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城依舊熱鬧。

與白日又是兩種不同景象。

長街兩邊還沒打烊的鋪子多是茶寮酒肆，白日里在街上大耍威風的莽漢，這時候聚在小鋪子里喝酒猜碼，喝茶嘮嗑，民生氣息濃郁。

鵲樓作為南城最大最豪華酒樓，燈火長明，賓客滿座。

頂樓室，熏香裊裊，琴音陣陣，輕易將窗外飄來的嘈雜聲了下去。

“主子，斷刀跟毒不侵來了。”聽風室稟報。

百曉風沒抬頭，冷白指尖依舊在琴弦悠然撥弄，“帶去茶室。”

對這兩人到來，他并無意外。

長西去徒北村送消息，只要稍有腦子的，就能猜到人是他去的，消息也是他給的。

袁家最后一縷脈的消息……斷刀哪里等得到明日再上門。

待聽風離去，百曉風才起，懶懶踱步到梳妝鏡前，淡淡睨著鏡中人。

冷白完臉蛋上，一側兩條極細微的疤痕，還是刺眼。

百曉風臉一冷，拂袖踱去茶室。

茶室也在頂樓，位于樓梯口另一側，待客用的。

斷刀跟毒不侵此刻坐在茶室里，一人抱刀垂目，一人背著手滿室溜達，看到什麼鬼東西都嘖嘖嘆兩聲有錢。

甜寶在老頭腦袋上睡得東倒西歪。

百曉風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誒唷！來了！”

門口傳來靜，到轉悠的小老頭立馬看過來，滿臉堆諂笑，又是幫忙拉椅子又是幫忙斟茶，“百樓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來來，請坐，請喝茶！放心，今兒這茶絕對沒下藥！以前都是小老頭不懂事，有眼不識泰山有眼無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大度者長命！”

百曉風起眼皮子，凝著判若兩人的老頭，慢悠悠往他拉過來的椅子上一坐，端起他斟的茶水輕抿，一派姿態愣是把毒不侵當了小廝。

狗東西。

有求于人就換副臉，當他不知？

這時候要是敢給他下藥，斷刀就別想知道他小侄子的下落了。

毒不侵毫沒有被侮辱的覺，笑得更狗。

行走江湖能屈能，臉面是什麼東西，他不知道。

事兒干了秋后算賬什麼時候都不晚。

桀桀桀桀！你個狗幣！

斷刀在百曉風走進茶室時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黑眸盯著他，“百樓主，你將我引來不管是何目的，只要肯將我袁家人下落如實相告，但有要求我斷刀能做到的，必全力而為。”

“呵呵！”百曉風靠著雕花椅背輕笑兩聲，優雅翹起二郎，“斷刀不管說話做事都如此干脆利落，本座欣賞你，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本座也開門見山。”

他挑起眼角掠向在旁哈腰賠笑的小老頭，“當著本座的面，揍他一頓，只要本座滿意了，消息自然奉上。”

毒不侵臉上笑容一僵，忍不了了，破口就罵，“百曉風你這狗玩意兒兒子！你他娘干脆躺里得了你爬出來嚇什麼人！披著人皮不干點人事兒，有種你跟老子別玩手段磊落坦打一場，老子弄不死你算老子輸以后見了你老子爬著走！”

鏘——

毒不侵，“……”

他僵扭頭，緩緩對上斷刀……手里的斷刀。

那玩意兒現在正對著他。

“……你你又又拿刀對著老子？斷刀，老子跟你玩完了，沒了，絕吧！”毒不侵氣得哆嗦。

他為了幫他從百曉風這哄出消息，諂笑狗低三下四連小廝都干上了！

這混賬東西居然要揍他？孫子！

斷刀抿，“揍一頓，死不了。”

“揍你大爺！”

百曉風笑了，悠然品茶看戲，心頭被戲耍的憋屈大消，心好得不行。

“唔……”甜寶被耳邊噪音擾醒了，小娃支棱起腦袋，抬起小手眼，小音的，“毒爺爺，斷刀叔叔。”

毒不侵跟找到了靠山似的，左跳避過一招，“甜寶，你斷刀叔叔不是人，他要揍我！”

斷刀申明，“一頓。”

就一頓。

“你還想揍幾頓？滾！你的底線呢？你的原則呢？不是不欺老弱婦孺嗎！”

我閃，我閃，我閃！

甜寶總算清醒了，看清楚了毒爺爺跟斷刀叔叔在打架。

小娃腦瓜子有一瞬轉不。

幫誰？

茶室不大，毒爺爺躲來躲去腦門都冒汗了。

后頭斷刀叔叔越越近。

寶急！

斷刀刀刀劈空，皺眉空回了句，“你不是老弱。”

正抓耳撓腮的小娃聞言眼睛一亮，小手砰砰往口拍，急道，“小！小！我小！”

毒不侵，“……”

斷刀，“……”

兩人有那麼片刻錯了招，毒不侵躲慢了半拍，斷刀險險將要劈中老頭的刀給偏了開去。

百曉風看著在他眼前跟玩兒似的三個，笑容逐漸消失，兩側太突突突地疼，最后茶杯砰地扔到桌上，“夠了！別演了！”

仨停下，斷刀皺眉抿，片刻后再抬眼，“這次真揍。”

毒不侵一抖，草你娘。

恰逢此時茶室門外響起敲門聲，聽風聲音在外響起，“主子，大胡子來了。”

“大胡子？！”毒不侵三角眼一下瞪圓，來神了，“來得好，弄他！讓他有來無回！”

百曉風抬起眼冷冷瞅著他，“想在我鵲樓鬧事？在這里殺了大胡子，再順勢拆我一座樓？再順便，給我冠個罪魁禍首的名頭幫你們背黑鍋？”

毒不侵大驚，“誒唷你真聰明，怎地全猜中了！”

百曉風站起，背手往外走，懶得再看面前仨東西，“本座警告你們，在我鵲樓搞事兒，誰都跑不掉！你們真當我鵲樓沒有能奈何得了你們的東西麼！”

“在哪！”小音殺出，音節里都著好奇跟興。

百曉風腳步一滯，拂袖而去，臉漆黑。

他走了，后頭一老一小失得不行。

事兒不能鬧。

東西沒得玩。

倆開始把目轉向旁邊，落到斷刀上。

斷刀，“……”

目不斜視往旁挪了兩步，“權宜之計。”

毒不侵大吼，“權宜你大爺，死！”

大胡子在二樓雅間，靠窗坐在實木靠背椅上，面前致圓桌放兩把彎刃，于燈下折凜凜寒。

聽到腳步聲接近，他抬起嗜眸子，“百曉風，你出賣我！”

百曉風挑，慵懶座他對面，“又如何？”

“手外城的事對你沒有任何好！也非你行事作風，給我理由！”

“本座看你……的胡子，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