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抬起頭，看向于靜姝，“于總，紡織廠那邊來電話了。”

于靜姝眉了一下，“比我預想的還快。”

接過小田手里的話筒，對那邊說道：“是不是有法國友人往廠里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的人像遇上知音了似的，“是啊！特別多的法國人！要不是香港這邊懂外語的人多，在廠里找到一個能聽懂的，我們都不知道人家說得是什麼！不過這兩天打電話過來的，也有不說英語的，有些有腔調的，聽著像是英國人，還有一些說話很快，應該是國人。”

紡織廠那邊的人主要的工作就是紡織布料，至于賣得好不好，他們也不清楚，但他們從葉廷筠那里得知于靜姝去了一趟法國，便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了于靜姝一句，“于總，您這次去法國，是推銷棉布去了？”

于靜姝哭笑不得，心想著自己還推銷員了，只好笑著解釋道：“就是去了一趟，被外國友人看見了咱們廠的布料，湊了巧了。”

“那咱們廠里答不答應啊！都答應咱們產能可沒那麼高啊！”

紡織廠那邊其實猶豫得厲害。

畢竟這兩天打電話過來的，訂單還都不小，都答應了可能到年底都做不完。

可他們廠里是要定期出新布料的，定位就不是那種靠堆產量取勝的廠，哪能一整年都生產一種布料呢？

但是要說把這樣訂單推一部分……

那可真是直接推了一大筆錢啊！

“暫時別答應，但也別把話說得太死。他們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最近訂單滿，你們在清點庫存，確定貨數量，以免接單量超出承范圍，讓他們再耐心等一等。”

“全都這麼答復嗎？”

“對，統一答復。如果有人細問，你就裝作被他纏得沒辦法的樣子，告訴他訂單多數都是法國人下的，數量都很大，以棉紡廠的產能肯定是不能生產那麼多的，所以要酌分配，不可能誰都滿足。”

“可是……萬一人家不訂了呢？”

“反正訂單也接不過來，有人放棄也無所謂。”

紡織廠那邊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語氣有些沉重地說道：“于總，我說得不是這個，我是說咱們這布料既然已經外國人看見了，咱們要是不賣，他們自己也能生產出一樣的。”

“啊，原來你是說這個。”于靜姝語氣非常篤定，“這方面你不用擔心，找你的人不是什麼小客戶，他們就算為了惜自己的羽，也不會使用盜版布料的。”

別的布料也就算了，寶相花紋如今在黎可是名噪一時，正正經經登過報的，誰都知道這種花紋的布料來自中國，而且只有于靜姝的棉紡廠才能出產細膩、支撐都媲Liberty的寶相紋印花棉布，誰還會放著正版不買去買盜版？

再說了，就算想找人做一樣水準的盜版，他們也找不到啊！

難道Liberty這種老牌公司，還能連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了，給他們生產盜版？

退一萬步講，就算Liberty愿意，英國那邊的房租人工加在一起，盜版的本也比正版高。

花高價買盜版什麼的……除非是腦子瓦特了。

于靜姝下達完了命令，讓紡織廠那邊加急生產一個月的寶相紋印花棉布，就掛斷了電話，轉而帶著霍旬去了自己的辦公室，理最近堆積的文件去了。

霍旬看著埋在文件里的于靜姝，莫名地覺得像個正在批奏折的皇帝。

這個勤程度……高低也算個雍正吧！

霍旬有些促狹地想。

他走到于靜姝旁邊，說道：“有我能理的嗎？”

“這個。”于靜姝在紙上寫下一個數字，又遞給霍旬一沓文件，說道：“幫我看一下有沒有損耗率異常的，比照這個數字。我在黎的時候，接到過總部那邊的電話，說是有員工逛街的時候，發現深圳那邊有一條街流出了還原度很高的仿品，疑似是制廠那邊有工人藏了布料，倒賣給別人了。”

霍旬一時沒反應過來，便問道：“即便是這樣，仿制的人做服的本也不低吧？”

“肯定低多了。”于靜姝抬眼看向霍旬，“從廠子里拿出來的布料，只能在賬目上做手腳，這就涉及到做假賬、竊，布料流出去就是贓，只能折價賣，這樣一來那些盜版商做服的本不就下來了？不管咱們的布料本值多錢，布料的人也得賣得出去才能把錢拿到手，不賣他了就沒意義了。”

商業上的事，霍旬懂得不多，但于靜姝說到抓小、抓“間諜”的事，可就是他的本行了。

所以于靜姝一說完，霍旬就立刻分析道：“要是這樣，制廠里至得有兩個人配合，要是為了做得像，可能需要的人更多。倉庫的人記的損耗率與實際數量出太大的時候，制工人肯定也會察覺到，除非倉庫的人連工人一起收買了，否則這件事就瞞不下去。”

“是啊，不過制工人工居多，倉庫工作的卻多是男人，我有點懷疑這是夫妻一起作案，中間可能還有他們的親戚摻和。”于靜姝說著，又遞給霍旬一份名單，“這些名單也排查一下，看看哪個車間的工人有親屬關系。”

霍旬便把椅子搬到于靜姝對面，兩個人伏在桌上，低頭忙碌了起來。

霍旬看了一會兒麻麻的賬目，忍不住抬頭看了于靜姝一眼，心想：

原本以為阿姝當老板，辛苦活兒多數是留給別人干，沒想到自己在辦公室里也這麼不輕松。

這還僅僅是其中一小部分，這一整個桌子上的麻煩事，還說不準有多呢！

他在部隊訓練是一種辛苦，阿姝這邊，是另一種辛苦。

霍旬懷著這種心，理完了于靜姝分給他的文件，抬頭再看鐘表的時候，就發現時間已經快中午了。

他怕于靜姝一直理文件勞累，便借著提核對結果的機會，對于靜姝說道：“阿姝，你不給那些外國人答復，究竟是有什麼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