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院門口一場混戰,一家子人自相殘殺。
場面十足壯觀。
蘇大是這場混戰里被群毆的對象。
王牌保命符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搶走了,落到了蘇秀兒手里,年輕小婦人一抱到侄立刻退場,站到安全范圍圍觀,“爹,娘,揍狠點!犯錯還敢躲罰!罪加一等!”
蘇二,“秀兒這話說得太對了!揍!狠狠揍!”
何大香,“孩他爹,那板子不趁手,來,換小木!一一個印兒!”
劉月蘭,“該殺千刀的,一聲不吭走,還把甜寶帶著去,就該把你腦子揍清醒了免得再犯渾!”
蘇老漢,“老婆子,累了你就歇會,我繼續教訓這個混小子!”
蘇老婦著氣,“不累!老娘還能再揍他三百回!”
三小崽子在院門邊,三雙眼睛瞪得溜兒圓,賊亮,“哇!”
蘇大淚流滿面。
后方不遠,霍家院子門口,霍氏提了張凳子擱那一坐,磕著瓜子邊看熱鬧邊說風涼話,“躲啥躲?跑啥跑?站穩了扛打吧。要是扛不住了需要幫忙就吱一聲,我可以再幫幫你。你這條命老值錢了,前頭你家里過來找我當家的,給了全副家當呢!”
“……”
蘇大傷口上又被撒了一把鹽。
更遠些的地方,不穿著破爛氣息灰暗的人,靜靜瞧著這邊。
那群人早被看不到亮的生活磨得生氣全無,活得麻木又郁。
像眼前這樣的熱鬧鮮活,他們已經好久好久沒看見過沒過了。
徒北山下,常年死氣沉沉。
不止徒北山,流放地大多地方皆如此。
是以偶然見到這種熱鬧,竟覺稀有,讓人生出些許流連。
“是新來的那家,好像姓蘇,他們家真熱鬧……”
“也就現在還有力氣熱鬧,等待的時間長了,便也跟我們一樣了。”
“是啊,來了這里,像我們這種沒本事的人,想活著只能把自己當狗。”
“他們竟然敢跟霍娘子打道,再沒本事也比我們強。”
“強不強都是人家的事,我們攀扯不著,甭看了,回吧。”
“嗯……我們這樣的人,沒人會理吧……”
蘇家群毆散場,徒北山下又恢復平靜,死寂如同往常。
劉月蘭關了院門,一眼不帶多瞧某個慘兮兮的人,夫妻多年恩和氣,這是頭一回給男人甩臉。
蘇大自知理虧,不敢吭聲,一瘸一拐討好跟在后頭。
堂屋里,剛揍盡興的眾人散落而坐,看見蘇大進屋了,同樣一個個不給好臉。
知道家里人還沒消氣,蘇大出苦相,耷拉腦袋蹲到小房門口的老婦面前,“娘,您要是還沒消氣,您就繼續揍。今兒這事是我做錯了,要打要罵都,您別氣著自個,行嗎?”
蘇老婦抱著孫甜寶,撇開臉不說話,眼淚卻唰地沖了出來。
把蘇大嚇得夠嗆,既愧疚又自責,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扇。
其他人不吭聲。
蘇老婦抹了眼淚,用力拍掉蘇大打自個的手,瞪著赤紅的眼,哽咽怒罵,“你為家里著急我理解,我們都著急,但是日子是慢慢過的,辦法也要慢慢想!你這樣盲沖沖的沖去風云城,還帶著甜寶一塊去!你爺倆要是在那出事——你娘怎麼活?!啊?你娘怎麼活!”
婦人罵聲尖銳凄厲,聲聲句句帶淚。
蘇大滿苦,知道自己讓爹娘、讓家里人心了,理由再多,錯便是錯。
今天要不是有霍先生夫婦及時趕到,他可能真的回不來。
他要是死了,甜寶一個連坐都還坐不穩的娃娃會是什麼下場?
蘇大不敢想。
他屈膝跪在老婦面前,低著頭,眼淚愧的往下墜。
“咳!娘……你看這打也打了,咱氣也出得差不多了……老大去風云城我估也遭了罪,要不讓他先起來,咱慢慢說話?”蘇二輕咳一聲,小心翼翼開口求。
剛揍老大的時候他往他上了好幾下,看老大走路瘸的,肯定不疼,再這樣跪著可別把弄廢了。
“你閉!別以為這會子裝無辜就沒你啥事兒了!”坐另一邊的蘇老漢板著臉,“蘇老二,你也是共犯!”
蘇二,“……”他就不該多。
蘇老漢罵完老二,接沉臉看向還跪在那流馬尿的老大,“還有你,主犯!知不知道你娘知道你去了風云城,給嚇啥樣了?還有月蘭,魂都去了一半!甭以為掉幾滴眼淚事就能揭過去!去那邊坐著,咳!先吃飯!折騰這大半天的,一大家子都沒心思吃東西,你能挨娃子們也要壞了!”
其余人角齊齊了下。
蘇老二趁老娘不注意,朝他爹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姜還是老的辣,強還是當爹的強。
老大不用跪了。
等飯吃完,事也差不多能揭過去了。
有老爹發話,何大香立刻扯上劉月蘭跟蘇秀兒去灶房做飯,只要們作快,婆婆反對的話就沒機會說出來。
蘇老婦哪能不知道兒媳跟兒的心思,就是怕還要繼續罰老大。
老婦哼了聲,把孫摟著近心口,滿眼的心疼,“你那個爹不靠譜,竟把你帶去險地了,阿的小甜寶,嚇壞了吧?”
甜寶張著烏溜溜的眼睛,用力點頭。
老婦立刻抬頭狠狠瞪了不靠譜的人一眼。
“……”蘇大角狂。
不是,不對啊!
出城之后他特地瞧過兒,本沒有半點被嚇著的樣子!
咋個現在——
蘇大回過味了,不可置信,想氣氣不起來,想笑又不敢笑。
兒在告他黑狀!
甜寶在爹無聲控訴眼神中,高傲的撇過頭。
可沒忘記剛才在院門口,爹把當盾使。
有小娃娃的中間做了回圓劑,堂屋里氣氛眼見緩和。
蘇大也生了膽量再次開口,“爹,娘,我帶回三包菜種子,咱能種菜了!”
蘇老婦呵了聲,“灶房兔干了三只,拿去換種子了吧?”
蘇大點頭,臉上出點得,“是拿去換了,乍看價格是高,但是以后咱就能自個留菜種了。爹,娘,細算下來不虧。”
蘇二捂臉,實在沒眼看,“哥,爹娘為了求霍家幫忙,拿著人參做報酬的。三包菜種,算下來花了咱家三只兔干加一支人參。”
不虧?
是虧得要死好不好!
蘇大聞言,兩眼一翻直想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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