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在沈復悠哉悠哉地喝酒吃菜之時,沒多久從外面就進來一個人。
這個人一家丁打扮,但服的用料材質比店小二好多了,甚至比掌柜的都好上幾分,顯然是來自大戶人家,并且仔細瞧可以瞧出來,此人的服上繡著黃府的標志,顯然是黃府家丁。
沈復就坐在大堂角落靠窗的位置,這里更清凈,還能吹到風,看看街上的景,很是不錯。
這個黃府家丁一走進上云客棧,并沒有看到坐在角落的沈復,而是直接去找掌柜的詢問。
但掌柜的這時候不在,似乎早上的事沒有辦妥當,他就又把客棧給自己的兒打理,出門去理那麻煩事了。
那黃府家丁便去詢問這小姑娘:“丫頭,你這客棧里有沒有一位姓沈的客人?”
這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但天真可之余,也不乏聰明伶俐。
來人顯然是黃府家丁,黃老爺在羽城有錢有勢,但名聲可不是特別好,主要是瞧不起平民,那對上面的大卑躬屈膝,而對下面的窮人又作威作福的派頭,這些普通人看了很是厭惡。
因此,在不知道此人來意的況下,小姑娘并不急著說出沈復的份,也不往沈復那邊去看。
只要一看,這黃府家丁就知道了這位獨自小酌的中年男人就是沈復。黃府人才濟濟,尋找沈復一事如此重要,被派來執行此事的必定是個頭腦機靈之人。
好在小姑娘也很機靈,不急著回答,也不往沈復那邊看,只說了一句:“我也不知道,等我爹爹回來后再說吧。”
家丁又問:“你爹爹就是掌柜的吧?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小姑娘又道:“他出門要賬了,要是順利就回來得早,不順利就回來得晚。要不我給您上壺茶,您先找地方休息休息。”
小姑娘全程不看沈復,說的話也合合理,但能騙過那黃府家丁,卻騙不過沈復。
顯然,這鬼靈怪的小丫頭是在給沈復拖延時間,為此不惜說謊,日后若被查出來只怕不了麻煩。
若要避免這一麻煩,只需要手一指,說:“那位喝酒的人就是沈先生,您找的就是他吧?”
如此一來,小姑娘和這家上云客棧就都沒有麻煩了。但沈復尋思著,這小姑娘不僅聰明,心地更是很善良,知道黃府名聲不好,怕這個家丁找我是為了害我,于是假裝不認得我,故意拖延時間。
如果沈復想走,那麼現在隨時可以騎著小紅馬揚長而去,保證那個黃府家丁反應不過來。
其實那家丁也不是傻子,他能被派出來辦這件事,就說明他也是個很機靈之人。
只是人千萬不可疏忽大意,面對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覺得不可能騙我,于是說什麼就信什麼。
小事也就算了,但辦大事的人絕不可有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
須知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須得時時刻刻謹慎,方能辦大事!
只不過,沈復若是一走了之,日后事敗,這小姑娘就算不至于惹上麻煩,但爹爹和這家客棧絕對也會牽連。
況且黃府派人來找自己,無非是要拉攏招攬,不至于害了自己,沈復對此心里有數。
于是他主舉起手,招呼柜臺那邊正愁眉苦臉的黃府家丁。
“這位兄臺,你可是找在下?”
那家丁一聽,回頭一看,就看見角落那里坐著的中年男人雖然著平平,但宇軒昂,頗有豪杰之,肯定是位大人,多半就是老爺要找的人了。
瞬間家丁臉上的愁眉就舒展開來,趕來到沈復邊,畢恭畢敬地道:“回這位爺,我是黃府的家丁,黃老爺派我來邀請您今日去府上一聚。”
沈復笑道:“你這年齡比我也大不了多,我先生就行了。”
那家丁鞠躬作揖道:“小人不敢!”
沈復道:“哦?不我可不去啊,這里面的利害關系你可想好了。”
說著沈復悠哉悠哉喝了口酒,那家丁習慣了卑躬屈膝,冷不丁到一位不擺架子的爺,還真有點不適應。
不過人的本又不是賤骨頭,誰愿意天天自降兩倍,把自己變那些權貴之人的孫子?
那家丁便道:“沈先生,今日任意時間,請先生去黃府一聚。”
沈復道:“如果我說不去呢?你要強行把我綁了去嗎?”
那家丁道:“小人只是負責傳話,若先生不去,小人自是不敢妄的,無非是回去后無法差,免不了一頓打罷了。”
沈復搖搖頭道:“要不怎麼說古代思想愚昧落后呢,不過若是當真那麼開明,也不會封建時代了。”
家丁哪里聽得懂什麼封建不封建的?只是再三央求沈復赴約。
沈復本來是不想再去黃府的,那種看似大方實則小肚腸的權貴之人,一點豪壯志也沒有,滿腦子都是蠅頭小利,跟他們來往簡直是浪費時間。
不過有些事也確實躲不掉,該去還是得去一趟,沈復就答應家丁說自己是昨晚才回來的,那麼今晚必定再去黃府赴約。
家丁尋思了一下,依照黃老爺的意思,最好是能現在就把沈先生請過去,畢竟夜長夢多,凡事宜早不宜晚。
但能把這等人請,便已經是一件大功了,這位爺不讓別人他爺,而是他先生,果然是一位豪杰,若是惹惱了他,只怕他一騎絕塵揚長而去,到時候上哪里去找?
況且客棧里的小姑娘也聽見了,沈先生說他晚上去黃府,只要回去報個信,這個任務就算完了,哪怕撈不著賞,至也不會挨罰,不錯不錯,就這麼辦吧!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古人的中庸之道在這個家丁上現得淋漓盡致。
這也印證了沈復的猜測,那就是黃老爺只不過是有錢有勢,實際上就是個小人。
不然若是真豪杰,他手下的人必定對他死心塌地,赴湯蹈火都在所不辭,又豈會斤斤計較這些利弊得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