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飯,阿桔隨趙沉回了竹軒。
蔣嬤嬤一直等著呢。夫妻倆一進屋,先看向阿桔,見面紅潤脣角帶笑,一顆心總算落了下去,一邊幫阿桔解斗篷一邊問道:“見過太夫人了?”
阿桔知道想問什麼,目送趙沉進了裡間,笑著對關心自己的嬤嬤道:“嗯,都見過了,嬤嬤不用擔心,沒有人爲難我。”
“那就好,是先去裡面歇會兒,還是現在就洗漱歇下了?” 對於阿桔報喜不報憂的話,蔣嬤嬤一笑置之,後院裡的婦人,傻到家了纔會當著爺們兒的面使壞。
“現在就洗漱吧,折騰了一天,嬤嬤也早點休息。”阿桔接過翠玉遞過來的手爐,去了室。
蔣嬤嬤留綠雲翠玉在外間守著,跟錦書錦墨一起走了出去,趁機打聽打聽榮壽堂裡都發生了什麼。綠雲翠玉到底沒見過世面,先在院子裡練練,錦書錦墨呢,現在都想在主子邊站穩腳,甭管心裡有啥念頭,立足之前肯定會好好表現。
阿桔進了屋,見趙沉已經坐炕上了,便把手裡的暖爐遞給他:“你捂捂手?我去散發。”
趙沉沒接,起道:“你拿著吧,我幫你弄。”說著攬了阿桔肩膀走到梳妝鏡前,將按了下去,他站在一側替把頭上珠釵一樣樣取下去,放到桌子上。
鏡子裡的男人神專注,阿桔看了會兒,閉上了眼睛。
沒有從婆母丈夫甚至公爹上到明顯的門戶之別,剛剛用了一頓飯,卻徹底到了。從落座到吃完飯離席,太夫人秦氏一直在暗暗觀察著,像是想看看這個農家的桌上儀態如何。沒有任何不妥,們便一直盯著,彷彿必須出醜才正常。
那種被看低的覺,真的不好。
不過早就料到了不是嗎?不是所有人都能不在意的份,儘管的份並沒有什麼丟人的。
太夫人應該不會喜歡了,不知道趙沉的兩個姨母會怎樣,如果們都不喜歡……
阿桔忍不住擔心。不敢想象以後出門時,邊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
“想什麼呢?愁眉苦臉的?”鏡子裡的姑娘角抿著,趙沉慢慢停了爲通發的手,在臉上親了一下。
阿桔睜開眼睛看他,慢慢將手腕上的沉香佛珠褪了下來,小聲道:“你說祖母不喜歡你,我看好像喜歡你的。”如果太夫人也反趙沉,因爲兩人的關係不管好與壞都不喜歡,阿桔心裡或許還會好些。
趙沉冷笑,看著那佛珠道:“只喜歡對有用的,今日如果我不是一表人才,而是落魄紈絝,你看會不會給你這個?不過是盼著我有出息給掙臉面而已,拿串佛珠就想拉攏人,這種小把戲,只能騙騙你這種傻姑娘。”
他理直氣壯自誇也就罷了,末了還說傻,阿桔睨了他一眼,低頭,轉著腕上婆母送的梅花碧璽手鐲玩。
正好外面丫鬟把熱水端進來了,趙沉親親額頭沒再說什麼,替通完發,兩人分頭洗漱,熄燈鑽進被窩後趙沉纔將心依然低落的妻子摟懷裡,笑:“怎麼,因爲太夫人喜歡我不喜歡你,你就不高興了?”
阿桔搖搖頭,這樣漆黑的夜,兩人一起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也想跟他說心裡話:“不是,我只是怕,萬一兩個姨母也不喜歡我怎麼辦?”
