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同平國公老夫人正在暖閣裡頭喝茶。天已初冬，一夜醒來，外頭的灌木草樹上面都掛了不霜，天氣也驟然冷了不。

芙蕖堂的暖閣裡燒起了銀碳，這碳是造的，沒有煙氣，品質極好。

用過午飯，又歇了個午覺，正是剛午歇起來有些懶散的時候。外頭的天冷的很，方菡娘斜倚在羅漢塌上，腰以下蓋了牀薄薄的錦被，手上抱著個琺瑯掐的手爐，這手爐是冬前平國公老夫人就特特讓綠鶯找出來放那備下的，小巧可的很，手爐外頭鑲了雕琢磨潤過的暖玉，更是添了幾分把玩的樂趣。

平國公老夫人已經看出來了，方菡娘喜歡玉石一類的玩。現在，但凡遇到玉石一類的，老夫人總會先想著留給的心肝外孫方菡娘。

“天冷了，你又正好子不爽利，這枸杞紅棗烏湯補氣補又養，你可得常喝。”平國公老夫人坐在塌的另一邊，同方菡娘中間就隔了個小幾，笑瞇瞇的，手招呼綠鶯，讓綠鶯又端了一碗烏湯過來，放到了方菡娘前的小幾上。老夫人慈的看著，“你看這小臉瘦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讓外祖母心疼了。”

說著，一邊從小幾上方手過去了方菡娘的小臉。

方菡娘被老夫人的直噘：“外祖母，我都胖了一圈了，還說我瘦呢。”

老夫人板起臉：“瞎說，囡囡還是太瘦，得多補補才行。”

祖孫倆正說笑著，外頭安如意披了個白底紅萼梅披風，裹著一風霜從外頭進來，亭亭玉立的模樣，就像是冬日裡出牆頭的一枝俏生生的紅梅。

安如意小臉凍得通紅，未語先笑：“老夫人，意兒又來你這蹭吃蹭喝了。”

老夫人一臉心疼：“好意兒，這麼冷的天，外頭又冷得厲害，你還大老遠過來陪老婆子，真是有心了。快進來取取暖，臉都凍紅了，可憐見的。”

安如意站在暖閣外頭的小廳裡，先解下了外頭的白底紅萼梅披風，遞給一旁服侍的丫鬟，自有丫鬟去歸整。笑道：“意兒上都是寒氣，先在外頭把寒氣去一去，免得再衝撞了老夫人。”

平國公老夫人滿臉慈道：“哪裡就那麼容易被衝撞，意兒就是太過小心。”

安如意笑而不語，口中跟平國公老夫人打著趣，依舊是在暖閣外頭的小廳裡站了一會兒，直到上被暖閣裡頭燒的銀碳給烘得暖暖的，這才邁進了暖閣，笑盈盈的看了眼擺在小幾上的枸杞紅棗烏湯，親暱的坐到了平國公老夫人的一側，笑道：“老夫人這是又著給菡娘妹妹開小竈啦？”

陪伴平國公老夫人久了，安如意心裡清楚，平國公老夫人最喜歡子開朗說笑大大方方的小姑娘，那些文文靜靜的大家閨秀，平國公老夫人雖然也喜歡，卻了幾分對那些活潑小姑娘們的寵。

安如意心裡猜測著，這大概是移吧。聽聞曾經老夫人走失的那個兒——也就是方菡孃的母親，就是個乖巧可又活潑笑的。

安如意下心底的心思，同平國公老夫人說笑起來，大大方方的打趣著方菡娘，不一會兒，綠鶯便也給安如意端了一碗過來，平國公老夫人滿是慈道：“好孩子，快喝一碗熱的，暖一暖。”

安如意道：“老夫人真是疼意兒。”

暖閣裡一片祥和。

正說笑著，秋二帶著幾個丫鬟風風火火的過來了。

“老祖宗，您可得給我家風兒做主啊！”

丫鬟通稟後，還沒見著秋二人，秋二的聲音就先到了。

一聽這就是人家宅子裡的私事，安如意站起來，對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我突然想起個事兒，前兒從春景姐姐那要了個繡樣，有幾我繡不太好，我想跟您討下春景姐姐，讓來我那間屋子裡頭教我一下可好？”

平國公老夫人忍不住對安如意投去讚許的眼神，這也是滿意安如意的一個地方，懂分寸知進退。

平國公老夫人朝著裡間笑著喊道：“春景，你跟意兒去一趟吧。”

春景在裡間爽利的應了一聲，不多時便拿了個繡筐從裡間出來，朝著平國公老夫人微微福了福子。

安如意對平國公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我這在您面前先報個備，說不準這一探討繡技就要探討到什麼時辰去了，您可不許說我們去懶兒了啊。”

