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如其人。
趙沉的字就同他的人一樣,給人一種無形的威懾,容不得誰忽視。阿桔本想匆匆看完便將信銷燬,可目真落到了這些小字上,心不由就提了起來,速度也慢了。
猜測自己看到的將是來自男人的奚落嘲諷和戲弄,卻沒想他是來……訴的。
而即便是同一個人,心境不同,筆鋒走勢也會出現差異,於是的思緒也不控制地隨著這幾行字飄忽不定。
醉酒冒犯,想到了男人難以抗拒的力道,蠻橫的侵犯,眼中的怒氣。
傾慕之心,眼前又浮現品蘭居男人清冷的一瞥,如春風與冬雪,完全不該出現在同一個人上。
慶幸之喜,不由冷笑,被人退親了,他有什麼好高興的?
說什麼嫁他什麼白首偕老,連從小玩到大的悉之人都不可信,又如何會信他的三言兩語?
不過是富家公子哄人的把戲而已。
將信重新塞信封藏到袖中,阿桔去了廚房。不出所料,母親並沒幫忙,但阿桔還是主蹲在竈膛前添柴燒火,然後趁母親不注意,飛快將信丟進竈膛。黃褐的信封遇火便著,阿桔看著熊熊火苗迅速將其席捲,轉眼燃灰燼。
那一瞬,輕輕舒了口氣。
從前怕他,是因爲孟仲景,現在已經被退親了,名聲就這樣了,他還能如何?
一家四口吃晌午飯時,林重九終於湊了過來,悄悄看看阿桔,被阿桔瞪了一眼,林重九馬上知道自己辦錯事了,飯後主去跟長姐道歉。
阿桔沒生弟弟的氣,一個個的都欺負弟弟年紀小不懂事,要怪也怪他們。
“小九,聽大姐的,以後不管誰讓你幫忙給我送東西,你都不許幫知道嗎?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你再幫外人欺負我,我就真的不喜歡你了。”阿桔拍拍弟弟肩膀,認真地囑咐道。
林重九乖乖認錯:“記住了,我都聽大姐的。”
阿桔獎勵地親了弟弟額頭一下。
溫的,林重九心都了,坐在阿桔旁邊,不太確定地問:“那大姐還給趙大哥回信嗎?”
阿桔臉上一冷,對著書桌道:“這個不用你管,如果他問你,你就說我直接把信燒了,本沒看。他還想再送,你不接就是。”既然他裝君子,就不信他會直接登門糾纏。
林重九扭頭,對著窗外悄悄吐吐舌頭,明白長姐這是不喜歡趙公子了。之前孟仲景送東西,長姐雖然怪他,臉上卻紅撲撲的,特別好看,現在沒笑也沒臉紅,沉著臉看起來好嚇人。
轉眼便到了初六這日。
吃早飯時,柳氏對阿桔道:“明天初七乞巧,一會兒我跟你爹一起去鎮上買點東西,晌午去你姨父家吃飯,後半晌回來,晌午你們姐仨隨便做點東西吃吧。”
阿桔點頭,林竹飛快將口中飯菜嚥下,急著道:“我也去!”
柳氏瞪一眼:“乖乖在家待著,別隻顧著自己玩,幫你大姐多做點活兒!”往常待去也沒事,但現在,希二兒留在家陪長解悶,有個人說話,總比自己悶著強。
林竹撇撇,跟母親討價還價,讓給買點葡萄回來。
柳氏應了,又叮囑林重九學完功夫就回來,別在外面玩水。
這話林重九都聽煩了,一邊喝粥一邊敷衍點頭。
三個孩子都囑咐過了,柳氏跟林賢一起往外走,路過柵欄棚子時,柳氏多看了一眼裡面的母鹿,對林賢道:“我看這鹿過幾天估計就生了,應該跟馬啊羊啊差不多吧?”
