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蒙時臉上劃過一久違的憂傷，“這兩字幾乎斷送了我母親一生。”

蒙老爺愣了一下，問道：“你這話是啥意思？”“曾經跟我說過，若並非州府判司之，此生抑或會好過許多。只因這家世二字，不得不遵從父母之命，被迫要與自己心的人分開，而嫁給了一個與毫無的男人。從前我見終日憂心忡忡，以至於在我十歲那年，就抑鬱而終了。”

蒙老爺角微微，表複雜了起來。他略帶愧疚地看著蒙時說道：“我曉得，你對你母親的死仍舊耿耿於懷。你十三歲就離家外出遊學，多半也是這個緣由。可往事一去，你須得收拾了心應付眼前的事。我斷然不會準許你娶香草的，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蒙時態度堅決地說：“請您打消讓我娶鄭小姐的念頭吧！”“你……你當真不答應？”蒙老爺緒激地問道。

“我不能答應您指派的這門婚事，因爲我與香草早有約定。”

“胡鬧啊！蒙時，你是蒙家的子孫，將來會繼承蒙家所有的家業，豈能讓一個村姑爲你的正室？在我們蒙家，斷沒有這樣的事發生過！我絕對不會允許你胡來的！你與鄭小姐已經定下這門親事，你不能讓整個蒙家因此而遭猶如唐家那般的辱，否則你不配爲蒙家的子孫後代！”

蒙時撐起子，一口氣說了許多話，頓時有些上不來氣兒了。蒙時忙上前替他了心口，奉上茶水。可蒙老爺推開了他遞過來的茶杯，氣搖頭道：“不行！那是絕對不行的！咳咳咳……”

蒙老夫人在外面聽見靜，忙走進房裡，來到牀邊勸道：“老爺，緩緩著說，莫著急啊！老三不是不通理的娃兒，您好好跟他說，他會答應的。您是他的親爹，他能眼見您氣這樣兒不顧嗎？”

蒙時緩緩地從牀邊的踏腳板上退了下來，將茶遞給了蒙老夫人。他目凌厲地瞟了蒙老夫人一眼，心想上次他婉拒了鄭小姐之後，鄭家心裡一定不痛快。這次舊事重提，鄭家未必肯輕易答應，可見人爲了這門親事不知費了多心呢！

蒙老爺緒稍微平靜下來之後，蒙老夫人開始數落蒙時了：“老三，你也當真忍心？瞧見你爹剛纔咳啥樣兒，你也不心疼心疼？他爲你定下這門親事，費了不心力，你該好好激他纔是吶！再說那鄭小姐，名門淑媛，容貌姣好，知書達理，與你真是天造之合！”

“是嗎？”蒙時冷冷一笑道，“想必娘從前也聽別人這樣誇過我的母親，說我母親韓冬寧出名門，蕙質蘭心，姿超羣，與我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您當時也這樣認爲嗎？”

這話像是一支長長的銀針，準確無誤地深深地紮在了蒙老夫人藏於心的舊患上，得無可退，心如刀絞。臉都白了，張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蒙老爺輕聲喝道：“老三，不許你這樣說話！”“倘若娘您認同，並且覺得諸如像我娘那樣的名門淑媛理應與我爹這樣的富家之子結爲連理，那爲啥當初你不自行離開，而要抱著大姐跳河自殺，以死相！最終，您如願以償地在我母親嫁進蒙府不到半年的時間進蒙府爲妾，又在我母親過世不到半年的時間扶正做了蒙府的主人！想必您當時一定恨極了所有的名門淑媛，對吧？”

蒙老夫人的雙手微微抖了一下，聲音帶著哭腔地說道：“我曉得，你終究是介意我扶正的事！可這是老爺的意思，我並沒有強迫過任何人！”

“您錯了，我和我母親都不介意誰扶正誰來做這蒙府的主人，我們介意的是被別人當做名門擺設，而並非誠心相待的家人！倘若大姐是男兒，這蒙府家業又與我何干呢？”

“老爺！”蒙老夫人起跪在牀前哀哭道，“老三這話實在太冤枉人了！”

蒙老爺氣得臉發青，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後說道：“老三，不許再提從前的事。我不你，你自己回書房好好反省，今晚之前給我一個答覆！出去！”