平國公老夫人嗔了安如意一眼，佯裝不開心道：“你這孩子，非得打趣老婆子幾句纔開心，去吧去吧！放心，你就是拉著春景探討一天，我也不會說你的！”

安如意咯咯笑著，看向方菡娘，主約道：“要不菡娘也一道過來看看？”

方菡娘正想應了，卻被平國公老夫人一把按住了手，責備道：“你這孩子，老老實實在塌上待著，小沒良心的，這幾日沒見你二表嫂了，心裡頭都不掛念著？”

安如意麪上雖然還在笑著，心裡卻狠狠一震。

老夫人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方菡娘不用避開嗎？

果然，老夫人即便再寵，心裡頭也始終把當外人的……這方菡娘，纔來了多久，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奪了老夫人的寵與信任去……

方菡娘有些不太確定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回給的目很堅定。

方菡娘心下便了然，知道老夫人是真心實意讓在一旁待著的，便轉了頭，笑著對安如意道：“我於繡技一道也不是很通，怕是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算啦。”

這話方菡娘倒是說的不假。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是可以補補，刺繡後頭也跟著學了個七七八八，但會，跟通，是有很明顯的差距的。

之前方菡娘自己觀察了老夫人的好，按照的喜好選了用料，配了，認認真真的躲著人繡了十來天，繡了個荷包出來——這荷包，憑良心說，繡技很是一般，針腳頂多只能個齊整罷了。但老夫人偏偏的跟什麼似的，樂呵呵的，好似收到了什麼天下至寶。更是把那針腳一般的荷包天天掛在腰間，老夫人房裡頭的丫鬟更是讓吹噓了個遍。

最讓方菡娘無奈的是，老夫人過頭了，甚至拿著那荷包，獻寶似的對著繡技湛的春景洋洋得意的顯擺：“看，我家囡囡給我繡的，好看吧？”

春景是個老實人，掙扎了半天，誇了句“這調配的確實好看”，把老夫人那個的呦，就像得了什麼朝廷方的認證一般，跟旁的丫鬟顯擺時還要加上一句“春景都說好看了”，弄得方菡娘好一陣都有些臊得慌。

由此可見，方菡孃的繡技有多一般了。

安如意在芙蕖堂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自然也曾遭到過老夫人的“顯擺”，知道方菡孃的繡技。

勉強的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同春景姐姐先走了。”

說著，同老夫人行了行禮，這才領著春景出了門。

秋二方纔就站在了暖閣門口，捋著口，一副氣得不行的模樣。安如意領著春景出門，還特特向秋二福了個禮。

安如意年齡雖小，但因著是淮水伯的小兒，淮水伯的妹子又嫁到了平國公府做了二夫人，因此細數下來，輩分同秋二是一輩的。

秋二心浮氣躁的回了安如意一個禮，沒待安如意完全出了門，就忍不住往暖閣裡頭走了，一邊走一邊似哭似喊：“老祖宗可得替我家風兒撐腰啊！”

安如意好奇的很，但必須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穩步出了芙蕖堂的正院。

平國公府傳承了這麼多年，屹然不倒，旁支多得很，親戚更是數不勝數，比安如意更討喜的漂亮小姑娘也多得是，想要討好平國公府老夫人的人更是海了去。那麼，爲什麼最後長久的陪在平國公老夫人邊的只有一個安如意？

因爲安如意聰明，識趣。

安如意懂得一個最基本的道理：想要長久的待在平國公府，那麼，就閉。出了平國公府的門，任何在平國公府聽來的看到的消息，只要是平國公府不想讓旁人知道的，那麼，絕對不會從裡吐半個字。

就好比說方菡娘認祖歸宗這種事，擱尋常人家可能就是添個菜的事，但擱平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就絕對不可能是件小事。

到了平國公府這種層次的人家，家事已經不僅僅是家事了。

平國公老夫人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平和的將這件事公之於衆。

這個契機，安如意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最起碼，不是現在。

所以，儘管近來多有消息流出去，但在安如意這裡，幾乎是沒跟外人談起過半分方菡孃的事。

所以，這次秋二的事也一樣，安如意也不會去探尋或者是往外泄。

安如意步子走的穩穩的，甚至同後春景說話的時候聲音裡還帶了笑意：“我的手藝是比不上春景姐姐了，一會兒春景姐姐可別笑話我。”

心裡頭卻是微微嘲諷似的想，我不會往外半分又有什麼用，老夫人還不是不相信我？

這無非代表了，老夫人還沒有真正把當作一家子罷了。

======

暈了，實在不好意思！昨晚寫完實在太困了，想著去睡一會兒，瞇一會兒再起來發，結果……一覺睡到現在我也是醉了……現在放兩更，希沒耽誤大家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