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你的眼界兒可真夠低的，白呆在臨川王府這麼久。依我瞧啊，王府裡也不至於貧客滿到這種地步罷？”小黃鳶冷嘲熱諷。

“嗯？”嚴真真自鼻腔裡發出一聲疑問。

本就心虛的榮夫人，不由得面大變，卻急忙低著垂眉，不敢讓人看到自己的臉。

可這會兒，嚴真真哪有什麼心思來管！那個聲音，不過是要問小黃鳶的。話說得有點沒頭沒尾，還真不解其意。自王府以來，似乎也沒有更多的機會見識王府的首飾。

“這些東西不過是凡品，算不得什麼。”小黃鳶不耐煩道，“你趕把箱子關上，去那小兒的西廂房去搜一搜，肯定會有斬獲的。”

嚴真真聞言，心裡有了數，假裝不在意地把所有的箱子都掃過了一遍，才慢條斯理道：“都收下去罷，回了王府再好好地翻揀，我也記不清是在哪一隻箱子裡了

。”

孟子惆聞絃歌而知雅意，知道還不想善罷甘休，忍笑接下了話：“恐怕也未必在這些箱子裡，王妃倒不如再想想。若是得不著那部古書，嚴侍郎家可就是板上釘釘的欺君之罪啊！”

嚴侍郎臉一變，榮夫人卻仍強自鎮靜：“全在這裡了，若還找不著，臣妾也無話可說。”

嚴真真偏頭想了想：“咦，我記得在四妹妹房裡見過……對了，似乎還有一個箱子，倒像是母親日常放古書的地方。”

小黃鳶看著唱做俱佳，也忍不住好笑地提醒：“那隻箱子是金漆描紅的，還鐫著篆字兒呢！”

接收到了確切的信息，嚴真真忙裝作驚喜的神：“是了。正是那隻箱子，是金漆描紅，還鐫著字兒。彼時我年紀尚。並不識得什麼字，母親告訴我那是篆字兒。”

孟子惆聽說得確定，倒有些驚疑不定：“那去瞧瞧罷。”

榮夫人臉大變：“那裡並沒有王妃說的那隻箱子。想必是記錯了。”

“那隻箱子是母親格外代過的，怎麼可能記錯？”嚴真真冷笑道。“若是不信，如今便去搜上一搜。”

“王妃怎會在蓉兒的房中見到那箱子，分明是……”

嚴真真卻不理，只偏頭朝孟子惆笑道：“難道是我記左了麼？既然難得來一趟，總要看個分明。王爺可願陪我去那四妹妹的房中瞧上一眼？要知道，蓉兒的房間，可比我的房間亮堂多了。榮夫人當時總言。由儉奢易，由奢儉難，難道不知道我了王府，便是尊榮華富貴的麼？”

孟子惆見眨著眼的模樣，說不出的俏皮可，不由得也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請王妃帶路。”

嚴真真一笑而起，榮夫人急得額間急汗頻出，因見孟子惆與嚴真真雙雙牽手。不敢趨前，只能以眼示意嚴侍郎，卻見他怔怔地看向嚴真真，竟似失了魂落了魄

。

“真像啊！”他喃喃自語。

榮夫人不由大恨：“那賤人已死去多年。王爺竟還念念不忘？我替你生兒育，竟還抵不得兒回來一趟麼？大人可莫要忘了，你除了嚴真真，可還有三個兒呢！”

嚴侍郎回過神來，看向榮夫人，神黯然：“你還捨不得那些錢財麼？早你不要拿去，如今可不是惹來了禍？那本什麼甲骨文的古書，分明是子虛烏有。興許本就在真真的手上，卻故意向皇上進言……是恨你把母親的侵吞殆盡，這回回來，分明是打算要把其母的東西拿得一樣不剩！你那裡還藏著的一套東珠頭面和紅寶石頭面，還是拿出來罷。免得一會兒真真再提起來，又傷。”

“？”榮夫人冷笑，“你與還會有什麼不？若是讓知道你對母親做的事兒，恐怕恨你比恨我還多！”

嚴侍郎恨恨地剜了一眼：“你敢胡說八道！”

榮夫人輕笑一聲：“我自然是不敢的，咱們可不是在一條船上麼？”

兩人雖然嚴厲，可聲音卻低。孟子惆耳力雖聰，畢竟與嚴真真走得頗遠，並沒有聽見。而小黃鳶卻聽得真切，懶洋洋地又瞪了兩人一眼，才“咻”一聲又從枝頭飛起。

嚴真真正與孟子惆邊說邊行，雖是夏日炎炎，可邊的侍從自然會替兩人擎起遮的傘蓋，倒並不覺得過於悶熱。

“啾啾！”小黃鳶尚未飛近，便嘰嘰喳喳地了起來。反正它的聲如同碼，除了嚴真真也並沒有人能解得開。

於是榮夫人和嚴侍郎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全都落了嚴真真的耳朵。回過頭，看著綴在隊伍末尾的嚴侍郎夫婦，臉不由得冷了下來。

