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人來報時,家令正在張羅下個月過年時云澤臺的各項事宜。
四都要布置,既要喜慶又不能太張揚。太子殿下不喜歡俗氣的事。
如何低調典雅不**份地過年慶祝,了家令近日最大的煩惱。
第一闕住的貴們,雖然有名無實,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平時好吃好喝地供著,過年也不能故意冷落了們。畢竟過年,總得熱鬧熱鬧,要是太寒磣,傳出去讓太子殿下的臉面往哪擱?
家令決定撥一千銅刀幣,用來給第一闕置辦額外的年貨。
至于南藤樓,家令大手一揮,就撥一萬銅刀幣吧。
趙姬那邊,重中之重,一萬銅刀幣算是公家的錢,到時候他自己再找機會另外向趙姬孝敬一份。不求別的,就求趙姬好吃好喝,不要吃東西,不要半夜起床跌跤,保重,不要生病,就是幫他大忙了。
家令已經找好大巫,等過年驅邪祈福的時候,他要多祭點食給神明,他要將趙姬的那份也算進去。
昨天夜晚趙姬又起床如廁,腦袋磕到墻壁,他聽到時差點沒嚇死。
是建章宮的哪塊地磚不中用,被人手腳了?家令如驚弓之鳥,草木皆兵,他現在一聽到趙姬的事,就害怕,怕趙姬出事,更怕趙姬是被人算計出事。若是后者,就是他無能,是要被太子殿下問罪的。
縱然云澤臺已經風平浪靜,無人再敢作祟,但家令還是戰戰兢兢,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好在趙姬是在建章宮摔的跤,他回過神后也就不憂心了,建章宮的地磚,不關他的事。
昨天晚上不止家令擔驚怕,醫工們也甚是驚慌。
趙姬上個月才鬧過肚子,這個月又磕了腦袋。
他們每個月都要被嚇上那麼一兩回,在宮里伺候兩位小王子時都沒這麼張過。小王子們摔跤是常事,那時太子殿下從不曾用冷戾無的目盯看他們。
還好趙姬安然無恙,只是腦子撞懵了,并未留下皮外傷。
他們也不用開藥,只是讓大醫工小聲叮囑:“以后睡覺前喝點水。”
喝點水,就不用半夜起床如廁了。不起床如廁,就不會摔跤了。
結果趙姬聽了,反問大醫工:“可是我,我總是,有沒有什麼法子讓我不?”
大醫工問:“為何?”
趙姬答:“殿下讓我。”
他們聽完,張的心頓時放下。好了,今晚又能過個好夜了。
趙姬真是會說話,一句話放了他們自由,還哄好了生悶氣的太子殿下。
走的時候,太子殿下抱著趙姬喚乖乖,乖寶,心肝兒,問:“孤怎麼就讓你了?”
趙姬答:“因為和殿下歡,趙姬總是口干舌燥。”
話由醫工那里傳到家令耳中,家令罵自己沒眼,以后他再嫌趙姬蠢笨他就去撞墻。
這哪是蠢,人著呢。
寺人在門邊候了許久,家令瞧見,隨口問:“你不在大門口待著,來這作甚?”
寺人答:“大門口新來了好些人,氣派得很,一個人帶了幾十個人,看他的穿著,像是哪家的家主,奴怕怠慢了貴人,是以來向大人回稟,大人可否前去一瞧?”
家令懶得搭理:“別煩吾,吾忙著呢。”
寺人問:“那門外那個打扮華貴的人……”
家令哼地吹起胡子:“云澤臺外不請自來的人,全都是些投機取巧的人,管他們作甚?讓他們等,午時一過,立刻趕走。”
寺人應下:“喏。”
趙錐帶著一堆隨人浩浩在云澤臺等了一上午,什麼都沒等到。別說來個人迎他進去,就連遞口水的人都沒有。
他穿得華貴,卻無人因此多看他一眼。
甚至有人對他不滿:“你帶那麼多人占那麼多地方作甚?你懂不懂規矩!云澤臺外,一個姓氏只能占一尺地。”
門口守衛的人指著他:“圣賢之地,汝要求見,應當跪拜候之,怎能站立?無禮之徒!”
趙錐養尊優多年,平時雖周旋討好各家,但都是私底下阿諛奉承。跪拜等候一整天的事,除當年出任相國,候在王宮跪拜等帝天子外,再也沒做過了。
突然讓他放下段,和門外這些狂徒一起跪候,他如何接得了?不等午時,便自行離去。
第二日,趙錐再次出現。
這一次,他遠遠地站在大道,不往前面去,也就不用跪拜等候。
他使人去和守衛報家門,守衛不理,讓他跪了再說。
趙錐做夢都沒想到,他為堂堂趙家家主,云澤臺太子殿下寵姬的親爹,竟連自報家門都沒人理。
他又氣又怨,束手無策。
他想見一見自家的兒,竟如此困難。
他若真跪拜候之,傳出去豈不人笑話!
趙峰得知趙錐前去云澤臺等候時,趙錐已在云澤臺外徘徊四日。
趙峰立刻趕來,話說得十分直接也十分難聽:“六弟,云澤臺高不可攀,你來了,就得守它的規矩。你既決定要向兒手要東西,還顧什麼臉面?”
