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時笑了笑說：“那得多謝你教郭香雲算那啥排卵期了。”

“啊？你……你在哪兒看到的？”

“樓下咯，你算了沒收了，我就順帶瞧了瞧，再幫你算了算，然後……”

“死蒙時！”香草氣得翻了個白眼，咬著下脣，鼓著腮幫子盯著他。

他樂呵呵地說道：“反正都這樣了，你想賴已經賴不掉了，等著做娘吧！”

“哼！那可未必，指不定你的小蝌蚪遊不攏呢！”

“啥意思？”

“偏不告訴你！哼！”

香草翻起了牀，梳洗打扮後，便吩咐夥計套了馬車。正待出門時，城裡送了一封帖子來。帖子是蒙時的啓蒙恩師鄭喜同送來的，說是好不容易回趟縣城，邀幾個子弟一塊兒聚聚。

香草見鄭喜同也姓鄭，便好奇地問道：“這鄭先生與那鄭小姐可是一家的？”“鄭先生是鄭悅媛的叔父，咋了？你還多心上了？”蒙時拿手搭著的肩膀笑問道。

“誰多心了？”香草拿胳膊肘捅了蒙時一下，起笑道：“你只管去，反正回來晚了我可不會給你留門兒的！”“他好歹是我啓蒙之師，又是世長輩，發了帖子來邀約，我自然要去一趟，天黑之前便回來。你今天也要去香珠家嗎？”“嗯！馬車都套好了，正要去呢！”

“早些回來，替我準備解酒的湯兒。”“嗯！”

香草吻了吻蒙時便下了樓，在食店門口接了許氏等三人，一塊兒往香珠家去了。

一見到香珠，許氏便又添了無盡的煩惱。馬二郎家本就他們夫妻兩人，雖說請了兩個夥計幫忙看顧果園，其中一個夥計的媳婦管做飯收拾家務，可沒個人專門照看香珠，心裡老覺得不踏實。

那夥計媳婦周氏倒還勤快，見許氏們來了，殷勤地前後跑，又是奉茶又是擺果子，還順便跟許氏們聊兩句。

“大姑嘞，我總勸東家太太多吃些多吃些，可每頓也就那麼一碗，頂多再添碗湯，爲這個我可愁上了眉！我變著法兒地給弄飲食，前天去山上找了隔山撬（一種野菜），煎了蛋，倒能吃幾口嘞！昨天，我又拿油熬了點小米粥，加了些倒罐鹹菜，又切了點擱裡面，倒喜歡，吃了一碗半嘞！”周氏眉飛舞地說道。香珠坐在旁邊笑道：“周嫂子的手藝不錯，是我自己胃口不開罷了。”

許氏忙道：“你姐給你帶了果醋來，那魏妙和晉嫂子懷娃的時候最是喜歡吃了，你周嫂子給你放著，時不時拿來拌些涼菜或者混在湯裡開開胃也是好的。你吃不下，那娃咋長呢？得敞開了胃口地吃。”

香珠笑道：“我覺著夠飽了，哪裡還吃得下多餘的。”

周嫂子被男人了出去。許氏趁機對香珠說道：“伺候得周到不周到？要是不妥，跟娘回去住些日子吧？這不比在自己孃家，啥事都不方便吶！”

許真花笑道：“姐，你是想外孫想瘋了唄！香珠回孃家住，馬二郎的臉面外哪兒擱呢？你倒是好心一片，可不曉得是隻以爲馬二郎養不起妻兒嘞！”香草接話道：“眼下是不行的，你和姐都還在食堂後院裡呢，香珠回去了，往哪兒擱呢？倒不如等段日子，把那舊院修起來再說。”

許氏想了想，覺得香草這話也對，便不好再提了。趁著許氏跟香珠說話的時候，香草往屋後馬二郎家果園走去。迎面就是一片紅桔樹，紅澄澄的桔子爬滿了樹枝，得枝條都彎了。不遠，還有一排排石榴樹，也是碩果累累的樣子。

香草一時來了興致，攀著旁邊的枝條隨手摘了一個紅桔。周嫂子正好路過瞧見了，忙跑過來笑道：“，這離地近的桔子不太甜，您要吃我給你摘那頂兒上的。”說完拿起一竹竿將最頂上的枝條拉了下來，手腳麻利地摘了五六個往香草懷裡塞。