“怎麼了？剛剛你不會是信口開河，怕搜不出東西來沒面子罷？那便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還有幾個妹妹的閨房也搜上一搜。”孟子惆笑道。

“不用，那箱子一定是在蓉兒的房裡。”嚴真真的臉沉。聽嚴侍郎和榮夫人的口氣，嚴夫人當年恐怕是真了什麼不公的對待。而這中間，恐怕嚴侍郎居功至偉。

“那你還擔心什麼？”孟子惆不解容陡變的原因

。

嚴真真低聲道：“走到這條小道，我忽然想起了從前的日子。母親亡得早，我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記憶。只是覺得母親總是鬱鬱寡歡，父親待母親……並不甚好。也說不上什麼，只覺得有些怪異。”

“別想得太多，趁著這個機會，替你母親出口氣，也是好的。你父母之間的恩怨，做兒的沒有立場去管。”孟子惆皺眉勸道。

“嗯。”嚴真真點頭應了，可是脧向嚴侍郎的目，卻總帶著兩分煞氣。

嚴蓉蓉還不到十歲，見了嚴真真和孟子惆，愣著不知道下拜。直到後嬤嬤提醒，才忙跪下請安。

“起來罷，你且坐於一旁，我只來取母親留下的。”嚴真真溫言道。從碧柳和秀孃的敘述中，知道這個小姑娘有點怕生，倒從未欺負過自己，因此也留了兩分好。

“是。”嚴蓉蓉應聲退了兩步，卻不敢坐，只站在一側，由著秀娘和孫嬤嬤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是這裡了！”秀娘欣喜道，“果然是夫人當年的舊，這上面的字兒，還是夫人的閨名呢！”

嚴真真從的手裡接過了箱子，不過是十公分見方，做工倒是緻的，卻也看不出什麼名貴之，至還不至於讓生出買櫝還珠的念頭。

輕輕地打開蓋子，珠寶氣撲面而來。比之先前得來的那些箱子，雖說容積不大，可論起價值，竟是不遑稍讓。

“這塊紫玉，連大的那塊兒都不見得比它的品質好。還有這套手鐲，玉質通，更難得的是有線，還能雙……”孟子惆眼界之高，天旻王朝也有人能及。而從他的點評可知，這箱子的東西件數雖然並不甚多，但件件俱是品。

拿著箱子，看向榮夫人，見後者哭喪著臉，一雙眼睛貪婪地盯著箱子，頓時一笑：“正是母親的東西。”

秀娘喜極而泣：“正是，夫人曾說，待王妃長大再給王妃的。沒承想，王妃還不及親手給王妃，便……”

嚴真真淡淡地笑道：“那也沒有甚麼，即使到我手上，難道我還能保得住這些寶貝麼？秀娘，你且拿著，回了王府再細細點檢

。”

“是。”秀娘忙點頭應了，寶貝似地捧著箱子，猶自熱淚盈眶。

“我記得母親在世的時候，還有一套東珠頭面和紅寶石頭面，是素常戴的，不知如今卻在哪裡？”嚴真真站起的時候，卻又說了一句讓榮夫人恨不能跳腳的話。

不明白的是，明明隔了這麼久，爲什麼嚴真真還能把嚴夫人當年的東西，記得一清二楚？那兩套首飾，極是難得，也甚是喜歡，原打算大兒出嫁的時候，以充陪嫁的。

“王妃想是記得差了，哪裡有這兩套頭面？”榮夫人勉強撐著笑容。

“是麼？”嚴真真角噙笑，也不再質問，竟是拔腳便走，“看來，榮夫人還得自個兒找一找那部古書，皇上可是不得著，便不肯甘休的呢！”

嚴侍郎忙跪下道：“王妃請息怒，拙荊怕是因時日久了，記不大清，再好好想想。”

榮夫人犟道：“分明並沒有……”

“你傻了？這般說，分明是確定了的。你若不拿出來，整個府裡都會被抄沒，到時候別說這兩套頭面兒，便是你歷年所積，也都沒中！”

“可是……我也只留了那兩件兒……”

“這回來，是存心要把母親的東西一件不留帶走的。你到如今還沒有看出來麼？皇帝要咱們拿那部書，爲的怕也是讓有個由頭兒。以如今聖眷之隆，便不是母親的舊，你也該要點幾件出來贈送於，日後也給嚴府留給香火。”

榮夫人聞言，只得跪下大哭：“王妃恕罪，臣妾這回記起來了，是有這兩套頭面兒，被收在房中，這便差人拿了來。”

嚴真真笑道：“是麼？可是我母親的舊？”

“是的，是你母親的……舊。”榮夫人的眼淚，可是真流。算計了那麼久，方纔把嚴夫人的東西，一一收進自己的腰包。誰知幾年之功，竟是一朝灰，怎不讓痛徹心肺？可是看著嚴真真亮麗的笑容，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