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年輕點的站起來，沖兩人招手，「來來來，這邊坐。」

這人面白無須，神溫和，一看就很好相。

謝湛和顧玖就欠欠，分別在外側的兩邊坐下。

年長的的那位頜下留著短須，打理的很整齊，開口前先在自己的短須上兩把，「我姓顧。」

比比對面年輕那位，「這位姓於，我們都在州學混飯吃，兩位小友怎麼稱呼啊？」

謝湛就站起來，恭恭敬敬叉手道：「學生姓謝，行四，單名一個湛字，這位是舍妹。」

顧玖也跟著站起來，笑瞇瞇鸚鵡學舌一般道：「不巧的很，我也姓顧，單名一個玖字，這位是家兄。」

顧先生被逗笑了，道：「可真是有緣年前是一家啊！」

倒也沒有追問，為什麼兩人自稱兄妹，卻一個姓顧一個姓謝。

「坐，坐。」於先生道。

兩人重新坐好。

顧先生招手讓茶樓夥計重新上兩盞茶。

於先生問謝湛：「謝四公子一的書卷氣，不知道在哪個書院讀書，拜在哪位名師名下？」

謝湛道：「先生學生謝四郎即可。學生原籍涇州，因家鄉遭災，到宣州討生活，剛剛安頓下來，還沒來得及找書院。」

「哦？書讀到哪裏了？」

於先生和謝湛聊天時，這邊顧先生笑呵呵的稱讚顧玖：「小大夫醫了得啊！醫德更了得。」

顧玖笑瞇瞇道：「嗯嗯，扶傷濟世，敬德修業乃醫者本分。至於醫，不敢說了得，針灸還得再練練。」

顧先生哈哈大笑，「這麼說除了針灸，小大夫的脈診和方劑都很了得嘍？」

顧玖想了想，慎重的給自己一個定位，「大概中上吧，不算最好，還有進步的空間。」

顧先生再次哈哈大笑，「小姑娘真有趣，不妄自菲薄。」

「我也這麼認為，不妄自菲薄，才能正確看待自己。」

顧先生大樂，「對對對，小姑娘有大智慧。」

「聽小大夫剛才的話，老夫就有點好奇，人因為生產會得那種驕傲的病，男人會不會也有？」

又補了一句：「我一個朋友好似有這方面的困擾。」

顧玖道：「先生手出來，我看看。」

顧先生：「……」

我說是一個朋友得了尿的病，一個朋友，不是我！

看著顧玖出來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腕放在了桌上。

那邊的於先生出一隻手，側擋著自己的臉，裝作沒聽到，只不過抖的肩膀暴了此刻他正笑的事實。

顧先生側頭看他，冷冷的道：「想笑就笑吧，不用擋臉。」

「沒有，沒有，我考察謝四郎功課呢。」於先生手把角往下拉拉，十分正經的問謝湛：「你認為《大學》講的是什麼？」

謝湛生怕一個綳不住，出笑意來，忙低下頭一本正經垂眸思考。

於先生的問題，既簡單又複雜，簡單在於太大眾，很多人都會被問到這個問題。複雜是因為回答的人太多，想要與眾不同，就要有自己的見解，不能僅僅是先生教學時解釋的那些。

「《大學》講的是個人道德修養與社會治的關係，從本上來講，講的是規束人行為的道理，我認為，《大學》思想與律法相輔相，都是在為人類社會變得有序，而立法、立德……」

於先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立刻拋開雜念，神認真了幾分，興趣的問：「哦？這話怎麼講？」

謝湛道：「律法之於任何人，就是一道枷鎖，約束著人們的行為，讓人不能作犯科、肆意妄為。《大學》的思想強調修立德，只有己正……」

顧玖細細的檢查了顧先生的脈象，又仔仔細細的打量顧先生的面，然後才收回手，問道：「先生之前有沒有去看過大夫？可服過什麼葯？」

顧先生搖搖頭，他有尿的癥狀沒多久，也不嚴重，只是偶爾用力的況下會有，自覺不是什麼大問題，也有些於啟齒，也就沒去看過。

今日見顧玖在下面給那婦人看診，講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關鍵還把一件丟面子的事，說的那麼冠冕堂皇，讓人覺得即便尿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一衝就招了兩人上來。:筆瞇樓

顧玖問顧先生：「顧先生平時可有煩多飲，多尿，口乾舌燥，喜冷飲的癥狀？」

顧先生點點頭，「這些的確是有。」

顧玖就道：「先生脈象細數，肺胃虛，還不太嚴重，但平時要注意飲食調理，忌辛辣食，忌食油炸烤的食，早睡早起，不要熬夜，適量的運，還要保持良好的心。我再開個方子，您按方調理就行，雖然用時會長一點，但還是能夠治好的。」

顧先生也不知道是因為說準了他的癥狀，還是剛才在樓下的表現，對顧玖莫名有些信任。

就道：「那就麻煩小大夫給開個方子。」

這屋子也沒有筆墨，顧先生就專門下樓，問掌柜找了筆墨紙硯上來。

謝湛本來正洋洋灑灑數千言，說的於先生一愣一愣，這會看顧玖以手抓筆，立刻停了話頭，道：「於先生稍等，待學生幫舍妹寫完方子再繼續。」

顧玖：「我寫就行，你講你的。」

謝湛：那是絕對不行的！這人字丑不自知，他可不能讓好不容建立起來的良醫形象，就這麼崩塌了。

「我來吧，你腦，我手，這樣速度也快點。」

顧玖不知道他的打算，也不跟他爭，兩人一個口述，一個筆疾書，沒一刻就弄好了。

於先生在旁邊看了幾眼，讚歎道：「四郎寫的一筆好字，年輕人中，可謂翹楚了。」

謝湛謙遜兩句，就順著話茬跟於先生打聽起擅字畫的先生來，先了解一下，將來也好給謝二慶找繪畫的先生。

那邊顧先生吹乾藥方，收起來，就跟顧玖說了自己家的地址，「顧小大夫有空就去寒舍坐坐，如果方便，也給老妻看看，我那老妻雖然從沒明著說過，但生育了四個孩子，有時候我看咳嗽都是忍著，不敢大聲，以前還不知道原因，聽了小大夫一番話，猜想我那老妻，恐怕也有你說的那種人該驕傲的病，還得麻煩顧小大夫給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