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讓花塢裡的氣氛有些張了。韓銘念和邱正闕都略帶張地看著唐廉。唐廉卻微微一笑道:“沒錯,我從前是跟嚴親王來往過一段時間。不過您說錯了一點,我並未跟過他,只是跟他有過約定。”
“說來聽聽,”永帝一雙質疑的眼睛看著唐廉問道,“是什麼樣的約定?是他派你殺了前任刺史嗎?”
“原來外公從來沒有放下過這事。那不如我今天就索說清楚吧。我與嚴親王的約定並沒有到每一步,因爲我從未是他的屬下,我做事不需要他來安排。我只是與他約定,在我掌控西南之後,會與他爲盟友罷了。”“呵呵呵……”
永帝一邊笑一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面的茶全都跳了起來。“很有野心啊,唐廉!你還想掌控西南嗎?你覺得你有這本事嗎?”唐廉一臉平靜地說道:“您不是看見了嗎?我之前的種種謀劃全都失敗了。要不然,我和蒙時豈會在您麾下效力呢?”
“那麼現下——”永帝盯著唐廉問道,“你還想掌控西南嗎?”
“外公是在試探我呢?”唐廉淡淡一笑道,“看來您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吧?倒不如這樣,也免了我的,讓我跟蒙時學做買賣去?”
“哼,那好,我再問你,蔡靈舒是怎麼回事?是你帶進城來的嗎?進城來做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吧?”
“來城裡就是爲了救千合離開,順便再取您的項上人頭。”
“是嗎?”永帝又笑了,是嘲笑。
“可您不也好好地坐在這兒嗎?在您跟前不過就是個小人而已。”永帝起,反揹著手走到了湖邊,說道:“唐廉,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效忠於朕吧?就如同朕從來沒有相信過你一樣。你有膽兒跟嚴親王下約定,可見你是個有野心的人,不甘於在人之下,朕邊豈能有你這樣的人?”
韓銘念聽了這話,臉都變了,忙把目投向了蒙時。蒙時放下手裡扇火的扇子,衝韓銘念點點頭,然後走過去問道:“依照外公的意思,打算咋置我哥呢?”永帝道:“朕若殺了他,你必然會恨朕一輩子吧!你把他當是相連的兄弟,可沒想過朕也是你脈相連的親人。爲了蜀國,你認爲他這樣有野心的人能留下嗎?朕明白,你不願意涉足場,更不願意當太子,所以朕打算讓銘坤做太子。可銘坤還小,要讓他做太子,朕就必須爲他掃清一切障礙。蒙時,你讀過那麼多史書該明白這個理兒吧?”
蒙時點頭道:“我明白,可您不一定非要死哥,對吧?放他歸於山林,也是對他這個外孫的寬恕和疼。”
永帝轉過來,不屑地看了唐廉一眼,對蒙時說道:“你沒讀過那句詩嗎?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香草說得對,那個趙匡胤皇帝原本也沒想過做皇帝,可正巧遇上“主國疑”之時,他的部下將黃袍往他上一披,他不做也想做了!銘坤尚小,想輔佐他爲一代明君,朕必須除掉那些擋路的雜草!”話音剛落,他高喝了一聲:“來人!”
四個佩劍侍衛立刻衝進了花塢裡,將唐廉圍住了。韓銘念嚇了一跳,忙喊道:“爺爺,您真要殺了唐廉哥哥嗎?”
永帝重重拂袖,背過去說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我不能爲銘坤還有你,留下任何可能威脅蜀國大業的障礙!唐廉對朕不忠心,更別提對蜀國,對你們了!他若不出,總有一日,會引嚴親王蜀,終究是禍害!”
“爺爺……”
“莫說了,”唐廉打斷了韓銘唸的話,看著永帝的背影說道,“這本就不是無可奈何的事。你當初留下我的命,只是爲了著蒙時留下爲你效忠。現下你已經坐擁江山了,又何須我這條賤命呢?更何況,你殺我是遲早的事,你原本就打算要殺我,不是嗎?”
