,是這樣,自己嚇自己。
我剛陣也怕,你想想那戰場,箭飛如雨,本沒法躲,一到短兵相接,前後左右,是敵是友,誰知道?
想多了,不等戰場,先嚇死了。
我跟你說,真有沒戰場嚇死的,跟我一夥的,有一個,第二天要對陣,一夜沒睡著,早軍號一響,一口氣沒來,嚇死了。
後來吧,一場接一場打的多了,怕個屁啊,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周將軍這是大智慧。”荀先生半靠半坐在石頭,看著周娥,乾脆直接了當的問道:“王爺蜀,難道沒帶向導嗎?怎麼還打發周將軍走這一趟?”
“帶了,十幾個呢,路還有人送向導,送的也得有十幾個。我覺得不缺向導,為什麼打發我走這一趟,我不知道。”
周娥一句我不知道,答的乾脆之極。
荀先生差點笑出來。
“周將軍在這兒呆了好幾天了吧?怎麼也不急著回去?不怕耽誤了你們王爺的行程?”
“你覺得我回不回去,要嗎?能耽誤了行程?”周娥看向荀先生,反問道。
荀先生被周娥這幾句反問噎著了。
“要是韓將軍跟將軍說,他這兒找不到好的向導,請將軍回去稟報,將軍回去嗎?”
“回去,我領的軍令,沒說一定要帶向導回去。
再說,我都跟你說了,我瞧著不缺向導,王爺讓我走這一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覺得不是為了向導。你說呢?”
“那將軍明天一早啟程回去吧。”荀先生不客氣道。
“嗯?你是誰?你又不是韓將軍,你說了不算哪。”周娥白了荀先生一眼。
荀先生笑著沒說話,好一會兒,看著周娥道:“周將軍,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王爺打發你走這一趟,是拿你做個探路石,看看韓將軍會不會殺了你。”
“嗯?”周娥不看練兵了,挪了挪,對著荀先生,“你這話,這意思,韓將軍想殺了王爺?王爺還知道了?所以讓我走這一趟,送門,是這意思?
你到底是什麼人哪?這話可不能說。”
“你們王爺要拿你做探路石,大約不會跟你說這劍門關裡的人事,不過,你到這劍門關也好幾天了,沒打聽打聽,將軍邊有什麼人,府裡有什麼人,哪些人是能說得話的,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沒打聽。”周娥答的乾脆,“我有自知之明,我這樣的笨人,一向是沒打聽著別人,倒被別人打聽個底兒掉。
再說了,打聽了又有什麼用?您覺得,我這樣的,還能使出什麼計策來?”
荀先生再次失笑出聲。
“我跟在韓將軍邊二十多年了,同生共死過,我們賓主極為相得,前世的緣分吧。”
“喔,我懂了。你在韓將軍那裡,說話算數是吧?
你剛才說,我是我們王爺送到你們門的,你們韓將軍跟我們王爺有仇?跟王妃有仇?跟李家有仇?”
“都沒有,隻不過,我不覺得蜀地歸附是件好事,我不贊。”荀先生看著周娥。
“也是你們韓將軍不贊。
你們韓將軍想殺了我們王爺,堵死蜀地歸附朝廷的路?”
“嗯。”荀先生瞄著周娥,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太子爺放過話,要是我們王爺和王妃死在了蜀地,殺盡蜀地大小吏,要是我們王爺和王妃真死在了蜀地,那蜀地的大小吏,會盡全力,和朝廷打這一仗,說不定,還能滅了朝廷,一統天下。”
周娥再挪了挪,麵對荀先生,嚴肅認真道。
“嗯。”荀先生這一聲嗯,肯定多了。
“第一,我覺得你們殺不了王爺和王妃。”
周娥擰著眉,看起來思考的很用力。
“為什麼呢,第一,王爺明得不得了,猴猴的,王妃也是,還有安小五,安小五還到蜀地遊歷過幾年,這條金牛道,他走過兩三趟,說是還跟他幾個哥一起,琢磨過怎麼攻破這條道。
第二,這一路,我們走到現在,到的墻頭草多,手幫忙用力結的更多,安小五說這是人心所向,我覺得也是,太平了這十幾年,誰還想打仗?連我這樣的,也不想再紛紛打來打去了。
第三,你信天命嗎?我其實不怎麼信,可有一件,我是信的。
前朝仁宗皇帝那是多大的功德,滿天下沒人不激對吧?是你們蜀地,也沒人不激吧?仁宗皇帝活在世的,王妃這一點兒脈了。
仁宗皇帝那滔天的功德,王妃能有那麼一星半點,海水一滴,這運道也足夠了。
你和你們將軍想歸想,這事做不!”
周娥極其肯定的總結了一句。
荀先生臉不怎麼好。
棉縣這一場,他已經到了運道和人心。
“你們將軍為什麼要堵死這條好好的路?涇州城那位祁大帥,是滿腔抱負要一展才華,你們將軍呢?不會也是想展什麼才華吧?”
周娥看著荀先生,納悶道。
荀先生看著周娥,沉默片刻道:“將軍守濠州時,死了秦國公主的父親。”
“噢!”周娥響亮的噢了一聲,猛一拍大,“秦國經常著要什麼剖腹剜心滅滿門的韓家,是你們將軍?可不是,都姓韓!”
周娥又拍了兩下大,哈哈笑起來。
荀先生被笑的後仰,斜眼瞥著。
“秦國那小娘們不是個東西,我打過一掌,當眾打的。”
周娥一臉愉快。
荀先生眼睛都瞪大了。
“那小娘們蠢不自知,說我狠毒,說什麼人家當年也沒怎麼著我,我不是活得好好兒的?還當了將軍,榮華富貴,我應該謝謝那些人才對,要不是他們得我當年去投軍,我怎麼能做了這麼威風的大將軍?
說著說著,指到我鼻子說我恩將仇報。
我揮了一掌。”
荀先生簡直要噎著了,“那之後呢?這一掌沒人看見?”
眼前這個周娥活生生的!
“怎麼沒人看見?大庭廣眾,一堆一堆的人。
皇說他看到我頭痛,把我發給了太子爺,太子爺罰了我一年俸祿,說我打秦國,跟男人打人有什麼分別,罰我是罰這個男人打人。
一年俸祿一年俸祿好了,我又不缺銀子。”
周娥揮了揮手,一臉愉快。
荀先生斜瞥著周娥,片刻,移開目,看著遠,好半天,荀先生抖了抖襟。“我回去了,街那頭有家豆腐鋪,味道不錯,周將軍可以去嘗嘗。”
“嗯,是不錯,吃過了。”周娥也從石頭下來,了後背,跟在荀先生後麵兩三步,走到路口,和荀先生相背而走。
荀先生站住,看著周娥悠悠哉哉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轉回頭,接著往回走。
暖君李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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