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漸漸小了,被風帶起的枝葉簌簌也弱了,幾片青中泛黃的樹葉寂落,淺淺薄薄的白霧遮了夜,如若不是蒼穹邊有一抹魚肚白,竟一時難分已是晨曦。
雁回飛快往房間走,抬首視線穿梭悠長回廊落在窗牖上,不知何時房間的窗臺便挨著擺上了兩只蠟燭,影子糾纏著拖在窗紙上有人來尋了。
不知驚絮到底是如何飾太平,那前來尋自己的奴才走是未走雁回垂眸拐過走廊,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太后為準備的房間有兩面窗,一面推開能見院肅穆之景,另一面推開見的是鐘靈山水之。雁回繞過房間,叩響房間靠著后山這面窗,隨后便聽見驚絮刻意低的聲音。
“誰”
“驚絮,是我。”
這廂雁回應了,驚絮便趕掀窗攙扶著雁回跳進來,雁回擺擺手,十年的錦玉食倒還沒有讓武功退步到無法跳窗的地步。
等閃,那邊驚絮忙去滅了另一窗臺邊的燭火。
“娘娘”驚絮面上驚疑不定,不等雁回發問便一腦兒地將方才所發生的講了。
如雁回所料,太后那邊又傳了人來,說是太后昨兒白日里吹了風了涼,加之對謝昀的憂思,這夜里便發起熱來。太后老人家念著雁回上著的事務繁多,便特意又來催促一番,太后也不讓去探只讓早些離去,莫遭所害染了病才好。
說完這些,驚絮才問:“娘娘,您可發現了什麼那人到底是誰,會不會是面首”
雁回不悅地凝了驚絮一眼,待驚絮意識到自己犯了大不敬之罪不安地垂,隨后才搖了搖腦袋。通過那一指大小的口,難以真切地窺見房中人,但坐于四車上想必真實份與驚絮所想差之千里,且嫁天家多年,太后的為人還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那咱們便收拾收拾回宮吧。”雁回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碗涼水,那澄凈的水面倒映著的眉眼,眼梢微沉而雙眸黝黑,那是雁回思慮時固有的神。
飲下一口水解去中干后,雁回起推門而出。
驚絮亦步亦趨跟上前,問:“娘娘,您去哪里”
“去太后。”說話間,雁回已出房門。
“可”驚絮納罕:“可太后不是讓娘娘不必探嗎”
雁回便耐著子輕聲解釋道:“先不說我若真的不管不顧地走了,配不配這為人子為人媳。圣上本就不信我是真心待他,對我諸多猜忌,若是圣上知曉了,不就坐實了圣上心中所想”
頓了頓,了鼻尖,因著這皇家寺廟的香火味和那外男房中的藥膳之味,小巧的鼻尖泛著紅。
“再者”雁回聲音依舊輕輕淺淺:“太后幾番催促我回宮,我若直接離去,倒會讓太后疑心我是否真的發現了什麼,竟駭得屁滾尿流得回了宮。”
驚絮久不見雁回這般比喻,不莞爾,又覺得不妥連忙斂了面上的神,恭維道:“娘娘圣明。”
雁回行至院東面,本以為太后只是稱病讓自己早些回宮,去到這北面才發現太后似乎是真的病了。
伺候的下人們臉凝重,隨著太后一齊居住在皇家寺廟的醫滿是憂慮地從太后房中走出,一仰頭便見廊下端端站著的雁回。
醫忙行了禮。
雁回問:“太后如何了”
太后早料到雁回會來尋自己,便早已向醫招呼一二,若皇后娘娘問起自己的病,只管挑輕的說。
雁回聞言便想去太后房間伺候,只是與醫的談話已輕飄飄地落房中太后的耳中。
躺在榻上的太后無力地揮了揮手,芳無當即會意,便出門傳了太后之意,責怪雁回不該不顧上重責偏往這病房里來。
太后說教,雁回只得恭敬聽著。芳無又說了許多,說到最后便又匆促盡快回宮。雁回往太后房中了一眼,圣旨蒙塵及尚方寶劍上打君不正這兩件事便可看出太后有多疼自己,雁回是真心想留于太后邊照顧,只是太后心意已決,也無法,只好行了一個大禮,又吩咐下人好生照顧著太后,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雁回回宮時天將明未明,思來想去決心還是向謝昀瞞了太后生病的事,畢竟謝昀出征在外,這家里能些影響他心緒的事還是一些才好。
謝昀收到雁回的第一封信時,是他領兵出征的第四日,這六萬兵連國境線還未走出。
朱公公把這封雁回快馬加鞭寄來的信捧給了謝昀。
謝昀道:“不看。”
說罷便從駿馬之上翻而下,讓雁將軍傳話下去,原地整頓休憩。
“這”朱公公很是為難,求助般看向雁將軍,哪知雁將軍并不瞧他。朱公公心道,這皇后娘娘可是您雁大將軍的親妹妹,圣上不愿拆信,怎的就我一人著急。
天已暗,軍隊原地駐扎。
謝昀又派了幾個人往前多行十里路以探危險,等他吩咐完一回就瞧著朱公公著書信地著自己。
謝昀一嗤,毫不客氣道:“不曉得的,還以為你的主子另有其人。”
他雖這麼說,大手往前奪過朱公公手中的信。朱公公見謝昀愿意拆信了,頓時喜極而泣。