趙錐以為趙峰故意譏諷他,剛要回擊,趙峰大步往前,袍跪下。
趙峰腰桿筆直,跪下后轉過朝他招手:“來,六弟,快來。”
趙錐一陣心酸,當年兄弟倆相互扶持的艱辛涌上心頭,他眼角發紅,哽咽著朝前而去。
兄弟倆并排而跪,跪得傲氣,跪得堅強。
家令出門采辦,出大門的時候,從馬車里往外瞥了眼。
隨意一眼,看得他目瞪口呆。
剛才那是誰?
他讓人將馬車倒回去,結結實實地瞧上好幾眼。
沒看錯,路邊跪的人,就是趙家那兩個大老爺們。
家令也不出門了,立刻往建章宮去。
此時趙姬就在建章宮。趙姬磕到腦袋后,太子讓在寢屋待著十天不許跑,十天后還能蹦跳還能清楚說話,那時再放出去。
家令一邊往建章宮趕,一邊破口大罵。
趙家這兩個不要臉的老貨!
先是派個兒跪候,現在又親自來云澤臺跪候。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家令罵歸罵,到了趙枝枝面前,還是得笑和藹:“趙姬,好些了嗎?”
趙枝枝被悶了幾天,今天繼續悶,有點不開心。
太子殿下今日早起出門時,特意喊醒:“今天也要安靜休息,不許和小們玩,更不許蹦跳追跑,刻字的事再緩幾天,要是腦袋疼,立刻召醫工。”
趙枝枝知道太子殿下擔心磕腦袋磕出病,所以才會嚴厲待。
說起來也怕自己磕傻子。本來就不聰明,再磕傻一點,就真傻子了。
起床如廁睡迷糊摔跤撞到墻的時候,嘭地一聲巨響,自己第一個被嚇到,回過神時眼淚刷刷掉,一半是痛的,一半是被自己蠢哭的。
那天晚上,太子殿下的臉極其難看。看得出來,他十分無奈,亦十分生氣。
從他的眼神里就能窺出,他怪蠢笨,怎能如此不小心。
他生氣歸生氣,但他沒有出言罵蠢,他召了好多醫工,在醫工來之前,他抱著,不停親腦袋:“不痛不痛,趙姬不痛。”
撞得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傻乎乎問他:“要是趙姬傻子了,殿下還會要趙姬嗎?”
太子抱抱得更:“要,怎會不要?孤聰明得很,足以讓趙姬安心做傻子。”
極了,暈沉沉同他道:“就算趙姬傻子,忘記了一切,也不會忘記該如何伺候殿下。”
那時想,要用好好報答太子殿下,要讓他在床上更開心。
然后,從那晚起,已經好幾晚沒和太子歡過了。
太子殿下不是不想和歡,他怕晃到腦袋。
他躺在側,呼吸沉重,像狼一樣盯著,可是他沒有。他甚至都不讓伏下伺候他。
“乖乖心肝兒,莫急,再等幾天,好全了再弄。”
才不急,怕太子急。
趙枝枝摔跤后,寢屋的布置煥然一新。
除了屏風外,從床到如廁的地方,再無任何擋路的擺設。
昨天晚上又起床如廁,這一次,是太子殿下抱著去的。
得臉都紅。
以后真的不能再摔跤了,不等把自己摔死,就先死了。
家令在旁候著,一句話問完,趙姬也沒答他,大概沒聽見。
此刻趙姬雙手撐著下,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雪白鵝蛋臉暈暈紅,眉眼。真真絕,難怪殿下寵。
家令看呆了眼,回過神后立刻將眼垂低,不敢再多看一眼。
小喚:“趙姬,家令大人在那邊!”
趙枝枝這才看到離相隔半屋的家令:“家令大人,有什麼事嗎?”
家令路上已經想好,直接向趙枝枝回稟云澤臺外趙錐兩兄弟跪候的事,畢竟是親爹親大伯,總不能不讓見。
太子殿下還沒回來,云澤臺的規矩不能壞。可如果是趙姬自己去大門口見,那就算不得壞規矩。
家令明明已經做好打算,只等著向趙枝枝開口,可一看屋里這氣氛,他又猶豫了。
趙姬已經被悶得很不高興,要讓去云澤臺大門口見趙家人,萬一趙家人說了什麼讓趙姬更不高興的話,回頭太子殿下問起來怎麼辦?況且外面那麼冷,趙姬腦袋剛摔不久,可不能被風吹壞了。
家令左右為難,最后試探問一句:“如果,吾是說如果,如果現在外面有人等著見趙姬,趙姬想見嗎?”
趙枝枝兩眼放:“阿姐又來了?”
家令:“不是不是,是趙姬的父親和大伯。”
趙枝枝一僵。
爹和大伯?
他們來見作甚?
家令:“趙姬想見嗎?”
趙枝枝遲疑三秒,繼而捂住腦袋,可憐:“家令大人,剛才你說了什麼?我聽不清楚,我腦袋疼。”
屋眾人慌張,家令大呼:“快去尋醫工。”
趙枝枝第一次做這種事,不太練,生怕自己餡,眼睛眨個不停:“不必不必,讓我一個人待會就好,家令大人,你去忙你的吧,無需在意我。”
家令頓時明白過來。
趙姬哪是腦袋疼,分明是不想見來客。
既然趙姬不想見,就讓他們繼續跪著吧。
“趙姬好好歇息。”家令特意加一句:“就當吾今日從未來過建章宮。”
趙枝枝心虛垂眸,小聲道:“家令大人慢走。”
云澤臺大門外。
并排跪候的兩兄弟膝蓋都僵了,趙峰忍不住問:“怎麼還沒靜?這得跪到什麼時候?”
趙錐長了脖子往大門:“不知道,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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