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定下心來,每天午後,就在瑞萱堂安安靜靜的抄經,幫李老夫人一本本整理謄抄著那些陳年舊帳冊子,若有空閒就到小佛堂後面的小園子裡,看著那些花草生葉發芽,漸漸有了興致,讓人找了幾個陶盆,移了幾顆苗進去,學著栽種照顧起後園子裡的花花草草來。
李老夫人非常滿意李小暖的沉靜淡然。
古蕭從林先生學了畫回來,就先繞到瑞萱堂,陪李老夫人說上幾句閒話,再去外書房看書寫字去,來來回回,每次都捎帶著給李小暖帶幾張新學的字畫,新找出來的有趣的書來,李老夫人興致的和李小暖一起看著古蕭的字畫和拿來的書。
周夫人帶著滿府的下人忙得一刻不停,只覺得日子過得飛快。
臺州離上裡鎮不遠,不過一天的水路,進了二月底,臺州至上裡鎮之間,金家和古家幾乎每天都有管事、婆子往來忙碌著。
吉日前兩天,金家接嫁妝的船隻就頭尾相連著泊在了古府碼頭外,古家忙了大半天,將古云姍一百六十擡嫁妝送到了喜船上。
這半年多都得滿滿的薔薇院,一時空曠了下來,古云姍站在疏朗起來的院子裡,轉頭看著寬敞青翠的院子,和遊廊下紅豔豔的燈籠,想了想,徑直出了院門,往松風院走去,珍珠急忙著玉翠,提著燈籠,急急的跟了上去。
李小暖已經沐浴洗漱了,正歪在牀上,悠閒的看著本書,聽了蘭初的稟報,急忙拖上鞋子,剛出了室,古云姍就迎了進來,看著一半舊家常睡的李小暖,笑著說道:
“外面天還涼著呢,趕到牀上坐著去,別凍著,我不過一時無聊,過來找你說說閒話。”
古云姍說著,越過李小暖,徑直進了室,李小暖笑著跟在古云姍後面進了室,冬末取了件半舊長襖給李小暖披上,李小暖重又坐到牀上,半裹著被子,古云姍不客氣的拖了個靠墊過來,也歪在了李小暖牀上。
蘭初泡了兩杯淡茶端上來,放到了牀前的高幾上,古云姍揮了揮,
“都下去吧,我們姐妹自在說話兒。”
冬末和蘭初曲膝退了出去,李小暖歪著頭看著面悵然的古云姍,靜默著等開口。
古云姍直起子,取了杯茶喝了半口,又將杯子放了回去,轉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今年十歲了?”
李小暖微微詫異著點了點頭,古云姍嘆了口氣,
“你比古蕭還小著兩歲,可若論懂事明白,連雲歡也及不得你,有一回,我和老祖宗說人聰明不聰明的,老祖宗就說,這世間的聰明人多了去了,聰明到你想都想不到,若不是親眼見了,斷不肯相信真有那樣的人。”
李小暖微笑著,謹慎的看著古云姍,古云姍上下打量著,笑了起來,
“我就說了你,結果老祖宗說,你算是個聰明的,不過,還算不得是那極聰明的”
李小暖挑了挑眉梢,正要說話,古云姍擡手止住了,笑盈盈的說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是這麼說的我父親,聽說極小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神,老祖宗養了這樣的兒子,若不是極聰明的人,老祖宗自然是看不到眼裡去的”
“老祖宗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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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暖好奇起來,古云姍揚著眉梢,臉上帶著些驕傲,
“孫嬤嬤在旁邊笑得不行,只說我說得對,老祖宗只笑著沒有說話,這事,說起來就怪了。”
李小暖疑的看著古云姍,古云姍頓了頓,擡眼直看著李小暖,聲音放低了下來,
“古蕭倒不笨,也還算聰明,可這聰明,只怕跟你都比不得,更別說象父親那樣了,父親三元及第時,還沒親呢都說虎父無犬子,這事,還真是說不上來。”
李小暖驚訝著哭笑不得的看著古云姍,在出嫁前夜,這麼晚了,的跑到這裡,就爲了慨慨古蕭沒能深肖其父?
古云姍自顧自的慨了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滿臉古怪的李小暖問道:
“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古蕭不象父親那麼聰明的?”
李小暖苦惱的皺著眉頭,攤著手說道:
“第一,我覺得古蕭比我聰明,第二,我又沒見過古大人,怎麼知道誰比誰聰明的?”
