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這車子外觀看起來破舊,說明主人節儉,小子恰好聽說孔老太傅是個簡樸不奢靡的人。這車子雖然陳舊卻用料上乘,做工講究,能用得起這樣車子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其三:傳聞孔老太傅從京城到宣州來,從傳出這話,到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京城距離宣州,快馬三天也就到了,若是乘馬車,也早已經該到了。孔老遲遲不到,說明乘坐的通工速度慢,若是牛車,就能解釋得通了。綜上所述,小子判斷,您老就是孔老太傅。」
旁觀的學子本來還想笑話幾句,聽他這麼一二三的分析下來,看向馬車的眼神都變了。車裏的人,還可能真的是孔老太傅呢。
車中的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很聰明啊!你什麼名字來著?」
謝湛低頭暗笑,老頭你就裝吧,明明剛剛報姓名的時候,老頭聽見了的。
老者這句你很聰明,就徹底表明了份。
學子們急忙在旁邊整整冠,齊齊叉手,「學生拜見孔老太傅。」.
車夫攙扶著孔老太傅從車上下來,朝四周揮揮手,「都起來吧。」
謝湛上前去饞了一把,才回答孔老太傅先前的問話,「小子謝湛,拜謝之謝,水木湛清華之湛。」
孔老太傅活幾下脖子,又抻抻腰,「坐一路牛車,把人骨頭都坐僵了,正好走走。」
謝湛道:「是。」
扭頭顧玖上前,「九娘過來,見過孔老太傅。」
又跟孔老太傅介紹:「這是舍妹。」
顧玖乖乖的上去行了個福禮,完了一雙眼睛在孔老太傅面上轉了幾圈。
孔老太傅盯著顧玖,神若有所思,半晌,問道:「小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顧玖:「……」
祖父和孔老私不錯,但也就家裏的兄長們時常以晚輩份,拜見孔老太傅。
和孔老太傅唯一的一次見面,還是祖父陪著孔老太傅在家園子裏賞花的時候,遇到了正坐在假山後讀書的。
當時作為晚輩,曾過去見禮。
僅這一面,而且已經過去了三年,由一個九歲的孩子長一個小,孔老太傅居然還覺得眼。
這老頭這麼大年紀了,記憶力這麼好乾嘛?
如今時過境遷,家裏的事有些複雜,此時多說無益。
顧玖就道:「人有相似,老先生恐怕認錯人了。」
孔老太傅面疑之,片刻笑道:「年齡大了,真的是記不好了,可能真的認錯人了。」
謝湛雙眼晦的看了顧玖好幾眼,看來,他家的小姑娘出不簡單啊!
既然他家小姑娘不想多說世,謝湛就打岔道:「不知您老下榻之可準備好了,若是還沒找到下,小子可先回城中,為孔老準備。」
孔老太傅搖搖手,「不用了,家裏下人先走一步,已經都弄好了。」
「你謝湛,可有字?」
謝湛道:「尚未取字。」
「景昃鳴禽集,水木湛清華,清華兩字可為字。」
謝湛再行一禮,「清華謝孔老賜字。」
孔老太傅擺擺手,指指前面,「走走吧。」
謝湛就攙扶了孔老太傅的手臂,慢慢的朝前走。
顧玖落後半步跟著兩人。
兩側則是學子們,都緩緩跟著,既沒有善於鑽營的上前搭話,也沒有人離開,都陪著慢走,邊聽兩人說話,心裏都對謝湛羨慕的很。
有人在悄悄的問別人,「這位謝湛你聽說過嗎?是州學的學生?」
「不是,這麼出的長相,如果我在州學見過,肯定印象深刻。」
「這個謝湛可真走運,一來就得了孔老賞識,能被孔老賜字,是多麼榮幸的事啊!」
太傅是榮譽加封,手裏沒有實權,但孔老本人是當世大儒,從國子監祭酒的位置上致仕的,可謂桃李滿天下,在天下學子心中,地位無比尊崇。
能得他一句褒揚已經不容易,能得其賜字,更是了不得,想必要不了多久,謝湛不說揚名天下,起碼在宣州士人中是獨一份了。
「人家這不走運吧?應該是聰明有頭腦,眼力好。」
別人怎麼議論,謝湛統統沒在意,他正回答孔老的話。
「讀到哪本書了?」
「四書和九經已經全部學完,前年起,開始學習詩賦和時務策。」謝湛恭敬的應道。
孔老太傅讚揚一句:「嗯,進度很快。可帶有干謁的文章?」
謝湛從袖裏掏出早準備好的時務策,雙手捧著遞給孔老。
孔老太傅展開薄薄的紙張,就在原地停下,看起來。
顧玖悄咪咪沖謝湛豎一大拇指,小步靠過去,小聲道:「謝湛,你是吃天才丸長大的嗎?」
謝湛垂眸,看到顧玖眼下的長睫忽閃忽閃的,咉著眼中的波,格外瀲灧。
心中歡喜,抬手的發頂,也小聲道:「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是吃可丸長大的。」
顧玖就掩住吧,瞇起眼笑。
謝湛忍不住跟著笑起來,抬手把耳邊散的鬢髮別在耳後。
「哇,好寵啊,我也想要這樣的哥哥。」人群里有個羨慕的道。
一名年扭頭,「你要不在爹娘面前告我黑狀,哥也可以這樣寵你。」
哼了一聲,「還是算了吧,哥你的寵如暴風雨,我可承不起。」
兄妹倆的對話引起一片低笑聲。
那邊孔老太傅已經看完了謝湛的時務策,然後嘆息著拍拍謝湛的肩,「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謝湛還沒開口,旁邊的學子們已經開始咋舌,這是多高的讚譽啊,這謝湛哪冒出來的,可真走運。
孔老太傅用力拍拍謝湛的肩,「我府里還缺個鋪紙研墨的弟子,明日你去吧。」
謝湛退後兩步,左手搭右手,深深彎下腰,行了個天揖禮,「學生拜見老師。」
大縉只有親傳弟子,才能稱自己的先生為老師,這是正式師生關係。天地親君師,老師是和父親一樣的角,父親不在的況下,甚至可以代行父親的權力。在場上,也是如父子一樣,天然的站在一個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