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那尖聲爭吵的丫鬟卻是個耳尖的，指著方菡娘們，大道：“們來的比我們還晚，憑什麼就有房間，還是兩間？！”

掌櫃耐心解釋：“小姐莫要生氣，你也聽著了，那邊二位是由別人提前過來預定好房間的，也是巧了，那就是最後兩間了。”

丫鬟眼睛轉了轉，不依不饒道：“們兩個睡兩間上房也太奢侈了！大家都出門在外，自當互相幫忙！掌櫃的，你讓們給我們讓一間上房好了！我們又不是不給錢！”

掌櫃一臉爲難：“小姐，這不太好吧……要不您自己過去跟那位姑娘協商一下，看看能不能行？”

丫鬟趾高氣揚的瞪了那掌櫃一眼，蹬蹬蹬跑到樓梯下頭，正好擋在樓梯前頭，擋住了方菡娘要上樓梯的道：“喂，你把你那兩間上房給勻一間出來給我們唄！反正你們看樣子也是主僕兩人，睡一間不就夠了嗎？！你們夜裡也好有個照應！”

方纔這丫鬟同掌櫃那番對話，方菡娘早就聽到了耳裡。畢竟聲音又尖又銳，想聽不見也有難度。

方菡娘原本沒打算理，但沒想著這丫鬟竟然還衝著過來了，還說了這麼自以爲是的一番話。

方菡娘微微蹙了蹙眉，只是帷帽的輕紗遮掩著，誰也看不到的表。

茉莉客氣道：“姑娘，我家訂的這兩間上房並非只有我主僕二人住。另外一間是給家裡頭別的爺的，實在無法讓給你們……還麻煩你讓一下，你擋到我們家小姐的路了。”

茉莉一番客客氣氣的說辭卻讓那個丫鬟像是炸了一樣，反而更大聲的嚷嚷起來：“不想給我們住就直說！還扯出這種理由！你們家別的爺呢？我怎麼沒看見？！還讓我讓開，怎麼著，這地是你們家的嗎？我就偏不讓了！”

又蠻橫又無禮的模樣，方菡娘簡直懷疑這丫鬟是怎麼在宅院裡活到現在的。

方菡娘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有些囂張跋扈的丫鬟，冷靜道：“不是誰嗓音高，道理就在誰那邊的。”語氣平平，話卻一點都不給那丫鬟留半分面，“這位姑娘，我先訂的房間，我家花的銀子，你管得著幾間住幾個人麼？不服氣你也可以花銀子買幾間隨便空著去——另外，這兒的地確實不是我家的——”方菡娘微微側了頭，看向一旁的小二，“怎麼著小二哥，這地方，這位姑娘能替你們決定不許我通過嗎？”

小二用脖子上的巾了頭上的汗，一路苦惱的對那丫鬟道：“這位姑娘，沒房間就是沒房間了，只能說您來的不巧……人家別的客人不願意讓出房間，那也是人家的自由。您啊，還是去一邊等等，看看有沒有客人臨時退房什麼的，麻煩別擋道，我們家還要做生意呢。”

那丫鬟尖道：“憑什麼，你們知不知道，我家小姐可是家小姐！驛站的職責不就是先供著府歇息嗎！”

店小二苦惱的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麼跟這丫鬟解釋。

他們這裡雖然也驛站，但因著道四通八達，正式由府掌控的驛站只需設立幾個主要的點，其餘的，大多是民間商人開的供這些沿途供旅人打尖歇息住宿的客棧，只是這些客棧是在道附近，慢慢的也統稱爲驛站。

眼下方菡娘們投宿的，正是這種質的一家驛站。

“這位姑娘，你說的那種是府驛站。”林總鏢頭同谷掌櫃彭老爹一起從外頭進來，聽了幾耳朵。林總鏢頭大邁步過來，笑道，“那種驛站離這也不算太遠，將將百十里路，若你們趕慢趕，還能在夜之前趕上。”

林總鏢頭護鏢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他行走江湖十幾年，這種蠻不講理的眷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方纔他已經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這丫鬟，且不說上那子故作兇狠的氣質，單說上穿的，就是很一般的布料，並不像大戶人家的丫鬟那般講究。不說別的，就說方大小姐邊的茉莉，這一服料子就能抵那丫鬟好幾裳了。想來也不是什麼不能得罪的大。

按照他的經驗，越是一些乍然上位的小，這尾翹的越高，這種人往往也得意不了太久，不足爲懼。

那丫鬟被林總鏢頭看似和善實則兌的話給刺了一刺，臉變了變，見林總鏢頭材魁梧，一個能頂兩三個寬，也不敢再在林總鏢頭面前大呼小，只是厲荏的瞪了林總鏢頭一眼，悻悻的嘟囔道：“仗勢欺人！”

