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附近時，他們聽到廝殺聲，向莫毗多的人揮旗幟，示意是自己人，慢慢靠近，正好看到瑤英衝進一個男人懷裏，兩人相擁。

畢娑一雙碧眼瞪得溜圓，眼珠差點掉出來，下意識去看曇羅伽的反應。

曇羅伽臉上蒙著防風沙的麵巾，沉著地彎弓搭箭，幾箭落北戎騎兵。

直到莫毗多帶人斬殺所有北戎兵，他才鬆了弓弦。

畢娑猜不出他臉上是什麽表。

不一會兒，一個士兵過來傳話：“將軍，文昭公主好像找到兄長了！”

畢娑心複雜，一時好像鬆了口氣，一時又有點失，腦子裏了一團漿糊。

曇羅伽始終一言不發。

畢娑歎幾句，試探地問：“他們要回營地了，我們過不過去？”

“不必，直接回營地。”

曇羅伽收回視線，撥馬轉。

他見過失態的模樣，不過隻在做夢的時候，把他當李仲虔，攥著他的手，在他掌中依地蹭來蹭去，和他撒。

但是那都不及親眼看到衝下沙丘，不顧一切地撲進兄長的懷中。

隻有在李仲虔麵前，才能真正放鬆下來，像個孩子。

有更信賴、更親近的人。

此前種種，如夢幻泡影，如亦如電。

從萬裏之外來，越重重山河，迢迢萬裏。

現在，要回去了。

風卷起曇羅伽的袍，他了一下手腕的持珠，腕上空空如也。

……

兩隊人馬一前一後下了沙丘，正麵遇上。

莫毗多立馬迎上去，和曇羅伽、畢娑小聲談。

瑤英把李玄貞丟給親兵照顧，吩咐親兵撿回那對擂鼓金錘，看到曇羅伽，吃了一驚，驅馬疾走，想上前，看他們在議事，自己不好靠近，撥馬走開了。

趕回營地，畢娑幾人繼續去大帳議事。

瑤英請來軍醫為李玄貞和其他人治傷。

軍醫指著李玄貞，道：“他傷得太重，傷口容易染，必須單獨睡一個帳篷。”

小兵為難地道：“幾座帳篷都住滿了……”

瑤英皺眉，“讓他住我的帳篷。”

緣覺睜大眼睛。

瑤英小聲說：“他份不一般，留在我的帳篷，等攝政王回來，方便和他見麵會談。”

緣覺恍然大悟，幫著打下手，把重傷的李玄貞挪到了瑤英的氈帳裏。

瑤英留下親兵照應，自己去見那幾個高昌世家子弟，問他們一路上的詳細形和在中原時的經曆，他們是怎麽和李玄貞湊到一起的？

子弟中有一人和楊遷是同族，楊念鄉，傷勢也很重，不過神很好，躺在毯子裏，將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我們離開高昌，以追殺海都阿陵的名頭過了一道道關卡，公主這個法子幫我們解決了不麻煩。不過到了北戎以後，依娜夫人的手令果然沒法用了，我們偽裝牧民，想辦法混出城鎮，北戎封鎖太嚴，我們損失了太多人，隻能躲進城裏。”

“後來北戎出了子，我們遇到一幫僧人，假裝他們的僧兵，趁機逃了出去，最後還是被北戎人發現蹤跡，差點死在他們刀下，危急時刻，一夥涼州軍救了我們……原來太子李玄貞去了伊州，涼州軍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返回，隻能每隔幾天就派隊伍在邊地附近巡視，以便接應，我們運氣好，遇到了他們。”

後來他們送上信，涼州刺史大震，尤其當他知道李瑤英還活著的時候，更是慨不已。

不久，接到消息的鄭景、杜思南、太子妃等人陸續派人來到涼州，接楊念鄉他們京覲見，李德特意安排他們在大朝會時當眾獻上萬言書，滿朝文武無不熱淚盈眶，涕泗橫流。

楊念鄉迫不及待想回高昌，得到李德的口頭保證後，帶上信，即刻。歸途同樣險象環生，他們穿過一道道關卡，想方設法聯係到楊遷，楊遷從謝青那裏得知阿勒會率領部眾去投效瑤英，以信的方式告知他們。

形勢嚴峻，他們正在猶豫該追上阿勒部還是高昌，不幸遇上北戎人，被強行征調，為北戎人運送糧草。

他們想逃出北戎大營，還沒製定好周全的計策，無意間暴了份，倉皇逃出。那時李玄貞也在被北戎人追殺，幾人互相扶持，一路逃命，發現了阿勒部的蹤跡，趕找了過來，北戎騎兵追不放，眾人才意識到李玄貞份不凡。