林賢笑:“你問我我問誰?沒聽說誰家養過這個。”
夫妻倆套上驢車走了,阿桔跟林竹一起收拾碗筷,林重九站在廚房外頭唸了一刻鐘的書,然後就出發去河邊了。林竹湊到門口目送弟弟離家,回頭很是羨慕地對阿桔道:“還是小九好,天天都可以去外面。大姐,我想去看小九學功夫,行不行?”
“不行,你敢去我就告訴咱娘。”阿桔冷聲否絕。上次那場誤會就是被妹妹招惹出來的,真讓去,誰知道又會闖什麼禍。
林竹悻悻地回了屋。
收拾完廚房,阿桔把這兩日家裡積攢的裳都抱到院子裡,坐在房檐下洗裳。沒妹妹幫忙,林竹自己待著沒意思,出來見長姐坐在小板凳上,旁擺了六七件,還有自己換下來的子,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去端了一個木盆,坐在阿桔對面跟一起洗。
姐妹倆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到後來換阿桔投水,擰乾後給林竹去晾曬。
到最後一件,阿桔自己去晾,不料還沒走到晾繩前,柵欄裡突然傳來母鹿怪異的聲,一陣停一陣,聽得們頭皮發麻。阿桔看向林竹,林竹也回頭看,四目相對,都看出了彼此的擔心。阿桔連忙將手中裳隨便搭在晾繩上,跟林竹一起趕到柵欄前。
母鹿站在柵欄中間,四蹄不停地撓地,看到們走近,它不安地朝牆邊避去,後……
“大姐,它要下崽兒了!”林竹張地抓住阿桔胳膊,聲音微。
阿桔心也提了起來,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多看這頭鹿,但喜歡不喜歡,心裡很清楚。
母鹿不停地走,的心七上八下,似是詢問又似自言自語:“娘說它生小鹿應該跟馬羊差不多,咱們走遠些,讓它自己生吧,過一會兒應該就好了。”這些牲畜不是人,生產時不用旁人幫忙也能生下來。
林竹點頭,腳步卻移不開,雙手著柵欄,有張有興也有擔心:“大姐,我想在這兒看著,萬一它自己生不好,咱們好找人幫忙去。去年裡正家的牛下犢子不就是大人幫著拽出來的嗎?我怕它出事。”
阿桔也擔心,想了想,催去請人:“張二叔家羊多,每年都下小羊,阿竹你去把張二叔請過來,咱們啥都不懂,就算有事也看不出來。”
“嗯,我這就去!”真有要事兒時,林竹一點都不懶,轉就跑了。
張家跟林家隔了兩條街,林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拐到張家門前就見院子裡張二嬸也洗裳呢。都是人,林竹直接言明來意:“二嬸兒我二叔呢?我們家的鹿要下鹿了,我爹孃都不在,想讓二叔過去幫我們盯著點!”
張二嬸一聽,手就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懊惱道:“真是不巧,他今兒個趕集去了,走,二嬸跟你過去看看。”見過林家那頭鹿,比羊稍微大點,真出事就能幫忙拽出來。
張二嬸養羊下地都很厲害,是遠近村裡出名的能幹媳婦,林竹心中大定,跟一起往回走,轉彎時瞥見孟仲景正好從家裡出來,許是行匆匆,他一下子定住,想問又不敢開口的模樣。林竹冷哼一聲,躲到張二嬸一側懶得多看一眼。
張二嬸瞅瞅兩人,暗自惋惜。其實孟仲景跟林家大丫頭都是好的,誰能料到半路出來個歪心眼的如娘呢?不過只是個外人,不跟著攙和裡面的事。孟仲景勤快熱心,在村裡人緣不錯,就算這事他做的不地道,大傢俬底下說說閒話,明面上該走還是要走,而林賢也不是那種你跟他走就別再理會我們的人。
兩人很快就到了林家,進門前,林竹心中一,趁阿桔忙著招呼張二嬸,溜走了。
北河邊上,林重九安安靜靜蹲著馬步,不遠趙沉背靠樹幹,面無表。
他絞盡腦寫的信被燒了。
如果沒看就燒了,說明憎惡他到了不想跟他有任何接的地步。
如果看完才燒的,則表示他的道歉訴沒被接。
他都不知道該氣心狠,還是慶幸沒有當面被拒絕。
寫信不領,見面又不容易,還不能強迫……
趙沉向河邊,只有靠再次提醒自己父親強娶的下場,才能遏制住威脅的衝。
遠傳來腳步聲,趙沉擡眼看去,眼的是一個穿杏紅子的姑娘,他心頭一跳,不由站直了,只是下一刻便發現來人非,而是妹妹。趙沉平靜地著林竹越跑越近,心思了起來。林重九還是個乖孩子,長姐說什麼他就聽什麼,這位二姑娘可是聰慧的,或許他可以從那裡求便利?
