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易冷在天臺上沉思,這里是絕佳的狙擊陣位,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是為何狙擊手會在現場留子彈,這是極不專業的行為,真正的高手是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什麼纖維頭發指紋鞋印之類,遑論子彈。
他站在槍手擊的位置看過去,當時自己和冒牌貨并肩走著,不能確定這一槍是瞄向誰的,這種距離上即便是用機械瞄的普通步槍也能百發百中,若不是暖暖突然跌倒,很可能自己和冒牌貨被一發子彈穿糖葫蘆。
易冷腦海中浮現出畫面,槍手蒙著雪頭套,手持一支八一杠,調到單發位置,但天臺上蹲守良久,從放學人群中找出目標,準星缺口與目標隨著腳步移,槍手終于找到機會,下二道火,第一發子彈沒擊中,跟著扣扳機,卻是個啞火,他拉機柄,一枚變形的子彈卡在膛里,用力再拉一次,子彈躍排水管,此時目標離視線,于是槍手慌忙撤離。m.166xs.cc
這是個不專業的半吊子,就像是那天縱火的家伙,其實稍微沉著冷靜一點,就能完任務了,換做自己,再多幾個目標都能搞定。
后傳來聲音:“我希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吳斌來了,查案這方面人家也是專業的。
易冷將裝著子彈的封袋扔給吳斌,吳斌拋過來一支煙:“還是你仔細,下午我的人在這兒找了一圈,只找到一枚彈殼,沒想到還藏著一發子彈。”
“我無可奉告。”易冷說,“如果你先告訴我一些有用的,說不定我會想起來一些事。”
“打手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買兇的是王心誠的助理,老王是近江房地產業的大老板,上了胡潤富豪榜的人,指令是打斷,沒想著殺人。”吳斌說,“口供是真實的,另外三個已經被按住了,所以我推測這是兩碼事,兩撥人馬,一撥要命,一撥要。”
這也符合易冷的推測,所以這些信息沒什麼用場。
“我只能告訴你,這案子會有其他部門接手,你別投太多力了,該忙別的就去忙別的。”易冷說。
他說的沒錯,此時朱主任已經接到消息,他手下的人剛走茶還沒涼就被打植人,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于是協調了安全部門連夜出,抓捕了王心誠的助理突擊審訊。
打人的案子好查,槍擊的案子卻很難查,沿街的監控攝像頭都沒看到槍手的影子,看來嫌疑人還不是太笨。
查案的事給刑警就行,易冷還有正事要做,向家老的老小的小,沒個主事的人,他這個熱心鄰居得去幫忙。
江尾第一醫院手室,一群人等在門口,靜靜看著那盞紅燈,區醫院水平有限,用救護車把傷者送到市醫院請腦外科專家進行手,能不能蘇醒,就看專家的水平了。
向東鳴丁玉潔,易暖暖和阿貍,四個人坐在長椅上,集團人事部門的工作人員來了一趟,表示該人并未前去報到,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說,船廠都沒有責任,人家這話也挑不出病。
楊毅的原單位也不大想管,該人已經轉業離職,手續辦理完畢,單位不再包他的生老病死。
總之大家都在踢皮球,暫時沒有人出頭擔負醫藥費。
傷者自己有錢,可是卡里的錢需要碼才能取出來,昏迷不醒的人沒辦法輸碼,他換了新份證,沒有任何人是他的直系親屬,事實上連手簽字都不合規,是易暖暖說我是他兒,用抖的手簽的。
易冷趕到,阿貍迎上來說了一下最新進展,然后易冷也坐下來靜等,此時只能聽天由命。
手進行了六個小時,早上手室的紅燈才轉為綠燈,兩個老的已經回家休息去了,阿貍也被易冷勸回去,只有爺倆在這里守著。
醫生走了出來,說我們盡力了。
易冷心頭一震,冒牌貨就這麼死了?
但醫生接著說:“目前還于無意識狀態,我們該做的都做了,也許明天就能醒過來,也許三個月才能醒。”
“也許永遠不會醒來。”易冷說。
醫生點點頭,人家只是不想把話說的這麼絕對,掐滅家人的希。
但好消息也不是沒有,醫生說病人機能還是不錯的,目前用鼻飼維持,不需要上呼吸機,但是大小便要管,需要長期臥床照顧,經常翻,防止褥瘡,還要按四肢,以免萎退化。
“有醫保吧?”醫生問。
“應該有。”易冷說。
“那還行。”疲憊的醫生匆匆而去。
但是當易冷拿著楊毅的份證去醫保單位查詢的時候,卻發現并沒有參保記錄,這也很好理解,“易冷”本是有醫保的,但楊毅是個虛擬的掩護份,本來是可以將易冷名下的醫保、公積金都倒騰過去的,但是現在人昏迷不醒,這事兒就卡死了。
易冷只能請了一個護工照顧這個冒充自己的家伙,暫時住在江尾第一人民醫院腦外科病房,是去近江還是去北京上海的大醫院再尋良醫,尚在商討之中。
現在面臨的主要是費用問題,向工家里召開家庭會議,連遠在近江的向冰也通過視頻參會,商量要不要救治這個婿。
傾向很明顯,婿又不是兒子,況且大兒也去世了,植人的開銷可不小,如果沒有醫保報銷,一般家庭很難承。
但這話不能明說,畢竟易冷是暖暖的親生父親,哪有當著孩子面說拔管子的道理。
“姐夫自己有錢。”連線另一端的向冰說,“四年的補發工資四五十萬,能夠維持一段時間。”
“那是暖暖上大學的錢。”外婆說。后半句不用開口也知道,這筆錢不能。
向冰心直口快:“可我們不能看著暖暖沒爸爸啊。”
外婆說:“這些年他在哪兒呢,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了麼,剛回來就和人打架,完全是自作自。”
“那也不能由我們決定他的生死啊。”向冰還在堅持。
外婆說:“你是不清楚后續有多難,我問過醫生,先說治療費用,第一年就是五十萬到一百萬,是這一年就能把一個家庭的家底子掏空,第二年開始,最低維持費用是十萬,我和你爸的退休工資就這麼點,支付完治療費,護工都請不起。”
向冰說:“可以接回家自己護理啊。”
外婆說:“說的輕巧,誰護理,照顧植人比照顧癱瘓老人都難,要把食打流質鼻飼,一天三次口腔護理,六次鼻飼,拍打按,泡腳,用手幫助排便,誰來干?是你辭職回來照顧,還是暖暖退學照顧,還是我和你爸這兩個年近古稀的老人照顧?”