趙沉沉默了下來。
離開侯府的時候,他滿心憤恨,本不曾想過旁人家的事,父親過去看他們時間張,也很提及姨母們。後來他長大了,在京裡安人手時,也命人留意了兩個姨母的靜。
寧家三房人,跟母親同輩的姑娘不多。大房裡有兩個姑娘,頭一個早夭,三姑娘也就是他的三姨母,嫁了安王爲續絃,親五年方得一子唐舉,比他小四歲。安王世子乃先前安王原配所出唐英,年方二十,險狠辣,得罪他的京城子弟沒有一個落得了好下場,不過據說唐英對唐舉非常好,好到唐舉小小年紀便被寵得無法無天。
他的外祖寧家二房,也有兩個姑娘。二姑娘,他嫡親的二姨母嫁了永昌侯世子郭毅爲妻。永昌侯年邁辭在家清閒養老,未曾攙和到皇子奪位之爭。郭毅原在五城兵馬司任職,唐文帝即位後升任指揮使。
至於二姨母,即便多年未見,趙沉也記得,二姨母不茍言笑,如果母親是幽蘭,二姨母便是冷梅。趙沉小時候很怕這個姨母,“母親下葬”時,二姨母前來弔唁,用一種複雜無比的眼神看著他,最後什麼也沒說,轉走了。這幾年父親逢年過節送節禮去永昌侯府,都被二姨母退了回來。
寧家三房,只有一個五姑娘,雖是姨母,卻比他還小兩歲,隨寧家男丁一起流放邊關了。
趙沉心裡也沒有底,他有寧家的也有趙家的,又長得如此酷似父親,親姨母多半是不想見到他的。而的妻子……
趙沉歉疚地親親阿桔:“都是我不好,連累你不被人喜歡。”
阿桔一下子就心疼了。
跟趙沉相比,自小被爹孃寵著長大,邊弟弟妹妹活潑可,可以說除了家世富貴,趙沉過得一點都比不上。他吃過那麼多苦,這點際擔心算什麼?旁人喜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趙沉喜歡就夠了,是跟他過的。
一路上都是他在安,跟他說想家害怕,卻從來沒有從他的角度想。在院裡有的煩惱,他在外面闖,這樣尷尬的經歷,未必會比好,可他沒有跟抱怨過半句,只耐心地安。
不應該只想著自己的。
“你別這麼說,真因爲你不喜歡我的人,也不值得我看重。”阿桔到趙沉懷裡,主抱了他,“我想通了,旁人不喜歡我更好,我就天天留在家裡陪娘說話,等你回家,就跟在桐灣時一樣,那樣也好的啊。”
“傻話,京城裡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宴會應酬,是你想不出門就不出門的嗎?你不請別人,別人會請你。”趙沉握著手,狠心提醒,想在京城好好過下去,這種躲避的心態可不行,“阿桔,你……”
“我知道。”阿桔笑著打斷他,是真的想通了,“你們這些勳貴最喜歡應酬,別說在外面,就是在自家,好比太夫人秦氏,們不喜歡我,還不是照樣要跟我同桌而食?說不定們心裡也不舒服呢。還有日後那些明明不喜歡我卻不得不請我去做客的人,既然們能做到虛以委蛇,我也能做到的。你放心吧,我真的知道該怎麼做了。”
確實是這個道理。
明白了,趙沉卻心疼了,本來可以簡簡單單地過的,被他拉到了這虛僞的京城來。
是他自私,貪上的暖,不顧他周圍的冷會讓不安。
“阿桔,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吧,談得來的就說說話,不喜歡的直接不理,別爲了我委屈。”趙沉捧住臉,一下一下地親了起來。
聽出他聲音裡的愧疚,阿桔了心,不想他自責,故意諷刺他:“說得這麼好聽,當初我還不想理你呢,那會兒你怎麼不怕我委屈?”