瑤英聽完楊念鄉的講述，輕聲問：“犧牲了多兄弟？”

楊念鄉雙眼微紅，沉聲報出了一個數字。

一個個兄弟在他邊倒下，他們沒有退卻，一直向東，直到完使命。那些兄弟，再也回不來了。

瑤英倒了碗熱茶給他，環顧一圈，和帳篷中每一個人對視。

“他們不會白白死去，不會被忘，他們的名字會永遠鐫刻在所有人心中，書冊會記載他們的故事，他們的英雄壯舉會一代代口耳相傳。”

“我們不能辜負他們的犧牲，我們要完他們的心願，隻有收複故土、回歸魏朝，才能告他們的英靈，讓他們的名字被世人銘記。”

眾人含淚應是。

瑤英沒有立刻走，取來紙筆，詳細記下逝去年的姓名籍貫。

剛才說的都是安人心，減輕楊念鄉他們心中愧疚的大話，其實真相是，平凡的英雄很容易被忘。

要記下他們。

之前護送和親、默默死去的親兵，每一個人的姓名，都記下來了。

他們都是的兵，的部曲。

……

瑤英回到營帳，李玄貞還沒醒。

伏案寫了幾封信，理了些文書，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深夜，外麵風聲呼號，狂風拍打旗幟的響聲回在營盤間。

夜裏，緣覺送來一些傷藥，道：“攝政王讓我送來的，比軍醫給的好用。”

瑤英問：“攝政王呢？”

“他在忙。”

“等攝政王忙完了，請他務必過來。”

緣覺應是，把話帶到。

半個時辰後，營帳外傳來腳步聲，戴著黑手套的手掀開氈簾，瑤英立刻放下筆，起迎上去：“將軍一個人回來的？”

曇羅伽點頭應是，目落到李玄貞上，他躺在毯子裏，睡在平時睡的地方，臉蒼白，還在昏睡。

瑤英小聲道：“將軍，他就是魏朝太子李玄貞，我的異母兄長。”

曇羅伽半晌無語。

帳中燭火晃。

他沉默了很久後，問：“他不是李仲虔？”

“不是。”瑤英搖搖頭，“將軍，他可能知道我阿兄的下落，而且他是魏朝太子，等他醒了，我要和他談攻打北戎、奪回失地的事，所以得把他留在我的帳中照顧。北戎的領地越東西，顧此失彼，他一定願意和王庭聯合，趁北戎主力集中在這裏時攻打北戎的東部領地。”

抬起眼簾，“不過這樣一來，可能會打擾到將軍休息。”

曇羅伽在角落裏找到自己的毯，挪了個地方，依舊用長案隔斷，另一頭空著。

他道：“無妨。”

瑤英朝他一笑，眼底沒有笑意，心事重重。

曇羅伽問：“公主呢？”

瑤英拍拍書案邊空著的地方，道：“我睡這，把氈毯鋪開就可以。”

說著話，鋪開氈毯，躺了下去，裹毯子，著帳頂，不說話了。

曇羅伽雙眉略皺，在燭火中靜靜坐了片刻，突然起出去。

“我有事，出去一會兒，公主不必等我，早些安置。”

瑤英喔了一聲，沒有多問。

……

夜風冰涼。

曇羅伽站在營帳外，著繁星點點的夜空，識海中閃過一段經文。

一切妙如鹽水，愈之愈增貪。

何為貪？

曼達公主豔嫵，舞姿曼妙，他不曾，更不曾。

紅枯骨，醜不過是表象。

但是貪念並不僅僅隻是念。

他知道李瑤英一年期滿後會離去，過眼雲煙，夢幻泡影，他當順其自流。

今天，他發現，不必等一年期滿，隨時可以離開。

此後，將永遠不會再踏足萬裏之外的王庭。

會對其他人推心置腹，熱忱以對。

曇羅伽緩緩閉上眼睛。

他想起祈福大會那日，李瑤英雙手合十，朝他拜禮，佛殿前的燦爛束灑在上，目虔誠，雙眸含笑。

那一刻，一道不該有的念頭忽地騰起。

假如了佛門，是他萬千信徒中的一個……他希，的這雙明眸，隻能看著他。

當隻信仰他一個。

他有了貪念。

。您提供大神羅青梅的嫁給一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