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酒肆頗多,但江晏同蕭霽野卻獨獨鍾尋一小舟,泛舟江上。
“嚐嚐。”
隨手丟出一壺酒,蕭霽野道:“好東西,你未必喝過。”
江晏冷笑一聲,打開竹塞。
壺中酒清亮且著,一芬芳醇香撲鼻而來,令人未飲先醉。江晏勾一笑,拿出酒盞斟滿。
“嘖。”
蕭霽野眉尾輕挑,語帶微嘲:“你心不錯,可是聽了上京流言?”
“據聞你那侯爺兄長冷落發妻,二人如今還未同房……”
想到那日驚鴻一瞥,蕭霽野搖搖頭,笑得恣意:“當真是暴殄天。”
江晏聞言臉漸冷:“不是你可隨意狎戲取笑之人。”
“你將視若珍寶,卻被人棄如敝屣,這世間事當真有趣。”
抄起桌上酒壺一飲而盡,酒順結而下,蕭霽野抬手去,作瀟灑而落拓。江晏看著忽而心生豔羨,羨慕對方隨恣意,從未將世俗看在眼中。
“不過……”
忍了又忍,蕭霽野仍是沒忍住,他半彎下腰神桀驁:“你是如何想的?”
“不知你在說什麽。”
蕭霽野嗤笑:“在我麵前又何必端著那假惺惺的端方君子之態?我又不是你嫂嫂,中意看這些玩意兒。”
江晏著酒盞的手微微收,眸中目由清明溫和漸漸轉為鷙。
“如此我方看得順眼。”
江晏想要發作,卻終是了下去。
初初聽聞兄長房中事,他並非未過心思。可相比得到那人,他更怕對方用嫌惡而憎恨的目看他。
江晏垂眸,心頭無力,手中力道也緩緩泄了下去。
是萬不會容下他這番心思的。
醇香酒順而下,再是清冽甘甜、綿芳香的滋味,攪著他那卑齪心思以及黯然悲苦,也變得晦酸楚刺人心舌。
見他頹然模樣,蕭霽野忽而有些好奇,究竟那子有何種魅力,能將江晏迷得這般神魂顛倒。
微微向後仰著子,蕭霽野呲牙一笑,眸中滿是嘲諷之意。他萬不會如江晏這般蠢,將自己之喜怒哀樂予他人掌控。
“你上次借我之名大肆在上京收鋪,可知鬧得我損失了多銀錢?”
江晏淡漠道:“三佛齊那批貨回來,送你一。”
“甚是大方。”
見帶來的酒喝完,蕭霽野又搬上一壇,二人暢飲一番,蕭霽野道:“將侯府攪得天翻地覆的子,究竟是何許人?竟能讓城侯守著妻而不門?”
江晏眉頭微擰:“庸脂俗罷了。”
他甚至未想起那人麵貌。
“除了你嫂嫂,哪個人於你眼中不是庸脂俗?”
蕭霽野笑得邪肆,江晏略帶警告看他一眼。
“以你的手段,想要整治那個蠢東西還不容易,何需借了我的姓名?”
“……”
江晏垂眸嘲諷:“你懂什麽?”
他一個刀尖之人哪懂子風?更遑論男之事。x33xs.com
喝上一口烈酒,江晏苦笑:“縱然我有萬般手段又能如何?難不還要除掉,看著那二人自此親親熱熱?”
“那就容著那妾室在你嫂嫂頭上?”
蕭霽野不解,若是他的人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辱半分,江晏這婉轉心思,著實令人猜不。
“不過一個出低賤的妾室,隻要不能誕下侯府庶子,便什麽都不是。”
將碗中酒一飲而盡,江晏神溫:“是個再幹淨不過的水晶人兒,自不屑使什麽骯髒手段。不屑不肯做的,我來替做,所想所願,我亦會替達。”
“想提前收鋪賺那蠢婦一筆,我便替炒高上京所有鋪子,想讓我娶孫家,我便娶。不想再助力侯府,我便迫孫家退婚。”
“宋扶於吏部行得艱難,心疼不忍,我便散盡私產助宋扶上位。”
“我有萬般手段,卻獨獨不願拆散江行簡同那蠢婦。”
江晏垂眸:“我願祝那二人今生今世永偕同心,我日日他二人琴瑟調和、比翼連枝。”
“可我又不願見孤苦一生,我……”
“你醉了。”
蕭霽野淡淡開口,打斷江晏的話,玩笑說說便罷,談得深了便不好了。
江晏口中發苦,隻笑笑再飲下一碗烈酒。
二人拋開私事不談,又說了幾句日後生意,待到船隻飄到下遊已過了戌時。侯府小廝正在岸邊焦急等著,江晏方下船就見邊伺候的人道:“二爺可算回來了,府中出了事。”
“什麽事?”
那小廝道:“是三姑娘,三姑娘歿了。”
江晏挑眉:“怎麽突然沒了?”
將今日事細細說給江晏聽,他卻隻淡淡顰眉,卻未見任何惋惜之,直到小廝提到大許是驚嚇過度,回院便召了府醫,他才略顯慌張。
正想同蕭霽野道別,卻見他一臉肅低頭同邊之人低語。
江晏隻聽見一句不甚真切的癱子要不行了,便見二人走遠。
“回府。”
乘車回府,江晏剛進後院,就見宋挽極不尋常的站在垂花門不遠。
他微一怔愣,隨即耳尖染紅。
江晏站在門邊不敢上前,生怕一酒氣汙了宋挽的鼻。
“見過二爺。”
蘅芷出聲提點,宋挽這才回頭。
“二爺飲酒了?”
江晏耳尖愈發灼熱,心中懊惱不已,沉片刻才躬道:“確同友人小酌了幾杯。”
宋挽淡笑,隨口說了句飲酒傷便側了子讓他先行。
江晏抿著,心有不舍,又見今日行蹤有異,不該於這時還未回瀾庭院,便開口道:“嫂嫂這是在……”
“在等蘅蕪,我讓去吉祥苑為三姑娘添幾張紙錢。”
“……”
江晏這才想起他被人尋回府中,正為了此事。
仿佛看出他有些迷醉的模樣,宋挽溫聲道:“可是有不適?”
“是我吃酒誤事,嫂嫂放心,予遲日後必滴酒不沾。”
說完,江晏躬離開,回毓靈齋洗漱更準備喪事去了。
見他離開,宋挽道:“觀其行,知其德,二爺乃大雅君子,明磊落實在難得。”
思及此,宋挽忽然想到,若是江行簡未歸由江晏襲爵,侯府必不會禮崩樂壞,形如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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