謝昀拆開信,目還未掃其容,先被書信人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迷了眼,只見行云流水結構天的筆跡躍于紙上,細嗅之下還有淡淡的檀木香味。
不知為何,謝昀忽而想起四字語。
字如其人。
于是這一筆一劃的字跡仿若突然有了生命,慢慢的慢慢的旋轉凝結勾勒出一張姣好的面容來,這書信哪還是書信,分明是一副出自名家的人稿。
謝昀蹙眉晃了晃紙張,待眼前筆墨勾勒的面容消散干凈后才重新落目去瞧信中容,瞧完臉便沉了下來。
哪知朱公公還在一旁聒噪,大著膽子問謝昀,皇后娘娘可是在信中抒發了思念之亦或者擔憂之。
并沒有
謝昀冷哼,心道雁回只有一張巧言善辯唬人的,這信上可有一句關懷什麼真心都是假的,雁回圖的只有他這張臉
朱公公見了謝昀神,暗道不妙,許是多年習慣,朱公公便想著替雁回開,哪知他剛張口,第一個字的音節還未發出,大梁天子涼涼笑了下。
“朱頤。”謝昀沉聲道:“你可記得朕謂于皇后說過一句話。”
朱公公不知謝昀指得是哪句,不敢貿然接話。
謝昀聲音冷得似乎夾雜了寒風和冰雪:“你可知,朕說過為皇后準備一個驚喜。”
謝昀一哂:“每日見朕,朕出了征,便就見不到朕了”
朱公公猛地一嗆,神復雜地看了謝昀一眼。與素日大不相同,謝昀穿著胄甲,銀的冷印在他面上,本是襯得他越發冷漠疏離,可偏偏說出口的話卻又不似那麼一回事。
朱公公左右看了眼,山谷間晚風颯颯,他低聲音問道:“萬歲爺,奴才有一事不明,可若皇后娘娘發現皇家寺廟”
謝昀冷眼瞧他,十分不在意道:“你懂什麼”
朱公公忙稱是,順著謝昀的話諷了自個兒兩句,待謝昀面微微緩和這才松下一口氣,君王之心最是難測,世人皆說他在前伺候這般久是最明天子心的,其實他如今也越發不懂帝王之心了。
雁回回宮這幾日終是不放心,太后占其一,寺廟殺生占其二,那居于院的外男占其三。
便想了一法子,尋了三、五個宮中穩重的宮往皇家寺廟送去了。
驚絮領著這幾個宮人給了芳無,說是太后病中,皇后娘娘不能在邊照顧心中愧疚不安,這幾個宮人是皇后娘娘親自挑的人,手腳勤快做事也頗為穩重。
皇后娘娘的孝心,就是太后也不能拒絕。芳無只是不敢拒絕只好當著驚絮的面謝過皇后娘娘,又親自送走驚絮這才領著宮里來的人往皇家寺廟中去。
芳無敲打這幾個宮人:“太后的起居用不著你們,你們也不必想方設法往貴人眼前湊。”
幾個宮人恭謹答是。
芳無又道:“這皇家寺廟前院僧人自會灑掃,其余的便給你們來負責。對了,這院以北也有了專人灑掃,你們也不必管。一日三餐僧人吃什麼你們便吃什麼,若有饞的便給我忍著,若我發現有獵山中靈的直接杖斃。”
芳無在太后邊待了許久,上多也學了些太后的不怒自威。這番話一說,駭得幾個宮人連忙戰戰兢兢地保證。芳無一眼掃去,這才滿意地讓們去了臨時的住。
皇家寺廟占地遼闊,人卻不多。伺候的奴才們也不必幾人著一間屋子,雖油水沒有在宮中掙得多,但其他條件卻也不錯。
今日從宮里來的其中一個宮人將行囊放好,便開始整理被褥。許是太久未做過這些,等整理好被褥天都暗了下去。
也不著急,坐在木幾邊先倒了杯水,正要飲下杯中水,房門外有人嚷嚷。
“驚宛,驚宛。”
大抵是不適應,驚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門外人是在喚自己。驚宛這才嘆息一聲,臨開門前特意往碗中水面看了眼,確定自己面上的掩飾還在這才開了門。
門外是驚宛親自挑的宮人,知道這人姓名,名慧心。
而慧心卻不知面前這人正是當今皇后。
“何事”雁回問。
慧心猶豫半響,聲音細若蚊足:“驚宛,芳無姑姑方才讓我下山去買藥,這這天都黑了,我好怕你能不能陪我一同去啊。”
雁回一愣:“買藥”
這皇家寺廟雖沒有宮中方便,但畢竟太后住于此,怎會讓人特意下山去買藥
思及此,雁回未過多猶豫頷首同意了。
慧心開心地想上前攬住雁回,只是雁回不習慣與人這般親近,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哪知慧心一個沒勾住雁回,腳背還被門前的石階絆倒,直直地摔了下去。
雁回趕去扶,慧心捂住腳疼得雙眼通紅。
雁回一眼見了便知慧心是走不得路了,便嘆了口氣道:“你先去休息,我一個人下山便是。”
慧心忍了半天的淚珠子終于掉了下來,囁嚅道:“驚宛,謝謝你,你真好。”
雁回向慧心詢問了要購買的哪些藥材,又拿過慧心給自己的通行令牌這才要往山下去。
而不遠一直注視這里的男人輕輕蹙了眉,輕聲道:“這丫頭,膽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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