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坊裡行(9)
夜悠遠,張行來到了水街酒肆下,調了今日剛剛獲得的那子真氣出來。
跟之前那明顯的冰火屬不同,這子真氣使出來,明顯有一點讓人神振之意,呼吸也不悠長起來,而充盈了真氣的手按到坊牆上以後,果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附著。
對此,張行毫不懷疑,自己可以像白天死掉的那人一樣,輕易靠著這真氣的特爬上牆去。
但是,施展出真氣片刻,他始終沒有攀爬坊牆進酒肆的作,恰恰相反,猶豫了一陣子後,這個剛剛職半月的淨街虎還是選擇收起真氣,一聲不吭的轉離開,待回到了修業坊,爬梯子拐進了自己的偏院,更是直接倒頭便睡,宛如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翌日一早,更是往修行坊小趙家中弔唁如常,然後又例行往水街酒肆聽令。
一日無事,下午回來,第二日再去酒肆,再轉小趙家中,還是無事。
非止無事,而且無用,因爲人太多了,白天晚上都有人守著,他委實沒法開棺驗。不過,他也並非全然沒有收穫,因爲這一次下午回到修業坊後,他等到了一個人。
“小張,你那個錦巡騎的朋友帶著一盒子書來看你了。”剛一回來,劉老哥便含笑招呼。“我讓他在廂房坐著等你。”
張行點點頭,腳下加速,路過廂房朝聞聲起的秦寶擡了下手,便直接開了自己偏院的院門,率先進去。
二人院坐定,秦寶先把一個的木質書盒遞來:“張兄要的名著……據白巡檢說此書兼有文學與史學雙絕之稱……我大概知道是哪套書,但也不必多,你自己慢慢來看吧。”
孰料,素來對書興趣的張行只是點點頭,來不及將木盒放到一邊就搶先開口:“有幾件事找你打聽。”
“張兄請講。”秦寶自然沒什麼不可的。
“前幾天我們馮總旗帶著我們這些淨街虎平了青魚幫……你和白巡檢知道嗎?”張行認真來問。“事關重大,干係到我命,不要說謊。”
“知道。”秦寶前面明顯猶豫了一下,但聽到後面那句話,倒也乾脆。
“秦二郎,我在東都只認得你和白巡檢,就乾脆直說了。”張行繼續盯著對方來問。“我要是再遇到原大那般事,假設你在旁邊,見我陷危難,你願意助我嗎?”
“自然願意。”秦寶不假思索。
“那你覺得,白巡檢知道了,還會像上次那般講道理庇護我嗎?”張行蹙眉追問。
“肯定如此。”秦寶依然不假思索,卻又匆忙來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先不急。”張行鬆了口氣,卻依舊問個不停。“再問幾件修行上的事……我前日去圍剿青魚幫的時候,看到一個打手,用了真氣後手腳發綠,能粘在牆上爬的……那是什麼?”
“那是三輝四的正途,東方青帝爺標誌的長生真氣。”秦寶口而對。“也是天底下最常見的真氣,沒有之一。”
“因爲長生?”張行怔了一下,即刻醒悟。
“不錯。”秦寶難得失笑。“不過說句實在話,青帝爺的長生真氣確實養生,衝十二正脈的時候便能察覺……據說大養花草,都要放些長生真氣來催的……爲此,北衙的公公們,但凡是修行有的,走的都是這條路。”
話到此,秦寶微微一頓,但還是低聲音笑道:“我在錦巡騎那裡聽到的一些笑話,說是當今天下宗師之一的那位北衙牛督公,甚至靠著長生真氣復了。”
“復……”張行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然後繼續來問。“那真氣使出來,手臂變土黃又是三輝四哪位的真氣?”
“都不是。”秦寶仰頭思索片刻,即刻搖頭。“土黃而非金或者亮黃,要麼是傳承自分山君的裂土真氣,要麼是傳自西疆的飛砂真氣,還有可能是荊襄那邊流行的渾水真氣。”
“分山君也有真氣傳承?”張行敏銳察覺到了一個新的知識點……很顯然,他來東都半個月,看的書還是太。
“很多真龍都有真氣種類傳承到人間,或者據說是傳自真龍,甚至就是真龍所傳真氣佔據天下真氣流派七八。”言至此,秦寶明顯猶豫了一下。“比如你修行的寒冰真氣,據說就是北荒吞風君的傳承,而北荒那裡吞風君麾下的吞風教本就是當地一大勢力……”
張行當然知道對方在猶豫什麼,但正所謂我不覺得尷尬就沒問題,所以他毫不滯,立即就反問了過來:“那你修行的是什麼真氣?什麼傳承?”
“我修行的是定雷真氣。”秦寶回覆妥當。“據說也是傳承自一位真龍神君,卻是出自東方青帝老爺座下,青帝爺證位至尊後,這位真龍便號稱東霆真君,據說還能化人形,青帝廟中常年立在青帝爺後的……不過,神仙的事誰也說不準,也不知道是後人編的還是哪位天子封的,反正估計真君爺也不在乎。”
“先不說真君真龍啥的,你能引雷放電嗎?”張行大略讀了幾本史書,自然知道秦寶說的沒錯,但這不耽誤他好奇追問。“能給我放一個嗎?”
“不行。”秦寶搖頭道。“這門真氣有些怪異,有好也有壞,衝脈階段,好是衝脈過程經常能一蹴而就,壞是難將真氣引出外引用;即便到了凝丹境,也有好壞,好是招式威力極大,壞是很難像其他真氣那般將真氣縱如常……”
張行點點頭,心下無語……雷電這玩意要是好控制就怪了……不過這不耽誤他繼續來問:“那白巡檢呢?是什麼真氣路數?”
