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固然風景宜人, 四季如春，春暖花開，但雁回實則并未考慮過往江南去。在星河被著服用了奪命散前，雁回其實也是想往京都去的。說是小于野, 大于市, 國舅爺也知，放心不下驚絮也放心不下雁家。

“去”國舅爺大手一揮, 當即贊同。

謝昀那邊終于要回京都, 皇后遇刺的消息也傳了出來。他們三人便跟在謝昀回京的軍隊之后, 一路上也聽了些議論, 譬如通過誰家在朝中當的七舅姥爺口中得知, 朝中驚聞皇后遇刺故噩耗引起了不小的, 文武百紛紛請奏要將那與盜匪沆瀣一氣的酈城知州和長司滿門抄斬, 并且主要求謝昀肅清員之中的不正之風。

又有國舅爺為救皇后娘娘不幸落刺客陷阱, 慘遭刀砍死的消息。引得大梁百姓無不唏噓國舅爺命運多舛勢要滅絕所有賊匪

當然, 謝昀永失所, 自是不可能輕易饒了行刺的刺客, 那刺客的畫像到了全國上下所有告示上。

國舅爺牽著韁繩，雁回坐于馬背之上。星河并著國舅爺行走，手里也牽著兩匹馬的韁繩, 他看見了告示前的熱鬧, 不由得好奇。

好在國舅爺也好奇, 謝昀杜撰出來的刺客是長什麼模樣的，便讓星河去看。

星河應了聲，將韁繩到國舅爺手上，游魚般靈巧進人群之中，倒看不上是一個中劇毒的將死之人。

雁回不由得有些慨, 那邊國舅爺注意到雁回微微蹙起的眉，便道：“他不會真要了星河的命的。”

雁回當然也知曉，不過這回蹙眉倒也不是全因擔憂星河。主要是主要在宮里養尊優慣了，上次從京都到酈城一路上都是驚絮替大這才沒讓馬鞍磨破了皮，這次雖然一路上國舅爺顧著腳傷多是國舅爺牽著馬行走，但還是磨破了些的皮。

雖說與國舅爺能肆意互訴衷腸，但到底還有一層紗隔在了他們之中，這紗是什麼，雁回說不清楚，可能是那上說著已經破了的倫理，也有可能是近鄉怯人近在咫尺的赧，還有可能是一種夢真的不真實，還有杞人憂天擔心未來突生的煩憂。

以上哪件都讓雁回于向國舅爺啟說起這事。

這磨破的一天磨著一天，傷口愈來愈大也愈來愈痛。

雁回輕輕點頭應了，算是贊同國舅爺所說的謝昀不會要了星河的命。

不一會兒，星河便從人群中鉆了出來。他出來時，手里攥著一張緝拿告示，將這告示給了國舅爺：“主子，奴總覺得這畫上之人是你呢。”

“我人都被土匪刀砍死了，這刺客還能是我了。”國舅爺接過告示：“若是這樣，謝昀也太敷衍了。”

他這般說著，目掃上告示圖。

國舅爺：“”

雁回朝告示上也瞄去一眼，這告示上畫著的人奇丑無比，一字眉老鼠眼，鼻子若木樁口若盆。

可偏偏，這眉宇上用朱料特意點了一顆朱砂痣，眉骨又畫出來了疤痕，將國舅爺的特征畫得明明白白，連國舅爺如今上的裳都一模一樣。

雁回知謝昀是在嘲著與國舅爺，但看國舅爺反應還是忍俊不，想了想道：“去重新制一件新吧。”

國舅爺看了看自己上，又看了看雁回。雁回還穿著當天從軍營離開的素白勁裝，只是這裳上到是污漬還有些破口，可見當時與朱公公的比試有多激烈。

“買。”國舅爺大氣道。

將告示折疊了揣進懷里，國舅爺尋了小城里告示旁附近的一家客棧要了兩間房，雁回這腳得換藥，且國舅爺覺得需要休息。

“阿回。”國舅爺立在門邊輕聲喚：“我與星河去一趟鋪，你便好好休息。對了，你喜歡哪種款式的裳，我比著你的喜好來買。”

“以你喜好便是。”雁回聲音從屋出來。

國舅爺輕笑：“你這般信任我。”

雁回倒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樣式，以往尚局來人都是按照驚絮吩咐去制的，只需掄直了雙臂讓尚局的人量量各尺寸。

思及此，雁回愣了下，門外，國舅爺頗有自信道：“既是如此，那便任我我發揮了。”

“等等”

雁回咬著牙踩著地，一把推開門扉。

門外國舅爺看又不顧及自己傷勢，皺著眉開始說：“我看你這傷是不準備好了。”

雁回自知理虧，胡搪塞了一番，然后才小聲道：“你你隨我進來。”

