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謝大郎、謝三郎和謝湛都已經走過來，謝湛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肯定是有心人利用流民生事，恐怕要出大子。

謝湛問：「他們攔著路不讓走嗎？」

「讓走，每人要一兩銀子，不就兩條路，要麼上山投靠他們，要麼原路返回。」

大家都了口涼氣，一人一兩銀子！這年頭家戶人口都多，一家按十來口人算，那就是十兩銀子，別說災民了，就是沒遭災的時候，也沒幾戶人家能湊出來，可真是敢開口。

謝湛皺皺眉，這個要價一般商隊和鏢隊都能拿出來，明顯卡的是百姓，這是故意著百姓上山，趁機壯大隊伍的。

「山上的流民大約有多人？」謝湛問。

梁先生嘆息著，「聽他們說，這幾日上山的已經有兩三千人，之前的不知道有多。為首的是一個張乾靈的人，這人是個道士，曾在西南一帶活，頗有些威。西南遭災的百姓大多聽說過他，此人在鷹崖自稱太平王，打著救民安民的旗號，招攬過路流民。」

謝湛心裏嘆氣不已，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如果流民只是缺食，勉強挨到涇州城，只要刺史還不想掉腦袋，只要涇州王對自己的失誤有一丁點彌補的意思，哪怕只是迫於朝廷的力，出面賑災，百姓們就會有一條活路。

何況每每這時候，城裏的富商貴人們，都會出面設粥棚施粥。

但是，流民一旦被人蠱，為別人野心下的棋子，那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梁先生道：「他們遇到流民先招攬，說什麼跟著他們有糧吃。百姓們一路飢荒，好不容易到了這裏，一聽有糧吃，就什麼都不管了，都跟著人家上山，隊伍就越來越壯大起來。」

說著去看孫氏，「村裏人都上去了，你爹娘、還有你的弟弟弟妹，一家子都去了，你小侄兒……」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下，語氣有些猶豫。

孫氏一急，上一步，焦急的問：「我家小侄兒咋了？」

梁大嫂拍拍的手臂，「你看你著急的，我們都不敢告訴你了。」

謝三郎上前去，扶著妻子的手臂，一手在肩膀上拍了拍，無聲的安。

孫氏緩緩神，道：「你說吧，我沒事。」

梁大嫂才道：「咱們村那會兒離孔山遠，為了趕路，大家都沒敢帶太多的東西。到後來，大家帶的糧食都吃的差不多了，就都去山上找吃的。」

「你家兄弟帶著你弟媳和孩子，看到了一窩野蛋。恰好黃石縣的一家子也同時看到那窩野蛋，兩家爭搶起來。你弟妹皮子利索，罵的那家人還不了口，兩家就打起來了。」

「你家小侄子看你兄弟被對方打了，從地上撿起一顆石頭就朝那家人扔去。那家的孩子也撿起一顆石頭扔過來，好巧不巧，正好砸在你家小侄兒的腦袋上。那孩子有十一二歲了，力氣大，就一下子，你那小侄兒就給砸破了腦袋，大夫沒找來就不行了。」

孫氏晃了晃，臉一片慘白，小侄兒才四歲，不敢置信的問：「死了？」

謝三郎一隻手臂繞過去，摟住的肩膀，手在肩上用力握了握。

梁大嫂不忍心的點點頭，「沒救過來。」

像是安，也像是慨，「那些天，為搶乾淨的水和食，死了好多個，不單單你小侄子一個。」

「後來呢？那家人怎樣了？」孫氏淚流滿面，咬牙切齒的問。

梁大嫂搖搖頭，「沒能怎樣，咱們清河縣去孔山的沒多人，人家黃石縣那麼多人，咱們村子的人都不敢出頭……」

謝三郎點點頭，明白了，就是說死了也白死。

這世道，又能怎樣呢？災難之下，人命不值錢，水中已經淹死數萬冤魂，再多死幾個又算什麼？

「人死不能復生，別想其他，先想想活著的人。」謝三郎低頭看向妻子，安道。

孫氏回過神來，對，爹娘兄弟還在山上呢，忙去看謝湛，「老四，我爹娘他們在山上不會有事吧？」

謝湛搖搖頭，「流民大規模的聚集在一起，還敢自稱太平王，打出旗號，這是公然和朝廷作對，除非早早散了，否則最後的結果，只能以造反論，被兵清剿。」

「都是些手無縛之力的百姓，拿什麼跟裝備良的兵打？為了有心人的私慾，流民終將為替死鬼。」謝湛道。

孫氏嚇得臉更白了，眼淚立刻就掉下來了，雙手抓住謝三郎的手臂搖晃，「怎麼辦呀，你快想想辦法，怎麼辦，怎麼讓我爹娘他們下山來呢？」

謝三郎拍拍的肩膀安幾句，「別急，你先別急，這事還得再商量，急也沒用。」

謝湛跟謝大郎對視一眼，「今晚咱們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明天再打探打探消息再說。」

謝大郎點頭，這會也不能往前走了，天也黑了。

「咱們先前不是路過一個村子，那村子的人都躲難去了，咱們就暫時去村裏借住吧。」

謝大郎說的是他們小半個時辰前路過的一個村子，因為過流民，很多人的村子的人為了躲避那些到搶劫的流民，不知道藏哪裏去了，很多沿途的村子都沒人了。

商量定了，大家就又往回走，梁先生一家也跟著村民們一起走。

路上，謝大郎跟梁先生聊天，「梁先生一家本來打算去哪裏？難道重新返回家鄉不？」

梁先生搖搖頭，「家鄉回不去了，我知道一條路，從凌志往北，橫穿過小舟山，再往東走，一樣能到達涇州。那條路我年輕時走過，後來因為鬧土匪，走的人了，慢慢的就荒廢下來，走肯定是能走，但估計不太好走。」

看了看他們的車子，又加一句：「人和牲口還行，就是車子難走點，你們如果要走那條路，老朽可以帶路。」

正好他們一家勢單力孤，跟著槐樹村的人，更安全一點。

謝大郎看看謝湛，也沒有說什麼，現在況不是很明白，說什麼還為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