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雲城裡下了一場雨，雨後天氣清爽的讓人心都好了幾分。

小巷古道被雨水沖刷過，清亮了不，頗讓人眼前亮了幾分。

檐疏蛛網重，地溼燕泥新。

海棠集會如期而至。

因著海棠集會是在城南近郊的莊子上舉行，這日一早，不人家把自家馬車洗涮的油鮮亮，免得自家孩子乘車過去時丟了自家的臉。

尤府中，尤家的錢四夫人沉沉的看著尤子倩：“你想好了，要去海棠集會？”

在鄭家辱之後，更覺這一切罪魁禍首就是不安分的尤子倩，對尤子倩素日裡就沒了個好臉。

眼下尤子倩竟然又不安分的想去海棠集會。

錢四夫人見尤子倩雖然不吭聲，眼神裡卻有傲然的神，忍不住罵道：“怎麼著，你這不是以前清高的尤仙了？尤其不是看不起海棠集會，自矜份，從來不去參加麼？”

尤子倩道：“今非昔比。”

如今，尤家已垮，父親大哥皆獄，母親重病不起，尤家大小姐的名號已經了笑話。

重要的是，太祖母已下葬，如果不在一百日之將自己嫁出去，就要守二十七個月的孝期。孝滿之後，才能再談婚論嫁。

以尤家現在的家事，再撐一年恐怕都是個問題了，二十七個月後，恐怕們連雲城的宅子都要賣了搬回鄉下老家了！

這讓尤子倩怎麼甘心！

心裡的恨著那個俊逸冷漠的影。

錢四夫人冷笑道：“你既然也知道今非昔比，那你就該好好抓住鄭家那個大爺。他可是被你迷的七暈八道的，家世在雲城裡雖不算頂尖，卻也是不錯的人家了。”

頓了頓，嘲諷的上下打量尤子倩一番，“怎麼，你該不會是看不上人家家世吧？”看到尤子倩因惱變紅的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眼中嘲諷更盛，“呦，我說子倩，你聽四嬸孃一句勸，託你爹跟你大哥的福，咱們尤家已經是‘今非昔比’了，你這擺的高高的架子是不是也該放一放了？就人家鄭家大爺那家底，如今你怎麼還好意思去嫌棄人家？”

尤子倩咬著脣，眼眶微微紅著，言語之間已有了幾分惱怒：“四嬸，我之前已經同意了爲了整個尤家去嫁給他，可他家裡不同意，我怎麼辦？……眼下尤家需要我去聯姻，需要一個盟友，鄭家不同意，難道咱們就吊死在一棵樹上？”

錢四夫人有些震驚。

一直以爲尤子倩是清高的看不上以武傳家的鄭春，所以纔會去海棠集會，誰曾想尤子倩竟然是這麼想的？

錢四夫人半晌才道：“我聽說鄭家爺最近被家裡毒打一頓都不曾對你改變心意。你就不怕鄭府的主母原本都態度鬆了，見你去了海棠集會就又不同意了？”

尤子倩冷酷的笑了笑：“鄭春肯爲了我不要命的跟家裡抗爭，若他的不要命能讓王夫人改變主意，那麼，他可以再不要命一次。”

語氣平淡的很，但字裡行間出來的冷酷卻讓錢四夫人都爲之心驚。

錢四夫人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覺得，似乎小看了這個侄。

因著尤府被抄家，尤府供養不起太多的馬匹，馬廄裡最後只剩下了一匹馬。因著要節省開支，馬食一下子從挑細選的新鮮草料變了枯乾的雜草，原本皮油亮的駿馬，變得都萎靡了不。

但也實在沒別的法子，尤子倩咬了咬牙，上了馬車。

家裡如今就這一輛馬車，若不是把利害關係擺在四嬸面前，那管家的四嬸都不會給用。

尤子倩坐在車廂裡，原本堆放著的湖藍迎枕被拿走了，馬車壁的裝飾也變得禿禿的，值錢的都被拿走了。

尤子倩放在膝上的拳頭握的的。

車伕是個積年的老僕了，尤家樹倒彌孫散，下人走的走，跑的跑，只有幾個忠心耿耿的積年老僕才願意留下來伺候這些失勢的主子。

只是車伕年齡著實有些大了，他手裡握著馬鞭，呲著風的牙，問尤子倩：“大嫂姐，我們去哪？”

尤子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去海棠集會。”