向冰啞口無言,這都是實打實的困難,像一座大山橫在面前,如果是親生父母可能會砸鍋賣鐵延續兒生命,可是爸媽只是岳父岳母,沒這個義務啊。
外婆做這個決定也不愉快,可是又能如何呢,一家人都沉默了。
忽然外公發現一直沒說話的暖暖不見了,也不在房間里,大概是剛才出去了。
……
醫院病房,易冷坐在床邊,注視著楊毅,這個長得和原先的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這種覺很奇怪,仿佛離開軀的靈魂注視著自己的。
楊毅平穩的呼吸著,陷永久的沉睡,他上的也隨著沉睡而徹底不能解開。
沉思片刻,易冷從楊毅頭上揪了幾帶著囊的頭發,又剪下一些指甲,他要用這些樣本與妮妮的樣本進行比對,看楊毅是不是劉晉。
外面在下雨,病房里沒有其他人,忽然門開了,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全的易暖暖。
“黃叔叔,救救我爸爸。”暖暖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這是一個想竭力留住父親生命的兒的哭訴。
易冷心復雜,不知道該怎麼安兒。
“我會盡全力維持他的生命,我保證。”易冷出右手小拇指,這是暖暖小時候他和兒約定一些事時的慣常作,和一般人拉鉤的作不同的是,后面還有握手擊掌和對拳三個連續作。
父倆順理章的完了拉鉤握手擊掌對拳,暖暖是個聰穎的孩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問道:“黃叔叔,這是你和爸爸的習慣作麼?”
易冷搖搖頭,不解釋,有些事不能自己說,要對方慢慢去領會去發掘。
實際上經過這幾個月的相,易冷已經和兒建立了比很多父之間都要深厚的誼,保護,照顧,以作則教為人世的道理。
而病床上的“易冷”只是一個虛幻的父親份而已。
暖暖恢復了平靜,和易冷一起坐在病床前,看著深度昏迷的假貨
病房門開了,父倆一起轉頭,來的是刑警吳斌,他沖易冷招招手,易冷起出去,兩人在走廊里對話。
“近江那邊查出來了,起因有點搞笑。”吳斌說,“不管是易冷也好,楊毅也好,總之是躺在床上這位,那真不是省油的燈,他先在酒吧和幾個外國人起了沖突,把人打輕傷,然后帶了一個妞回酒店過夜,早上警察過來抓他,他爬到隔壁房間,換了人的服溜走。”
易冷說:“這作很。”
吳斌說:“這不巧了麼,隔壁住的是王心誠的老婆,房地產大鱷的正房,這個婦本來是了個鴨子,鴨子已經走了,可能是覺得楊毅對胃口,就去前臺要了楊毅的登記資料,這些事被王心誠知道了,懷疑楊毅給自己帶了綠帽子,就安排助理找人修理他,確實沒想殺人,只是想揍一頓而已。”
易冷說:“這幫人驅車來到江尾,手的節骨眼,正遇到另一路殺手開槍,是這樣麼。”
吳斌說:“沒錯,王心誠的助理把罪責都擔下來了,王的份不一般,很難追究他什麼,打人的幾個刑拘了,也只能這樣了。”
他們對話的時候,易暖暖就趴在門口聽,一字不落的全聽見。
這個歲數的孩子,眼睛里是不沙子的,這番對話讓對父親的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回想起昨天重逢時的細節,爸爸看到自己,并沒有流出太多的驚喜,反而和黃叔叔劍拔弩張的,還對阿貍老師見起意,第一次見面就要約人家吃飯,這些細微種種,孩子雖然小,但心思細膩敏銳,是能覺到的。
門外,易冷繼續說道:“楊毅的傷是他們造的,雇兇者應該賠償醫療費。”
吳斌說:“這是附帶的民事訴訟了,這幫人著呢,還有專業的律師團隊,想讓他們賠錢不容易,且有的司打了。”
易冷說:“那是困難的,這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怎麼能斗得過這樣的惡人。”
吳斌嘆了口氣,說沒別的事,我就來告訴你一聲,先走了。
送走吳斌,易冷回到病房,對暖暖說:“有辦法了,打人的壞人能賠錢。”
暖暖說:“壞人會聽話嗎?”
易冷說:“會的,他們會聽我的話的,再兇狠的壞人見了我也會乖乖聽話的。”
這話可一點不帶吹牛的,他收拾過的壞人都是雇傭兵、報販子、國際毒梟這個層級的,不聽話的都去了另一個世界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