難得奚落人,俏可,趙沉厚著臉皮翻到上,對著耳朵道:“那時你只是外人,我對外人向來冷無。現在你是我的妻子,是要陪我過一輩子的,我當然要把你捧在手心裡伺候著。”
他的手又不老實了,阿桔卻沒有閃躲,抱著他脖子迎接他。
“阿桔,快點給我生個孩子吧,越多越好。我最羨慕岳父岳母寵你們姐仨,等咱們有了兒,咱們也像岳父岳母一樣,寵著他們,一家子歡歡喜喜的。”趙沉喃喃地說著,順著脖子一路吻下去,吻他的妻子。
阿桔不自仰起頭,順著本能配合他,在他的低語聲中幻想他們的孩子,只是孩子他爹太霸道,短暫的溫後便魯起來,讓的腦海裡只剩下他,全是他……
~
馨蘭苑。
趙允廷早早醒了,摟著妻子跟說話:“你想跟承遠他們一起去郭家?”
寧氏嗯了聲,“天生一副冷臉,對誰好也不會表現出來,更別說未必待見承遠。阿桔初來京城,最近的親戚就是郭府了,總不能讓誤會姨母,兩人存了芥。哦,你放心,我只跟姐姐說,旁人不會知道的。”
趙允廷聽了,心中五味雜陳,嘆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家。”
寧氏沒有接話,等外面響起問梅起牀的靜,才道:“我起來了,你也早點走吧。”
“我看你梳完頭再走。”趙允廷收回環著妻子的手臂,聲道。
寧氏沒有管他,自己坐了起來。
趙允廷真的看著寧氏梳洗完畢才起走了,從櫃後面的道走的。現在名義上是長子的義母,他總不能大搖大擺從正門走。
人走了,問梅端了一碗湯送了進來,寧氏賞玩屋裡的兩盆蘭花,湯水溫度剛剛好,端了碗,輕輕吹了吹,慢慢地喝完了。
此時阿桔跟趙沉正在榮壽堂給太夫人請安,趙允廷秦氏並趙清等人都在。除了趙允廷上朝時忙碌,一家人都要到這邊陪太夫人一起用。
太夫人也給長孫長媳準備了位子。
趙沉卻拒了,“祖母,義母對我有再造之恩,這些年我全靠義母照顧才能活下來。回來路上義母再三叮囑我到了府裡不必再去陪用飯,可承遠不去的話心中有愧。以後每日早晚我們都會來給祖母請安盡孝,一日三餐還是去義母那邊用吧,如此祖母邊有父親二弟妹妹相陪,義母也免了孤苦,恩義兩全。”
太夫人的臉當即冷了下來,“這算什麼規矩?別說只是義母,就算是你生母再世,也沒有這種道理。你真擔心了冷落,我便給設個席位,讓同咱們一家進餐。”
寧氏個賤.人,攛掇長孫過去,不就是爲了重新在趙家佔一席之地嗎?既然想,就給臉面,讓親眼看看正妻之位被秦氏所佔。兒子再喜歡又如何,也娶了被人,也納了姨娘,跟們生了兒。
“祖母切莫氣,其實我也這樣勸過義母,是義母自知份低微,不敢與祖母同桌而食唐突祖母。況且父親在場,義母還是要避諱的。父親,你說是不是?”趙沉對著趙允廷道。
趙允廷還沒說話,秦氏先開了口:“是啊,大爺說得對,娘,容夫人知禮,大爺又知恩圖報,這事傳出去便是一段佳話,娘就準了吧?反正他們夫妻早晚都會過來看您的。”礙眼的人走得越遠越好,至於那個容夫人,不得丈夫一直見不到人。
才說完,太夫人便狠狠瞪了過來:“我跟他們爺倆說話,你哪門子?數你話多是不是?”
秦氏第一次被婆母如此不留面的訓斥,還是當著趙沉夫妻的面,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手裡帕子快要擰了繩,忍不住想辯解,一旁趙涵輕輕扯了扯襬。
秦氏只好閉了,委屈地看向丈夫。
趙允廷沒看,卻表達了同樣的意思,“母親,承遠畢竟是他義母養長大的,承遠盡孝理所應當,傳出去對承遠對趙家都好,母親就應了吧。”對妻子對長子都好的事,他樂見其。
太夫人繃了臉,秦氏迅速低下頭,掩飾角笑意。丈夫幫說話,正好也說明他對那個容夫人無意,怎麼能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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