“是三一正教的正經路數,自然是三輝四中的輝真氣。”秦寶無奈繼續科普。“這是最正統,也是近兩千載間僅次於長生真氣的常見真氣,據說能融天下萬般真氣於本。”
張行怔了怔了,點點頭,忽然再問:“只說之前的土黃真氣……有什麼妙用嗎?”
“修爲高上去且不提,通脈這層主要是防。”秦寶繼續充當人形資料庫。“據說修煉到奇經八脈,只要打通任督二脈後,便可以使全附著真氣,宛如全附甲,真氣一時不盡,便能一時刀槍不。”
“金鐘罩鐵布衫?”張行若有所思。“那假設,一個修爲上較高的人,專擅防,但後來日漸懈怠懶惰,也會被普通人一擊而殺嗎?”
秦寶打量了一下張行,再度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肯定的點點頭:“更高修爲的我不知道,但你所說的這種況,在通脈這層其實非常多……十二正脈,你我都懂,自然不必說……奇經八脈,其實況反而更糟,而且也不差你所說的這種。”
“怎麼講?”
“因爲據我所知,八的奇經八脈階段高手,都是死於非命……其中不乏被普通人襲而亡。”
“我不太明白。”張行搖搖頭。“何至於此?”
“因爲十二正脈通脈的時候太辛苦了,而奇經八脈一旦通了其中一二,便有各種真氣法門的妙應用,雖然還是凡胎,但尋常人卻再難是對手了,甲冑、勁弩也不是不能應對的。”秦寶盯著眼前之人,苦口婆心來做解釋。“所以,朝廷、門派、幫會、地方大豪,爭先邀請,功名利祿、權位唾手可得,便是去做賊,也能自一方豪雄……所謂辛苦多年,一朝得勢,往往把持不住本心,就惹出萬般事來!”
張行心中瞭然,上了大學就墮落的人多得是,一升就出男作風問題的案例也多得是,什麼真氣修行,什麼文學武藝,什麼權位職,古今中外,兩世三界,只要是胎於凡人俗世,怎麼可能逃得了人心人?
“靖安臺中鎮司主要就是對付這些人。”秦寶繼續懇切補充道。“聽那些老巡騎講案子,多豪傑人,年輕才俊,就都輕易死在財名祿上……我有心嘲諷他們,奇經八脈本就是修神定,反倒輕易送命,但想到自己也準備爲了出人頭地去參軍,而且如今來到靖安臺,便也不好嘲諷了……張兄可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了。”張行站起來,作勢送客。“往後三五日,每日晚間的三更時分,你若有心,就去承福門外,舊中橋西側那裡盤桓一段時間。”
張行所說地點在水北面的縣,與旌善坊隔河相對。
“張兄要作甚?”秦寶張起。“我剛纔說了半天,不就是想提醒你,修行路那麼艱難,除非不得已,沒必要好勇鬥狠嗎?之前那個暗娼館子的混混砍了就砍了,難道還要招惹更厲害的人不?”
“不是好勇鬥狠,也不是我去招惹,而是有人要殺我在先。”張行站起來,言之鑿鑿。“雖沒殺,甚至差點瞞過去,而可如今既然知道,若不能殺回去,算是怎麼一回事?”
秦寶一時愕然,但到底是個好底子,瞬間醒悟:“之前青魚幫那事另有說法?”
張行點頭。
“可有證據?”秦寶低聲音以對。
“若有證據,我早到吉安侯府前等青天大老孃們喊冤了,何故找你?”張行搖頭不斷。“你非要手,可以請白巡檢找那個沈副幫主或者我同僚中一個姓王的校尉來問……但我不建議如此,因爲那是替我打草驚蛇,將我置於險地……等事真發了,又遮掩不住了,你再替我說一說。”
“一定要去嗎?”秦寶嘆了口氣,聲音更低了。
“秦二郎,我與你只能算是同行之誼,算不得生死之。”張行正看著對方。“你不願意來,很正常,我不會怨你……但話說回來,我能託生死的兄弟都已經死了,不靠你又靠誰呢?其實,也不要你助拳,只要你隔河做個接應,萬一不行,能救我一救,如何?”
秦寶嘆了口氣:“話到如此,我難道還能不應嗎?只是萬張兄保重,務必縝行事。”
“曉得。”張行點點頭,不再多言。
秦寶也拱手起,但走到門前,復又回拱手:“張兄放心,你既然託付了我,我秦二絕不會負你的。”
張行只能拱手謝過。
當夜無話,張行沒有打開那盒子書,只是日常習武,然後打坐衝脈,雖說臨陣磨礪有些坑,但他那日殺人後,真氣充盈,約有完第四條正脈的衝擊也是事實。
翌日一早,張行再度往水街聽令,下午時分先回住將佩刀放回,再轉去小趙家中,卻是做了一回樑上君子,趁著人多事,將沈副幫主送還的小趙佩刀尋到,明正大的放在腰中帶了出來。
又一日,依然往水街酒肆聽令。
而這一次,他遇到了小玉。
出乎預料,小玉雖然笑容稍減,卻殊無哀,照常遊走在校尉、力士之間,斟酒倒茶。非只如此,隨著天氣漸熱,的也是明顯的更多一分,而且每人前都要走一遍,小心陪侍,似乎是準備在小趙死後迫不及待尋個新的庇護一般。
見此景,有人冷笑,有人哀嘆,有人目猥瑣,還有人乾脆上手了。
“小玉是吧?”
張行眼看著這子幾乎每桌上都溜達一遍,卻遲遲不來自己桌前,心中微之餘,卻是在對方經過自己側時直接手拽住了對方手腕,然後戲謔以對。“小趙現如今不在了,你不怕哪天被嫂子指給什麼殺豬的、燒磚的,後半輩子只在東南那些腌臢坊市裡廝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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