林總鏢頭哪裡會在意一個小丫頭片子說什麼，他爽朗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小姐，請。”

方菡娘頷首：“勞煩林總鏢頭。”

正要走，卻聽得一道弱堪憐的聲音：“實在不好意思，明月給你們添麻煩了。”

方菡娘微微頓了頓，順著聲音過去，就見一位弱不勝的，頰生紅雲，弱柳映水般嫋嫋而來，方走兩步，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眼裡也因那劇烈的咳嗽帶出了幾分淚花，讓原本七分的容貌，十分的我見猶憐。

“小姐！”那丫鬟急了，連忙奔過去，扶著那坐在大堂裡的一把凳子上，“你還有病在，大夫說了要多休息。”

那搖了搖頭，臉微白，正道：“方纔我著實不舒服，便沒有太過理會你這邊。你快向那位小姐道歉。”

那丫鬟雖然跋扈，卻是個忠心的，瞪大了眼睛，見家小姐一臉堅持，不不願的向著方菡娘道了個歉：“這位小姐對不住。”

方菡娘微微頜首，大大方方認下了的道歉。

那丫鬟臉又是一變，咬牙忍住了。

那看向方菡娘，弱聲道：“這位姐姐，因著我在旅途中染了風寒，我家丫鬟心繫我的病，纔對你出言不遜，還你諒解。”說完，又是幾聲咳嗽，再擡眼時，雙眸帶淚，楚楚可憐。

周圍的人臉上都出了不忍的神，就連方纔對那丫鬟很是反的小二哥都有些看著方菡娘言又止，似乎想讓通融一下。

方菡娘微微一笑，客氣道：“姑娘不必如此。”

那微微一怔，臉上顯出幾分紅暈，似是非常不好意思：“這位姐姐是不是還在生氣……”

方菡娘笑著打斷了那的話：“……姑娘不必喊我姐姐。我看姑娘面相似乎比我還要年長些，若非要喊我姐姐，卻是我佔姑娘便宜了。”

臉上紅暈更盛，愣了愣，似是沒想到方菡娘這般說。

“若無其他事，我要上樓歇息了。”方菡娘隔著帷帽禮貌客氣的朝那點了點頭，領著茉莉上了樓。

林總鏢頭替谷掌櫃跟彭老爹提著行李，送他們上了樓。

後還傳來了那丫鬟憤憤不平的聲音：“……以爲自己是什麼人啊？！”

“好了，明月，可能那位妹妹還是有些誤解吧。”那聲道，十分的通達理，只是話裡的失落之意任誰聽了都忍不住憐惜幾分。

“哎，算了，那位姑娘，不必傷心，我家訂了幾間上房，倒可以勻出一間來給你。”有個男子忍不住道。

驚喜的聲音模糊傳來：“真的嗎……那真是太謝謝了……”

風吹散了餘音。

谷掌櫃著鬍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茉莉手腳麻利的把房間又收拾了一下，這些日子時常跟著方菡娘出門，兩人誼不比普通主僕，茉莉給方菡娘倒了杯茶，笑道：“方纔姑娘對那位生病的小姐似乎有些不太留。”

方菡娘接過茶杯，拿在手上把玩了會，嗤笑一聲道：“方纔那小姑娘當我是傻子踩呢，我要是再留那可就真是傻子了……那丫鬟鬧了半天事，沒見出來阻止過；林總鏢頭把那丫鬟趕走，又過來裝好人了。真當我信那套說辭？……還在那拿著自己的病說事，不就是想讓我或者別人了疚之心，讓這個病人一間房嗎，我呀，偏偏不如意。”

方菡娘邊笑，邊挑了挑眉。

茉莉仔細一想，方纔那似乎話裡確有那意思，不由得嘆道：“……那位小姐也是很有心機了。”

只是二人都沒料到，小半個時辰後，那個“明月”的丫鬟趾高氣揚的敲響了們房間的門。

茉莉一開門，見是那丫鬟，微微一愣，仍是很客氣道：“這麼晚了，姑娘過來有事麼？”

明月冷哼道：“我們家小姐最是心善，不像某些人那麼無……說我給你們添了麻煩，讓我給你們送點我們家鄉的點心過來。”

茉莉見明月手裡確實拎著一提點心，有些哭笑不得。

方菡娘聽到靜從間走了出來：“誰啊？”

見是明月，手裡還拎著一提點心，方菡娘愣了一下，繼而笑了。

有意思。

明月也愣了。

方菡娘在屋子裡自然沒有戴帷帽，那張禍水臉一下子自是毫無遮擋的展現出來。

明月被方菡孃的貌，給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