“多說無益了,唐廉,這隻能怪你自己野心太大了,別怪朕容不下你!把他帶出去,跟蔡靈舒一塊兒關地牢裡,等候菜市口斬!等朕把你們倆的頭顱送到嚴親王跟前時,那老匹夫一定氣得兩眼通紅。想覬覦我蜀中之地,天府之國,想都別想!帶出去!”
就在此時,唐廉忽然踹開了邊一個侍衛,再迅速地用手扼住了另一個侍衛的嚨。剩下的兩個也被蒙時制服了。兩人就像事先說好的似的,作迅速又敏捷,完全殺了永帝一個措手不及!
永帝一轉就看見四個侍衛倒在地上,正要驚呼時,唐廉忽然從袖中拔出一把短劍,抵著他的嚨輕聲喝道:“你還不想死吧?你不是還想千秋萬代嗎?這樣死了?豈不是可惜了?”
永帝惶驚之餘,看了一眼旁邊的蒙時,氣憤地指著他說道:“蒙時,你竟然跟唐廉一塊兒背叛朕!朕可是你的親外公!”聽都帶並。
“正因爲您是我外公,”蒙時無奈地說道,“我纔不想讓您走上昏君那條路,被後世所唾罵。”
“昏君?”永帝氣得渾打問道,“你憑什麼說朕是昏君?僅僅是因爲朕服食金丹嗎?朕服食金丹是爲了延續壽命,治理蜀國!”
“不是,”蒙時輕輕搖頭道,“您只是拽著這讓您飄飄仙的權力無法撒手罷了,您覺得您這皇帝還沒做夠而已。外公,我們沒有其他意思,就希您能看清事實,莫再信拂骨道人的話,然後……”
“然後怎麼樣?然後還想殺了朕嗎?”
“不會殺了您,只是請您寫下傳位詔書而已!”
“什麼?”永帝激地喊道,“蒙時,你瘋了嗎?你居然跟唐廉一塊兒朕寫傳位詔書?你不會讓朕把位置傳給唐廉吧?”
“我沒那興趣,”唐廉冷笑道,“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似的,那麼想做皇帝嗎?這皇帝的位置是高高在上,可一不小心跌下來死得連骨都會不全!我和蒙時已經替你想好了,傳位給銘坤。他雖小,不過蜀國新立,又有嚴親王暫時休兵的承諾,他完全有時間慢慢學做一個好皇帝!”
“朕不會寫!”永帝斷然拒絕了,“你們別癡心妄想了!你們若想殺就儘管手吧!朕倒不信,蒙時你真的會讓唐廉殺了我!”
“韓銘念,”蒙時朝一旁看得傻了眼的韓銘念說道,“去,取了外公的筆和黃絹來。”
“哥,你要這些做什麼?”
“外公不願意寫,我爲他代寫。”
“蒙時,你這是僞造聖旨!”永帝激地喊道,“韓銘念,朕是你爺爺,你不許去!”韓銘念看了一眼永帝和蒙時,最後一溜煙跑出了花塢。永帝氣得差點暈了過去,靠在桌邊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著氣兒。
這時,茶已經煮開了。蒙時舀了第二滾起來,送到了他跟前說道:“喝口茶歇歇氣兒吧!”永帝用憎惡的目看著蒙時說道:“沒想到啊,朕最心疼的外孫居然這樣對朕,做出寫退位詔書的事,你膽兒果真夠大的,蒙時!”蒙時在永帝對面坐下道:“其實退位對您而言,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您一把年紀了,爲蜀國的新立奔波勞累,該是時候歇口氣,過過真正神仙般逍遙的日子。您要不介意,退位之後,去龍泉驛我包吃住,咋樣?”“哼!”永帝冷笑道,“朕拼了一輩子就爲了去你那破客棧裡過神仙般的日子嗎?朕不會輕易把手裡的權力出去的!蒙時,你若願意背上這殺親滅倫的罪名,你只管讓唐廉手!不過,你一定會後悔的,因爲你本不知道唐廉的真實份!最終會明白,你只是給人利用罷了!”
唐廉臉微微一變,再次用劍尖抵住了永帝的脖子說道:“我明白你遲早會說出來的,可現下已經晚了!你應該早點告訴蒙時,或許蒙時就不會幫我了!”