蒙時行禮後，轉離開了蒙老爺的房間。蒙老夫人趴在牀邊難過道：“原來老三一直介懷我進蒙府的事，也介懷他母親的死。可當初他母親的事與我何干呢？那是因爲他母親心裡掛念著別的男人，憂慮而死的呀！”“莫哭了，起來吧！”蒙老爺閉上了眼睛，長長嘆氣了一聲。

“我曉得，我只是一個師爺的兒，出卑微，在老三眼裡不過是個無關要的庶母而已。他雖稱我一聲娘，卻從未真心拿我當娘看待。他擁有他母親高貴的出，從心底看不起我這樣的庶母！”

蒙老爺聽著蒙老夫人斷斷續續地哀哭聲，心裡頗爲煩惱。他閉上眼睛，眼前彷彿出現了蒙時母親韓冬寧年輕時的模樣。很多年過去了，他很再想起這個氣質高貴卻多愁善的人。他心不微微一，忽然覺得蒙時剛纔那番比喻倒是切的，韓冬寧於他而言，真就像一隻心雕琢出自名家之手的花瓶，只可遠觀而不可玩焉。

“老爺……”

“行了，莫哭了，哭得我心裡一團糟糟的。”

蒙老夫人起了，坐在牀邊問道：“萬一老三不肯答應，鄭家那邊無法代呀！無論如何也要老三答應下來纔是！若是他厭惡我這個庶母，我離開就是了……”

“不說那話，聽著更人心煩。不過，你記清楚一點，蒙家的家業萬不會給嫺兒和丈夫打理，這不僅僅是因爲嫺兒是兒家，更重要的原因是嫡庶有別，你該明白吧？”蒙老爺用嚴肅的目盯著蒙老夫人問道。

蒙老夫人的目黯淡了下來，垂首抹淚地說：“我明白，老三才是嫡出，老二和老四，還有嫺兒都是庶出。蒙家的家業最終是要給老三的。”

“你明白就好，雖說我虧欠你不，但我不會拿蒙家的家業來補償你，更不會因此而壞了蒙家祖上留下的規矩：嫡子繼業，庶子離巢。”

蒙老爺的話讓蒙老夫人心寒涼了百倍，但沒有流出一的抱怨和心酸。清楚眼前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若不趁此機會打擊蒙時囂張的氣焰，那和的兒就真的得不到蒙家的家業了！

再說蒙時從蒙老爺院子裡一臉沉悶地走出來之後，寶兒立刻迎上去問道：“爺，這事說的咋樣啊？我剛纔聽大小姐說，老爺給您定了鄭小姐那門親，是真的嗎？”

蒙時皺眉頭說道：“是真的。”

“啊？”寶兒大失所地說道，“那香草姐姐要咋辦呢？難不要做妾？”

“你覺著肯嗎？”寶兒癟了癟使勁搖頭道：“我估計一定不肯！”

“回書房，讓我好好想想！”

蒙時剛要走，蒙嫺就氣沖沖地來找他了。蒙嫺質問他道：“你打了絨兒，是不是？”蒙時側過臉去沒說話，寶兒接過話說：“是打了，誰在爺跟前不說實話的！”

“有你的份兒嗎？”蒙嫺呵斥了寶兒轉臉對蒙時數落道，“蒙時，你邊的奴才咋都這樣放肆呢？從前綠兒是這樣，這寶兒也是這樣！”

蒙時口氣冷淡地說：“你只當我囂張就行了，有話就趕說。”

蒙嫺鼓起腮幫子，杏目圓瞪地說道：“我曉得你囂張，整個蒙府沒人比你更囂張了！這些年，你拿蒙府是客棧，想回來就回來，想走就走，何曾問過旁人一言半句呢？”“你扯得太遠吧？不說我就走了。”

“行！那我問你，憑啥打絨兒？絨兒是我派去伺候二弟的，有啥不妥嗎？”

“對，不妥。”

“老二邊沒個人伺候著，有多不方便你可曉得？你總是待在那鎮上，豈會明白這些？我好心把絨兒送去給他，也是替他打算。你倒好，一回來就又打又罵的，給誰臉子看呢？”