香草捧著那些又紅又大的桔子說：“夠了夠了，不必再摘了。”周嫂子放了樹枝，轉頭殷勤地笑道：“東家說了，讓摘兩筐子好的，一會兒給你們擡上馬車呢！看上去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像您這樣富貴的人，邊總該有個能伺候的人，是不是？”

香草聽著這話有些來歷，便順口問道：“你想替我尋人嗎？”“哎喲，就是聰明，一聽我這笨笨舌說出來的話就猜到了。可不是我自誇自吹，我孃家妹妹有個兒，雖說才十歲，可幹活利索，模樣整齊，一定看得上的！”

“十歲就賣了？這不有些造孽嗎？”“這也沒法子呀！我妹子生了六個娃，去年好不容易纔生了個兒子。家裡娃太多了，養活不過來，可不得給們找活路嗎？，我瞧著您來邊也沒帶個人啥的，就行行好，買了，左右不過幾兩銀子的錢，還抵不過你頭上那銀簪呢，您說是不是？”

周嫂子很熱地賠笑著，可最後那句話讓香草覺得有些心酸。一個十歲娃連一銀簪都不如，幾乎跟一頭牛的價兒都差不多了。要放在上一世，只怕就是倒賣未年了。

想了想，覺得買下也無妨，只當是做了一樁好事，再說晉氏要生了娃的話，邊也要添人的。於是點頭道：“那我得先瞧瞧人，你託個信兒，帶到我們鎮上蒙香樓來我看一眼，若是合意，那我就收！”

周嫂子忙給香草彎腰作揖道：“真是菩薩心腸啊！我立馬就人帶了信兒回去，最遲不過明天到府上來！”過了午飯，香草等人便帶上馬二郎送的蔬果回家去了。許氏依依不捨，跟香珠囑咐了許多話，周嫂子在旁一一聽著，又一一回了話，許氏這才撒了香珠的手，登車走了。

一路上，許氏沒抱怨，總說周嫂子照顧得不周到，不知道香珠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香草香辛還有許真花聽得耳朵都出繭了，全都不理，只顧低頭笑著吃桔子和石榴。

快到鎮口時，馬車外忽然想起了一個悉的聲音：“嫂子在裡面嗎？”香草聽出是蒙易的聲音，忙掀開了簾子笑問道：“是蒙易回來了嗎？你這小子沒在家待著？”蒙易回話道：“待不住，我又跑出來了！”“啥？跑的？跟你爹說了沒？”“回去再說吧，我有要的事跟你說呢！”

香草轉回臉笑道：“這小子還賴上我們了？跟他哥哥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許氏道：“這還不好嗎？多親近你，多跟你好，那是與你有緣分吶！白白得了這麼一個弟弟，又快是秀才了，指不定將來也是個進士呢！你該好好地疼他纔是。”

許真花點頭道：“沒去鄉試之前，他還跟我們小鹿說，找機會帶小鹿去州府玩兒。我說算了，那小鹿去了州府，只怕州府老爺都怕了！”

幾個人開心地笑了起來。香草送了許氏等人在食店門口，然後就回蒙香樓了。

進門後，吩咐下人把蔬果搬了進去。蒙易和廖慶正坐在偏廳裡歇涼。廖慶見來了，忙起要行禮。擺了擺手道：“莫老那麼客氣，我們又不是外人！蒙易這次鄉試咋樣？”

廖慶問蒙易：“你自己覺得呢？”蒙易臉上一陣輕鬆的笑容說道：“也就那樣兒，反正我埋頭就寫了，也沒管好還是不好。”廖慶點頭道：“那應該是不錯的。……”“莫我，你還是我名字吧，我聽著真有點不習慣呢！”

“行，香草，蒙易鄉試的事算是結了，我這差事也該了。”“不急，你不是還要趕秋闈嗎？工錢啥的，等蒙時回來再跟你算。你可是他請回來的，總該跟他親自說一聲吧。”“那倒是……”“三哥只怕這兩天不會回來了！”蒙易一邊啃著石榴一邊說道。

“爲啥？他說今晚天黑之前會回來的。”

“今天我下了場去給爹磕了頭說要往三哥這兒來。爹跟娘都不答應，我正磨在那兒不走呢！這麼巧，鄭叔叔來了。”

“哪個鄭叔叔？”

