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自建國以來, 蠻夷擾不斷。今有大梁鎮國、驃騎二將出兵蠻夷,大梁舉國上下格外關注。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茶肆都置了一木案一醒木,請了能言會道的說書先生每天變著法地將大梁與蠻夷的戰事,講完了便講皇后與國舅的故事。
百姓雖聽了無數遍, 將其中細節記得比自己老母親的生辰還清楚卻還是不盡興, 這不,就有目毒辣長遠者嗅到了暴富的商機, 竟將這故事化再化編進了話本里, 取名皇后的白月另有其人。
一經面世便格外火。
當然, 商人們擔心這話本惹了皇帝不快, 并未大量發售。等了一月, 見宮里并傳出任何消息, 這才又要錢不要命地編寫了第二部話本, 取名為驚國舅爺的朱砂痣竟是
又過了一月, 見皇帝未有任何表示, 想來帝王無, 又有后宮佳麗三千, 移別實屬常事。既然皇帝已對皇后無意,又有放皇后離去的心思,鑒于這兩點, 商販們再沒顧慮。
一時間, 街頭巷尾都在售賣這類話本。再過兩月, 眼瞧著熱度便要過去,商販心一橫又編了數本話本,只不過這類后加的話本較起之前活生香,令閱讀者面紅心跳難自。
“娘娘。”驚絮瞠目結舌地看著案上一摞的話本,目瞄到一段話:
國舅爺著急地捂住皇后的櫻桃小口, 殿外傳來羽林衛巡查的腳步聲,坤寧宮挨著養心殿,這個時辰高位那人還未安寢。國舅爺從窗欞闖,急急奔向榻,目炙熱地看著榻上玉般的佳人,手掌中盡是佳人噴灑的溫熱息,他著腹中邪火啞著嗓音道:“可想死我了,我來了。”說罷便欺上前
驚絮:“”
這
雁回將話本合上。已到冬日,殿燒著溫暖的炭火與那香爐中的熏香混合,倒讓人覺得心里發悶。
雁回捂著口干嘔了一聲,道:“將香熄了。”
驚絮應下便去做,熄了香,又讓人將窗欞推開了些。待屋的沉悶隨著窗欞飄散了些,驚絮這才問道:“娘娘,現在可好些”
雁回不語,倒不是不滿意。而是近日以來一直覺得悶,早起時中難得,每每想嘔卻又嘔不出任何東西。
驚絮雁回不答,便上前替背:“娘娘好些了嗎奴婢去喚太醫來。”
“無礙。”雁回擺了擺手,氣惱國舅爺的那封放妻書,便沒怎麼回從大漠而來的國舅爺的書信。國舅爺在雁回這邊壁,那邊便盯上了謝昀,從謝昀口中詢問雁回況。
剛開始謝昀也懶得理國舅爺,后面國舅爺便連發書信,正事閑事寫在一起,得謝昀看信回信。
雁回難了這些時日沒讓人去傳太醫,便是不愿謝昀將不適的事與國舅爺說了,國舅爺在外行軍作戰,不想國舅爺擔心自己。
驚絮卻放心不下,替雁回肩,忽而猛地想起了什麼:“娘娘您最近的月事”
雁回一愣。
謝昀發了罪己詔后,百姓嘆服。先帝已逝,無法追責,他們便將矛頭對準了太后。
雁家有多大的功勞,從已故的鎮國大將軍在黎明百姓心中地位便可看出。太后拆散有人是罪一,為一己私陷害英雄更是罪不可赦,但百姓又是矛盾的,到底太后是皇帝的生母。
于是他們等著看皇后如何理,他們雖翹首以盼等著國舅爺回來迎娶大梁皇后,但畢竟如今雁回還是名義上的皇后。
雁回手里還有金冊金印,難以會謝昀的個中滋味,卻還是想為他做好這件事,于是將太后從皇家寺廟召回,將其拘在慈寧宮。而這幾月都憂心如何置太后,以至于本沒顧上自己的月事。
驚絮這般乍一提及,雁回才后知后覺,已經有三月未曾來過月事。之前被誤以為憂思的不適與淺薄的認知對上了。
兩人相顧無言。