蒙時從袖子出那張清單，往蒙嫺跟前一遞：“拿去吧，該還的東西都在這清單上。”蒙嫺接過單子一看，臉都綠了，兩把撕了清單盛怒道：“我替老二保管東西有啥不對了？他子那樣，房裡又沒個人照料，那些丫頭下人進進出出不曉得會撈走多呢！老三，你太小人之心了！”

“吵啥呢？”蒙老夫人這時走出來喝了蒙嫺一句，“你爹剛剛歇下，你扯嗓子給誰聽呢？”蒙嫺忙把蒙時打了絨兒又追究東西的事跟蒙老夫人告了一狀。因了母或。

蒙老夫人說道：“把絨兒給老二的事我也是曉得的，你心裡對我們娘倆有氣，只管朝著我們出，何必打罰一個丫頭呢？”

“娘這話就扯遠了，娘不覺得這樣安排是在給爹和二哥難堪嗎？剛纔娘一直在說名門淑媛，家世啥的，那我想問一句，縱使二哥子差了許多，眼卻不至於淪落到那個地步吧？憑著蒙家的家世，再聘個小家碧玉應該不在話下，娘卻給了一個在大姐房裡伺候了多年的丫頭，是在敷衍二哥還是敷衍爹呢？”

蒙老夫人倒一口冷氣，角扯起一勉強的笑容。點頭道：“是我思慮不周全了，往後不會再讓絨兒去老二院子裡，東西我也會讓嫺兒還回去的。我曉得你瞧不上那些僕俾出的人，也瞧不上我這樣出的人……”“娘多慮了，娘不是一樣瞧不上香草那樣出的人嗎？您說這話不是給自己臉上打耳嗎？”蒙時說完轉就帶著寶兒走了。

蒙嫺氣得直跺腳，朝蒙時的背影罵道：“敢這樣說娘！你到底還是個讀書人，這點孝義都沒有嗎？”

“行了！”蒙老夫人輕聲喝道，“你收起你那張聒噪的吧！”

“娘，您沒瞧見他句句都針對您嗎？”

“我耳朵還沒聾，聽得一清二楚！”蒙老夫人有些上火地說道，“可眼下不是跟老三計較這些的時候，而是要想法子讓你爹不再信任老三，老三出家業！”

“娘，您打算咋辦？”

“回去，大略地收拾些東西，離開蒙家！”

“啥？你要給蒙時騰地方呀？那可不行！”

“照我的話去做，收拾了東西，來你爹院子裡！”

蒙嫺一臉茫然地看著蒙老夫人遠去後，趕回去找武慎行了。不多時，蒙時就在書房裡聽寶兒說了這事。寶兒說：“老夫人和大小姐，大姑爺收拾了幾個小包袱，往老爺那兒去了呢！爺，您說他們是要幹啥呢？”“釜底薪罷了！”

“不懂！”寶兒猛搖頭道。

“他們一定是找爹說要離開蒙家。爹是斷然不會允許的，這些年爹是離不開那個人了。所以到頭來，矛頭又會指向我，著我答應娶鄭小姐。”

“那爺您可危險了呀！您會不會真的答應老爺？”蒙時著窗外開得如火如荼的人蕉，輕輕搖頭道：“我不會像爹辜負那人一樣辜負香草，更不是像爹辜負我母親一樣辜負鄭小姐。世人皆說人蕉俗不可耐，可我母親卻是那麼喜歡人蕉，是因爲羨慕它那毫不保留的殷紅奪目和生機，而自己卻像一朵枯萎的水仙花。”

“那您不去瞧一眼？”

“等著吧，時候到了自然會來我的。去把紫合樓，流亭館還有冬寧茶局的賬本找出來，五年前到如今的都拿來。”

“啊？您……您還有心翻賬本？”“莫囉嗦，快去！”

蒙時悠閒地翻著賬本時，蒙老夫人帶著兒婿跪在了蒙老爺跟前。不出他所料，蒙老夫人聲淚俱下，懇求蒙老夫放他們離開蒙府，好了卻蒙時長久以來的心結。

哭訴道：“老三長久不肯回家來住，說到底是介懷我替了他親孃的位置。如今老爺放了我去，他的心結自然打開了。到時候，他就肯留在家裡，而不會去留那村鎮上的野花野草，便會答應娶鄭小姐了。如此一來，我也算報了老爺多年來對我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