說罷，雁回往后退了兩步，讓出一個可供國舅爺進屋的空間。

雁回房陳設與國舅爺與星河住的那間無異，雁回沒帶什麼隨行的件，這屋里也沒有雁回私，本可坦坦進去，可聽了雁回細若蚊足的聲音，國舅爺這心里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跟他沒錢不能讓外人知一般，他的也不會讓旁人知。

于是國舅爺大方。

雁回將國舅爺帶到書案邊，這才坐下。

國舅爺道：“我待會讓星河守在你屋外，若有事你直接喚他便是，自己也得注意些，要不你這腳我看終有一天是得廢了。”

雁回沒吭聲，提起筆拿過案上一張紙，寫了一串數兒，隨后微微紅著臉遞給了國舅爺。

國舅爺問：“這是什麼”

雁回抿了抿道：“尺寸。”

“尺寸”國舅爺先是沒明白，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空氣一下就燥了起來，這尺寸還得在前邊加上幾個字。

雁回的尺寸。

“哦，好”國舅爺收好紙張，眼睛卻不敢看雁回了：“我知道了。”

“嗯”

“那你好好休息。”國舅爺道：“我先去了。”

“好”

“休息吧。”

“”

雁回看著國舅爺落荒而逃似得背影，不由得笑出了聲。空氣里的燥熱隨著國舅爺的撤退，終于降了些下來。

喝了幾盞茶水解了，看著門外被國舅爺吩咐來守著自己的星河的影子，莫名覺得安心。

若能一直這般到天長地久就好了。

抱著這般想法，雁回以手支頤沉沉睡了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醒來時人卻在榻上，窗戶虛掩著，外邊的天已經黑了。

鞋未褪，屋里細心點上了一盞小燈，案上擺了新買的用來鎮定傷口的藥膏，旁邊整齊疊著幾件新。

國舅爺來過。

知曉這個事實，雁回心中忍不住一陣心悸。看了看國舅爺新買的，有適合趕路用的勁裝也有兒家時穿的間，雁回抖開這套看了看。

以正紅與淡相間相隔相映趣。料起來舒服極了，袖側有燙金的線繡制的牡丹紋路，腰間特意用帶做了一個蝴蝶結絡。

有些艷。

倒是很符合國舅爺的審。

雁回輕輕挲著這裾，嗯，想立即換上讓他見見。

抱著這樣的想法，雁回剛抱起裳，便聽門外傳來國舅爺和星河的聲音。

星河道：“主子，回主子還在睡嗎”

國舅爺低聲音：“小點聲。”

星河也低了聲音：“哦，可我了。”

國舅爺算了算時辰，估著雁回睡了兩三個時辰了，擔心雁回睡足了晚上難以安眠便準備叩門喚雁回起。

手指剛叩上門，門扉從里往外推開，出一張姣好明艷的面容。

國舅爺愣了愣，雁回換上了他剛買的。起初他還擔心雁回不喜歡，沒想到竟是這般適合，也對，他認識雁回本該是艷麗生輝如明珠耀眼的。

他笑了起來，由衷道：“好看。”

雁回正要答謝，國舅爺卻注意到了腳下。

傷痕累累，跡斑斑。

那藥膏被拿裳的時候不慎掉落在地，國舅爺瞬間變臉道：“怎的不上藥。”

雁回道：“我一會兒便上藥。”

國舅爺讓星河打了一盆溫水來，打發星河先去點菜，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我守著你換了藥再下樓。”

雁回一愣，臉頰慢慢了些紅。

國舅爺說罷，背對著雁回道：“別耍小聰明，我雖看不見，但聽得見，現在立即換藥”

雁回沒吭聲，小心洗去足上的跡后，拿過藥膏。

藥膏旁還有一個小藥方，紙上寫著這藥一旦開封便要立即敷在傷，不若藥效便會消退許多。

除了這腳，雁回還有一個地方要抹。

“你”雁回得臉頰幾滴：“你先下去吧，我自個兒抹完藥就下樓尋你與星河。”

國舅爺覺得雁回是怕疼不愿上藥，音調了兩分：“你若不珍惜自己的子，我便來幫你上藥。”

雁回愣了下，老實照做了。

用布巾子拭去足上的水珠子，小心把藥膏敷在腳上傷。做完這些，又特意用清水凈了手：“我抹好了你先下去我穿好鞋便下來尋你們。”

“剛敷了藥又要下地。”國舅爺不肯：“我背你下去。”

“不不是。”雁回支吾道：“我還有一也需要上藥。”

國舅爺皺眉道：“還有傷為何不與我說，傷哪兒了這藥膏有用嗎”

“只是磨破了皮，新傷，不打的。”雁回趕道：“這藥膏應是有用的。”

磨破了皮新傷

國舅爺眉頭越皺越，思索回憶著，這路上他沒舍得讓雁回下地行走，便是讓踩著馬蹬駕馬也不舍得，大都是他牽著韁繩慢慢走的。

國舅爺想著想著，猛地一窒：“我我在外邊等你。”

背后，雁回輕輕淺淺應了聲。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