正兒到他。“就是悅媛姐姐的叔父，他來拜訪爹，爹可高興了。娘，大姐還有大姐夫都往爹房裡去了。娘我回自己院子待著，我走了沒兩步就聽見裡面提了嫂子你的名字，我就走回去躲在窗戶下面聽了聽。”

香草坐下來問道：“都說啥了？難不還要給你三哥說下鄭小姐？”

“呸！”蒙易往桌子吐了一口石榴籽兒說道，“可不是嗎？我聽著就來氣兒，立馬回來跟嫂子你說了。那鄭叔叔說三哥不過是新花迷了眼，圖三五年的新鮮，現下他跟你分開，那是斷斷不行的。新婚燕爾最是纏綿的，反而讓三哥生了厭惡之。他還說悅媛姐姐曉得三哥親的事，差點沒哭死在家裡，一心一意地只念著三哥，旁人都不要。”

“你爹咋說？”

“爹說，這親事本就該是悅媛姐姐的，倒教嫂子你搶了個先，這才弄得兩頭不是人，爲這事，他心裡愧疚得慌呢！他還說，悅媛姐姐有心了，到這份上還記掛著三哥，實在是賢良難得。可惜三哥沒福氣，給嫂子你迷暈了頭。”。

“你那鄭叔叔又說啥呢？”

“鄭叔叔又說了，悅媛姐姐只想嫁給三哥，就算與你平起平坐也行。”

“啥？平起平坐？倒是真能想呢！”

旁邊廖慶話道：“莫不是鄭小姐肯以平妻之姿嫁過來？”蒙易腦袋像搗蒜似的點這：“先生說得沒錯，鄭叔叔就是這樣說的。他說悅媛姐姐肯放下姿態，以平妻的份與嫂子共，已是最大讓步了。這回，他來城裡發帖子了三哥往常要好的同窗舊友，一定想著法子三哥接了。”

香草氣得一掌拍在桌上道：“真是個親孃大姨的！你那鄭叔叔是個啥玩意兒？也是進士？”

“是退了任的禮部侍郎，說話總文縐縐的，著一子老先生的酸氣兒，我是不大喜歡他的。”

“我管他禮部侍郎，還是工部郎中呢！”香草抹了袖子氣憤道，“敢打我相公的主意，他死定了！你哥呢？沒見著嗎？”

“三哥估計全不曉得這事，鄭叔叔是揹著三哥來家裡的，這會兒大概跟幾個同窗舊友聚得歡暢呢！對了，嫂子，我聽鄭叔叔的口氣，悅媛姐姐好像也來了。”

“這是要送侄兒送上門呢！曉得你家三哥他們在哪兒聚嗎？”蒙易搖搖頭道：“這就不曉得了！”

“城裡這麼大，咋找呢？”

廖慶忽然開口了：“我倒是曉得……”“快說！”香草和蒙易立刻齊聲問道。

“我出門時，聽見門口停著鄭先生的馬車，那馬車伕說了一句：先生今晚在雅雲軒跟那些爺公子聚……”“雅雲軒？那是個啥地方？”香草問蒙易。

“是鄭叔叔在縣城裡的居所，不過就是個宅子，取個好聽的名兒罷了！在南城大街旁邊的杏花巷子裡。”

“行，我倒是要去會會這鄭先生！”

廖慶忙問道：“你當真要去？不好吧？那學子們聚聚是常有的事，你要去了算啥呢？不但自己臉面過不去，蒙時前輩臉面上更過不去呢！往後，你他咋在朋友面前說話呢？”

“哼哼！”香草了手指關節道，“放心，我會好好地去跟他們說話，不就是幾個酸腐的文弱書生嗎？不整死他們我就不是香草！蒙易，在家好好待著，不許跑，曉得不？”

“我頂多往張小鹿那兒去一趟，不跑，嫂子你真要去？”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要去的！”

香草回樓上梳洗了一番，然後吩咐馬車準備出發，可偏在這時，綠兒匆匆跑來了。

香草見臉不對，忙問道：“出啥事了？莫不是二嫂要生了吧？”

“二……二怕是要早產了！”

“啥？”三個人都驚了一大跳。

“咋會早產呢？”香草格外不解地問道。

“我也不曉得！我只是去跟司璇姐姐借了幾條絨線，回來就看見二倒在院子裡，已經出了！”綠兒雙眼噙著眼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