蒙時大詫異,轉頭問唐廉:“這話是啥意思?”唐廉看了蒙時一眼道:“你外公說得不錯,我的確利用了你,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他寫傳位詔書,而是要他這老東西的命!”
“等等!”蒙時覺察到唐廉眼裡那濃烈的恨意,忙拿茶湯勺擋開了他的劍尖問道,“我越聽越不明白了!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只讓外公寫下傳位詔書,將位置傳給銘坤就行了,不會傷他命的!”
“呵呵呵……”永帝乾笑了幾聲,得意道,“蒙時啊,虧你聰明一世,也有糊塗一時的時候!這也難怪啊!因爲你本不清楚唐廉的真實份。朕以爲他自己不知道,現下看來他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是在利用你來殺朕,陷你於不仁不義罷了!你回頭還來得及,朕會不計前嫌的。”
蒙時皺著眉頭看著唐廉,問道:“你說句實話,你真是利用我殺外公的?你到底是啥份?”唐廉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對不住了,蒙時!我知道這樣做法很卑劣,你或許不會再原諒我。但當我得知我真正的世時,我就發過誓,一定會取了這老東西的向上人頭去祭奠我那枉死的一家人!”
“真正的世?你不是我哥嗎?你不是我娘和唐賢竹的兒子嗎?”唐廉一臉凝重地看著他說道:“本不是!”他用劍尖指著永帝激道:“這老東西由始至終都在哄騙唐賢竹!我本不是你娘韓冬寧所生的!我的親生父親姓孟,常德,曾經是嚴親王麾下的武將,立過不戰功。這老東西曾想收買我父親,可我父親效忠於嚴親王而嚴詞拒絕了。這老東西居然派人滅了我們孟家滿門!”
蒙時徹底地愣住了,用不可思議地眼神看著唐廉。唐廉衝他一臉坦誠地點點頭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雖然我明白現下告訴你,你一時無法接,但我真的姓孟,而不是唐!”
蒙時緩緩轉過低頭看著永帝,問道:“外公,他說的都是真的嗎?他不是我娘和唐賢竹所生的?他姓孟?那當初我娘生的娃兒去哪兒了呢?“永帝哼笑道:“那娃兒命短,一出生就死了,連你娘都不知道這事。”
蒙時的臉憋了紫紅,又屈又憤。他一拳砸在桌面上,惱怒地問永帝:“所以當初您爲了要挾唐賢竹,隨便找了個嬰孩兒去替代嗎?我娘不知道,唐賢竹也不知道,他們倆就被您哄騙了這麼久?”
永帝一臉無所謂的表說道:“朕這麼做都是爲了蜀國的今天!當初有人告發我暗藏軍隊,朝廷派了爲史的唐賢竹來都調查。誰會想到他居然會跟冬寧遇上,纔有了後來的事。朕若不拿那個孩子去要挾他,只怕韓家早就被滅滿門了,還有你蒙時什麼事?你該謝朕纔是!”
“我謝您?我早說過了,若是我娘和唐賢竹能有人終眷屬的話,我這個人來不來這世上都沒幹系!可您這樣拆散了他們,我就來了這世上,十三歲就沒了娘,您覺得我該謝您啥好呢?您說!”
“沒死!”邱正闕忽然冒了一句出來。
蒙時擡起頭問他:“啥沒死?”邱正闕畏懼地看了永帝一眼,對蒙時說道:“小姨的孩子沒有死,生了兩個!”蒙時和唐廉都驚呆了。永帝忙喝道:“你知道什麼?誰讓你在這兒胡說的!”邱正闕忙躲開了,離永帝遠遠的。
蒙時忙抓著他問道:“你剛纔說我娘生了兩個,是不是還有一個沒死?”邱正闕點點頭道:“是,有一年中秋,家裡人都出去玩了,我鬧肚子半道兒上跑回來了,聽見我娘跪在小姨的牌位前說的。讓小姨放心,當初從都帶走的那孩子還活得好好的。”唐廉忙問了一句:“是男是?人在哪兒?”。
邱正闕道:“你們應該看得出來吧?還有誰長得跟小姨那麼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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