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劉氏臉一僵，馬上哭嚎著磕頭，「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民婦不敢了，民婦再也不敢了……」

兩名衙役二話不說，上去拖住沈劉氏就按倒在地。

沈大郎無奈的閉閉眼，然後往前膝行兩步，道：「大人，請大人稍等。」

周縣令淡淡的看著沈大郎，道：「怎麼，你不服？」

沈大郎道：「家母年老，作為子，草民眼看家母刑，卻無於衷，豈不正應了家母所告的不孝之罪？」

「這沈大郎也太愚孝了，他那老娘那樣對他，難道他還想替他娘刑不？」

「真是個孝子，這麼好的兒子，那老婆子豬油蒙了心，居然心偏那樣。」

周縣令看看門外議論紛紛的百姓，也問：「你想怎樣？」

沈大郎道：「家母一貫疼舍弟，舍弟也理應孝順母親。如今家母要刑，草民認為舍弟做人兒子的，應該替年邁的母親罰。」

沈大郎說到最後一句，雙眼轉向沈二郎的方向。

「這還差不多，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要替他那糊塗娘挨打呢？」

「就是呀，沈老太婆不是偏疼的小兒子嗎？那就小兒子來替挨打吧。」

沈二郎大驚失，「我不要，我不要，是娘自己惹怒了縣老爺，娘自己惹的事，為什麼要我來扛？」

沈劉氏愣了一下，怔怔的盯著小兒子，片刻，道：「老大，他是你親兄弟，你當大哥的，怎麼能這麼狠心，竟然想讓他挨打，你這不孝子，你怎麼不替老娘挨打？」

圍觀群眾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這特麼誰要攤上這樣的老娘，還不如自掛東南枝得了，免得早晚被氣死。

沈大郎側頭去看他娘，眼神中出冰冷的，半晌，笑了一下，道：「也不是不行。但，替完這頓打，我就不是沈家的兒子了。我岳父無子，當年原本是想招贅婿的，但岳父念我是讀書人，擔心贅壞了名聲，才退一步，讓我的次子跟岳父姓。」

「但我實在不孝，沒能力再生一子給他老人家。既然在母親心裏，我這做長子的，跟二弟的一腳趾頭都沒法比，我的兒子在母親眼裏還不如二弟兒子的下人，我就帶著我的兒子姚家門，改姓姚了。」

大縉男子贅，要改方的姓氏，三代以後，才能還宗。原則上，和原來的家庭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當然，脈親無法抹滅，有很多人還是願意照顧原來的家庭的。但律法上，從贅那一刻起，就等於與父母把兒子賣出去了，父母對兒子再無所有權。

沈大郎一旦贅岳家，沈劉氏就沒辦法再拿孝道說事。

「不行！」沈劉氏掙扎著呵斥：「我沈家人，怎麼能改姓姚？不行，我不同意。」

沈大郎淡漠的道：「母親不答應，也就算了，今日母親完這刑，兒子會請大夫給您老好好治傷。然後我會請族老，幫我和二弟主持分家。到時候二弟和弟妹從我和娘子這裏弄走的銀子和首飾，統統要還回來。」

姚三娘道：「婆婆從我這裏拿了多銀錢，什麼時候拿的，拿了多，我可是一筆一筆記著賬呢。還有弟妹拿的那些首飾，都是在天工齋打的，天工齋的首飾，每一份做了多，都賣給了誰，都有據可查，可不是一句買了相同的，就能推卸的。」

「你，你這賤人，都是你挑唆的，你這殺千刀的賤人！」沈劉氏怒罵道。

沈大郎眉眼淡漠道：「母親，只要我贅姚家，這頓打我替母親挨了，就當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二弟和弟妹在我這裏弄走的錢財首飾，也可以一筆勾銷。母親考慮考慮，不答應也沒關係，出了衙門，我就去找族老，商量分家的事。」

「你這不孝子，你敢老娘，你這麼不孝，怎麼不去死？」沈劉氏破口大罵。

沈大郎和姚三娘對視一眼，不再理會沈劉氏，倆人雙雙別開眼。

周縣令看了一會兒熱鬧，掏掏耳朵，十分不耐煩的道：「沈劉氏，既然你的兒子們都不願替你挨打，那還等什麼，左右，打！」

「不要啊，不要啊，等等，等一等！」沈劉氏急忙道。

沈二郎扭頭呵斥他娘，「娘你老糊塗了，快答應大哥吧，他想贅就贅唄，反正我可沒銀子還他，如果非要我還，我也不活了！」

沈劉氏哭道：「兒啊，你說的什麼話，什麼死呀活呀的，你是想要老娘的命呀!」

不甘的看看沈大郎，再看看姚三娘，恨聲道：「我答應你，但你說話算話，不準拿走你二弟的東西。」

「這老太婆簡直豈有此理，哪是沈二郎的東西，明明是人家姚氏的。」

「外之，只要能擺一家吸鬼，也值了。」

沈大郎和姚三娘再次對視一眼，兩人眼裏都有芒閃過。

沈大郎朝堂上拱拱手，道：「大人，家母無狀，請允許草民替家母刑。」

「準！」周縣令道。

兩名衙役登時放開沈劉氏，去拉沈大郎。

沈大郎也不用兩人手，自己往長凳上一趴，眼一閉，「來吧！」

衙役掄起水火杖，開始啪啪打起來。姚三娘滿臉擔心的看著他，兩隻手都攥了。

謝湛拉拉顧玖的手，小聲道：「走了。」

顧玖站著不，「等會兒，看完打板子再走，我還沒看過打板子呢。」

謝湛無奈的陪著繼續看。

堂上一下一下的悶響，夾雜著沈大郎忍痛的悶哼聲，心的都扭頭不敢再看。

終於等一頓板子打完，顧玖才算跟著謝湛出人群，打算離開。

剛到人群外面，聽到有人在後面，「小姑娘等一等。」

顧玖和謝湛停下腳步，回頭去看，見正是宣州醫署的醫令陳本文。

「小大夫懂得很多嘛，學醫幾年了？跟誰學的？」陳本文問顧玖。

顧玖道：「學醫六七年了，我師傅嘛，是個賊高的高人，它老人家聲名不顯，您一定沒聽過它老人家的名諱。」

陳本文上下打量顧玖，這麼點年紀就學醫就六七年了，那麼就是歲就開始學醫了，學的可真夠早的，難怪都能面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