“小九,先不用蹲了,你二姐來了。”
林重九其實早就看到了,此時得了許可,馬上跑出林子問林竹:“二姐你怎麼來了?”
林竹掃一眼在樹木後的高大男人,這才急道:“小九,咱們家的鹿要生小鹿了,你……”
還沒說完,林重九已經跑出去了,沒跑幾步又急急頓住,扭頭大喊:“趙大哥,我先回家看看行嗎?”
趙沉從林中走了出來,看向林竹:“伯父伯母都不在家?”如果在,應該不會讓次過來。
林竹點頭:“我爹我娘都去鎮上了,家裡沒有長輩看著,我去請村人幫忙,可那個人不在家,只有個嬸子過去照看了。我怕鹿出事小九心疼,就想他回去看看。趙公子,要不今日就先不學了?”與阿桔的避諱林重九的敬重不同,林竹面對趙沉坦從容,睜著一雙桃花眼大膽地直視他。
趙沉很用。他娶定了阿桔,當然希未來小姨子把他當自己人看,如果林竹客客氣氣,反而說明心裡只當他是客。
“趙公子,那我們先走了?”他不說話,林竹走到林重九邊,牽著弟弟的手請示道。
趙沉看看,擡腳跟了上去:“我隨你們去吧,我有人養鹿,或許能幫上你們什麼。”
林重九大喜,甩開林竹的手跑到他邊,興道:“那咱們騎馬去我家吧?”生小鹿啊,想想他都迫不及待了。
趙沉搖頭,示意他跟在自己旁,只稍微加快了腳步,沒有解釋原因。
林竹故意落後幾步,目落在男人背影上,角翹了起來。這個趙公子各方面都勝過孟仲景一大截,如果長姐能嫁給他,就相當於在孟仲景臉上狠狠扇了一個耳,讓他始終棄,卻不知長姐沒了他還能嫁更好的!
更何況,這人明顯有那方面的心思。
林竹心很好。
阿桔可是急壞了。
“阿桔啊,這鹿胎相不好啊,你看,下鹿應該跟下羊差不多,正常況下應該是腦袋跟兩隻前蹄一起出來,否則就不好生了。你看母鹿胎水都破了,才只出兩隻蹄子,這樣下去準不好……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快去端盆水過來,再準備幾乾淨布帶子!”
見阿桔白著小臉看都不敢看母鹿後,張二嬸趕吩咐做旁的。
長輩吩咐,阿桔好像重新撿回了主心骨,忙不迭去準備。
張二嬸繼續站在柵欄外盯著那鹿,等阿桔把東西送過來,飛快洗了手,讓阿桔拿著布帶跟一起進去。阿桔想問是不是需要做什麼,可張二嬸說完就打開門進去了,本沒給開口的功夫,只好忍著口不適跟在後頭。
“把門關嚴了,小心它跑了!”張二嬸頭也不回地囑咐。
阿桔忙從命,張地有些手抖。
張二嬸打算幫母鹿催生,家裡十幾只羊,這種活兒常做,也算是老手了。可惜野鹿不像家養牲口那般乖順聽話,張二嬸纔沒靠近呢,母鹿立即躲開,跟玩起轉圈來。張二嬸剛剛四十出頭,結實,一開始自信能抓到它,並不著急,等跑了兩三圈還險些被母鹿蹬了一腳後立即放棄了,催阿桔幫忙:“阿桔,快,快幫我攔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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