過了半響,驚絮才驚喜地起來:“娘娘,奴婢去尋太醫。”
這回雁回沒有攔著了。
陸安匆匆而來,將帕疊著置于雁回手腕,這才開始把脈。
驚絮在旁看著大氣不敢出一個,未幾,便見陸安起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恭賀娘娘。”
這話什麼意思,不難猜得。
雁回這下完全有些無措,心中又驚又喜,又有一酸。
陸安往坤寧宮來,養心殿那邊遲早會知曉,整個后宮也會知曉。陸安在這宮闈待了大半輩子,深諳后宮的骯臟手段,于是陸安想了想問:“需要老臣為娘娘瞞著嗎”
“這倒不必。”雁回斂下心中萬千思緒,的歸宿并非這巍峨的皇宮,就算有孕也不會讓后宮眾人張,畢竟這孩子不是謝昀的。
幾息間,雁回有了應對。讓宮人好生送走了陸安,又讓宮人去膳房傳自己之令準備晚膳,這才讓驚絮往那養心殿去請謝昀理政務后來坤寧宮用晚膳。
坤寧宮忙了起來,眼見臨近晚膳時間,宮人都繃了心中的那弦。平時雁回待下人寬容,但皇帝不會,若是哪里出了差池就遭了。
冬日的天暗得極快,坤寧宮點了大大小小的燈,連明廊都燃上了宮燈,暖暖的橘暈在黯淡的黑夜里倔強地亮著,迎接天子的到來。
膳房負責送來晚膳的宮人小心翼翼地端來佳肴,驚絮將佳肴好生置于案上,做好這些正要問雁回需不需要梳妝時,謝昀便來了。
雁回在庭院候著他,謝昀沒帶多人,只帶了個朱公公。
雁回行禮:“見過圣上。”
謝昀擺了擺手,嘲道:“舅母客氣了,舅舅是個不知禮節的,你既然與他私定了終,該是嫁隨嫁狗隨狗才是。”
雁回:“”
這一聲舅母讓雁回無言以對,但聽見謝昀又能嘲人便知這人心中已經好了許多。以往從不知謝昀心中累著這般沉重的巨山,現在想來,之前做的事說的話都顯得無理。
但,雁回好笑。與國舅爺私定終這事,誰也沒說過,謝昀能知曉了,猜是國舅爺告之的。
謝昀冷哼一聲,給旁的朱公公遞了一個眼神。朱公公會意,上前一步將早就準備好的一疊書函遞了上去。
雁回掃了一眼。
這一疊面上的信函上字跡囂張肆意,寫著,外甥兒親啟。再看封口嚴實,謝昀并沒有啟開。
“聽說午間陸安往坤寧宮來了一趟。”謝昀越過雁回的位往坤寧宮正殿去:“你得空了差個太醫往大漠去看看沈辭的腦子。”
雁回抿。
謝昀一嗤:“朕政務繁忙,這信一天數十封地往京都來,他若是閑得發慌就趕解決了蠻夷滾回來。”
雁回接過這一沓信,牢牢圈在手底。心中松了口氣,謝昀何嘗不是也松了氣,遠在千里的國舅爺越是這般煩著他們便從側面印證他此番攻打蠻夷順利。
名義上的帝后了正殿,謝昀落座后,看著一案佳肴味,道:“何事”
雖說是嫁隨嫁狗隨狗,但謝昀知曉雁回比國舅爺有眼多了也淡漠疏離的多,無大事并不會去特意請他來。
謝昀細細一想,許是雁回想好了如何置太后,這才派驚絮來養心殿請自己。
雁回遣退了宮人,只留了驚絮與朱公公。
也不鋪墊,直接開口陳述道:“稟圣上,我有孕了。”
謝昀:“”
謝昀神復雜地看著,心底募地有些慌。
果然,下一刻便聽雁回吩咐驚絮將金冊金印取了來,沉靜道:“請圣上收走金冊金印。”
雖說大梁早已默認了與國舅爺,但到底還頂著皇后的頭銜。不能不知趣更不能不識抬舉,皇后誕下國舅爺的孩子,說出去到底難聽,也損謝昀威名。
雁回端端立著,謝昀微微一偏頭正對上平坦的小腹。他沒由來一陣心酸,他故意不問金冊金印,便覺得雁回還沒有真的離開,但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嗯。”