“好嘞。”那老僕甩了甩馬鞭，只是在尤子倩耳裡那馬鞭甩的也有氣無力的很，讓人聽了心中更是厭煩。

海棠集會在城南近郊的海棠山莊舉行，路上不馬車明顯是往那個方向去的。既然是同個目的地，那狹窄的路段自然就有先後。

“大嫂姐，這……”趕車的老僕手裡握著馬鞭，有些遲疑的回頭問馬車裡的尤子倩。

尤子倩掀了掀窗簾，有些惱火的看著旁邊寸毫不讓的那輛馬車，同家的馬車僵持在了這岔道口。

眼下今非昔比，尤子倩忍了忍，聲音一如既往的高冷，只是還夾雜著一幾不可見的惱怒：“無妨，退一下，讓對方先過。”

若不是那一惱怒，這語氣語調，姿態擺的倒是十分足。

誰知對面那馬車的窗簾也被掀了起來，出了一張故作驚訝的臉：“呀，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咱們雲城第一才尤大小姐麼？尤大小姐也去參加海棠集會啊？”

尤子倩面上飛快的閃過一惱。

倒沒想到，對方這還是個人，徐家的小姐徐文。

尤子倩還記得，之前這個徐文，背後跟一堆千金小姐們說上趕著嫁給謹公子當小妾，被抓了個正著。

不過是一個背後說人閒話的！

尤子倩的手握了拳頭，保養合宜的指甲深深的刺破了掌心。

又想起了謹公子。

跟謹公子……那是再無可能了。

徐文見尤子倩依舊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只是微微抖，才泄了的一緒。

咯咯笑了起來，覺得心都愉快了幾分，隔著車窗對著尤子倩揮了揮手帕：“既然尤家大小姐相讓，那妹妹也就不客氣了。”

“咱們先走。”徐文放下車簾，得意洋洋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直到過去很久，尤子倩彷彿還能聽見徐文得意的笑聲。

尤子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又恢復了往日高嶺之花般的神。

“走吧。”淡淡的吩咐。

“哎！好嘞大嫂姐！”

方菡娘今兒出門的時辰倒是不算早了，本來想自己隨便收拾一下就行了，誰知道一大清早焦氏就同方長庚過來了。

琥珀跟在焦氏後，懷裡還抱著個匣子。

方菡娘就有種不太好的預。

果不其然，方長庚看著方菡娘那一輕便的行頭，眉頭就皺了起來：“乖兒，這麼打扮怎麼能行，幸好你焦姨想的周到，特特給你帶了些適合小姑娘戴的首飾。”

方菡娘苦著臉：“別了吧，爹，焦姨，我今兒就是打算過去看看……”

滿頭珠翠不是的風格，也不方便到遊玩啊。

焦氏和藹道：“菡娘大了，我記得上次你去給尤老夫人祝壽，打扮的就甚是好看，今兒也可以那樣打扮一下。”一邊說著，一邊喊琥珀過來，“伺候你們大小姐再梳妝打扮一下。”

方菡娘被方長庚跟焦氏齊手趕了進去，回爐重造。

方菡娘苦的想，算了，反正到時候也不打算誰，臉上也帶著面紗，隨他們高興吧。

好半晌，琥珀跟茉莉才興高采烈的一起掀簾出來。

方菡娘無可奈何的跟在後面。

只見發間著一支簡單的纏襄紅珠白玉簪，耳邊帶了一副點翠祥雲琉璃耳墜，臉上黛薄掃，眉中間畫了一朵緻的殷紅海棠花花鈿，簡單大方的裝飾，卻越發襯得眉目如畫，勝雪。上穿了一件杏子黃團花織錦繡長，腳上穿著一雙繡薔薇花緞繡花鞋，薔薇花的花蕊全是由米粒大的珍珠綴的，輕挪蓮步間，襬微揚，華傾瀉，不勝收。

這一面，廳裡所有人都有些呆滯。

今兒學堂休沐，方明淮坐在花廳裡同方長庚焦氏坐著等大姐出來，結果他一看，心裡愣了愣就大不好，就大姐這副樣貌，去那個海棠集會，不是惹事麼？！

焦氏回過神，見方長庚看著方菡娘似在追憶什麼，心頭還是有些發酸，強笑著誇道：“我看啊，整個雲城的閨秀都要被菡娘給比下去了。”

方長庚也回過神來，笑呵呵的連連點頭，“我家閨真是啊。”

沒哪個小姑娘是不的，方菡娘之前那般簡單打扮也只是爲了行事方便，眼下打扮的的自然也不會不高興，尤其是琥珀跟茉莉也沒有強迫頭上都的滿滿的，而是按照對玉的喜好選了幾件簡單的飾，甚得合心意。

方芝娘跟焦嫣容都上學去了，倆年齡不夠，自然不能去海棠集會，也就不用請假。

孟夫子雖然不滿方菡娘三天兩頭請假，但畢竟回回都事出有因，這次更是去參加海棠集會那種事關終幸福的事，孟夫子心裡不舒坦可還是準了方菡孃的假。

所以花廳裡的小輩除了方菡娘，就只有一個休沐的方明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