古云姍歪著頭看著李小暖,嘆了口氣,點著李小暖的額頭,恨恨的說道:
“你這丫頭,就是鬼得很,跟我也不肯說實話哼”
李小暖被點得往後倒了過去,
“大姐姐真是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不趕回去好好睡一覺,攢足神應付明天的婚禮,還有功夫想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我可聽孫嬤嬤說了,這婚禮上,新娘子穿戴的服首飾,足有十來斤呢又是一天不能吃東西的大姐姐難道就不心心這眼前的事?”
古云姍擡手重重的敲了下李小暖的額頭,
“大姐姐跟你說正事呢”
李小暖抱著被子往後挪了挪,靠到了牀欄上,打著呵欠說道:
“大姐姐說吧。”
古云姍顯得有些憂心忡忡起來,連嘆了幾口氣,才悶悶的說道:
“我就是有些不放心,唉,我也是個心的命要是象雲歡那樣,就知道悲風傷月,什麼事都不上心,也就算了”
李小暖微微坐直了子,笑著說道:
“大姐姐有什麼不放心的?家裡有夫人,有老祖宗,古蕭再過兩年就長大了,大姐姐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老祖宗年紀大了,母親,唉,要是父親還在,母親這樣,自然是好的,可如今,若要讓母親象老祖宗那樣,唉”
古云姍又嘆起氣來,
“偏偏古蕭又不象父親那樣,是個聰明絕頂的,母親的心思……唉”
古云姍擰著眉頭,不停的嘆著氣,李小暖若有所思的看著古云姍,謹慎的沉默著,沒有接話,古云姍揪著手裡的帕子,靠到靠枕上,仰頭看著帳頂,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李小暖,鄭重的說道:
“小暖,你唉,你要是再大兩歲就好了,有幾件事,往後,你替大姐姐留心著,一件是雲歡,雲歡的心思,你也知道,就是著京城,著姨母家,著……”
古云姍頓回了後面的話,皺了皺眉頭,接著說道:
“這事,我說了多回,可雲歡那子,若不是自己醒轉明白起來,任誰說多話也沒用這一條,母親和古蕭也是一樣最是讓人氣惱明明錯著,偏偏還執拗著明白不過來”
李小暖默然看著滿臉惱恨的古云姍,這年懷,跟子無關,哪個都是這樣
“我也探過母親的話,雖說母親和老祖宗也都有這意思,可姨母那一頭,還說不準呢就算是這事了,雲歡也不能這樣由著自己子,若是讓人知道了,豈不是自甘下濺的?小暖,平時也就罷了,就是程恪到咱們家來時,你一定留心著雲歡,別讓做了傻事去”
李小暖睜大眼睛,呆呆的看著古云姍,古云姍無奈的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這事是難爲你了,可這府裡,除了你,我還能託付誰去?總不能託付給古蕭吧?”
李小暖眨了兩下眼睛,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古云姍又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這是一,第二件,我走了,雲歡只怕也沒那份耐心管家裡這些煩俗事,母親……力不濟,老祖宗年紀又大了,平日裡,你就多留心些,那些小事,該說的要說,該管的就管,若有大不當,你就跟老祖宗或是雲歡說,唉,雲歡就是那個執拗子不好,做事倒是明白的。”
李小暖怔怔的聽著古云姍的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古云姍說得順了,自顧自接著說道:
“還有一件,古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就怕他象雲歡那樣,犯著拗脾氣母親總唸叨著,盼著他和父親那樣,三元及第,這三元及第哪是那樣容易的事?幾百年也出不了一個呢古家能有父親一個三元及第,就是天大的福份了,再說,古蕭又不象父親那樣,是個絕頂聰明的,唉,能求個一甲出也就不錯了,唉”
古云姍一聲接一聲的嘆著氣,苦惱不已的接著說道:
“你的話,古蕭最聽的進去,你多勸著他,別把母親的話太放在心上,母親那些個盼頭……往後也就淡了。”
李小暖一口氣堵在了嚨裡,讓勸著古蕭別把夫人的話放在心上這話古云姍能說,李小暖說了,就是死罪
唉,這大姐姐,什麼都好,就是順風順水的大小姐做的慣了,不知道世間還有前思後想,左右衡量,小心翼翼著思量後,卻半句話也不能說的境地。
古云姍看著李小暖,手拉了李小暖的手,鄭重的說道:
“我都託付給你了,若有什麼你辦不了的事,就讓人捎信給我,聽到沒有?”
李小暖飛快的眨著眼睛,尷尬的笑著,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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