良久謝昀才應了一聲:“朱頤,去宮外置一間房屋。”
“是。”朱公公心疼地看了眼謝昀,知道謝昀不喜旁人這般看自己,朱公公忙斂了目問了些有關房屋的問題。
譬如置多大的屋子,庭院規格如何,距離宮城又有多遠。
謝昀沒再看雁回,道:“尋常府邸便是,反正待舅舅凱旋是要去去沈府的。”
雁回看著謝昀,上前替謝昀布菜,輕輕道:“對不起。”
謝昀沒吭聲,像是沒有聽見。
朱公公很快地將雁回的安之尋好了,在這之前雁回想好了太后的懲治,太后一切行為皆是為了權,便剝了太后手中的權,將太后手底所有人都發配了出去,只留給一個虛名。
謝昀對此沒有異議。
雁回出宮那日,謝昀也沒有來送,只吩咐朱公公從宮里帶了些伺候和保護的人去。
那日飄起了雪,雁回回頭看了看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宮城,便在這風雪中跪了下來,雙手疊置于額前,朝著那巍峨的宮門叩首。
掩在暗的謝昀平靜地看著,看著雁回叩首起上了馬車。馬車踩著路面,發出轆轆的聲音,慢慢的,這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馬車也變了一個小點。
謝昀目釘在這個小點上,看著這個點融灰白的冬日,他輕吐一口濁氣,某種意義上他與雁回此生在這一刻之后再無集。
天黯淡,一只鳥兒撲翅飛躍宮頂,留在了謝昀面前的漢白玉雕欄柱上。
謝昀凝著這只鳥,看著看著,他難過地笑了。
眼前的鳥兒,是那只他送給雁回的鷯哥,雁回走時將它留在了坤寧宮。謝昀便摘了金的小鐐銬,將鷯哥與雁回一同放飛,反正他這一生想要的從來沒有留住過。
哦,現在不是了,鷯哥還在。
謝昀雖說讓朱公公隨意,但這府邸卻不差,相反,雁回很悉這里。這是國舅爺以前被查封的府邸,謝昀將這里給了雁回是打算待國舅爺回來后重新賞國舅爺新的府邸。
府邸的件一樣不差,揭了封條后由人仔細去了沉積多年的灰塵。庭院里也細心地除去了雜草重新置了綠植。
雁回便在這里住了下來,靜靜等著國舅爺歸來。
想了很久還是未告訴國舅爺自己有孕的事,倒不是專門想給國舅爺驚喜,而是不想又多一個人增加國舅爺的思念。
謝昀知道了雁回的想法便也沒有告訴國舅爺這事。
冬去春來,四季替。
雁回已經顯懷,許是臨近生產人便多愁善起來,對國舅爺的思念越發濃厚,不過好在那些話本還有茶肆說書的先生日夜不倦地講二人故事,倒給平靜的日子添了幾分樂趣。
這日,雁回帶著驚絮,又去了每日都要去的茶肆聽書。
因著雁回的份,掌柜的特意置了一間包廂,用珠簾垂著,擋住外人探索的目。
但這珠簾能擋了外邊,也在一定程度上擋了屋人朝外看的視線。
雁回來的時間不早也不晚,正好趕上說書人開始講故事。
啪
醒木一拍。
“上回我們說到”
慣用的開頭套路,只是這聲音刻意被低顯得有些沉悶。雁回往外探了一眼,從這個角度從二樓看去,說書人形高大,頭發短短。
驚絮也瞥了一眼,問送來瓜果的伙計:“說書先生是換人了嗎”
伙計放下一小碟一小碟的瓜果食道:“是換人了。”
驚絮又問:“發之父母,這人頭發竟這般短,莫不是這人并非中原人。”
伙計笑了笑,別有用意地看著包廂主仆二人,卻也不答,只道:“娘娘若是有旁的需求只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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