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龍寺離城中很遠,到后來,許驕也睡著了。
等葡萄喚起來的時候,水眸惺忪,第一眼映眼簾的是宋卿源。
“到了嗎?”問。
葡萄道,“還沒。大人,我們出來得太晚了,周圍都是人,馬車行不了,等馬車過去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我們下馬車步行去龍寺吧,差不多兩刻鐘時間,馬車應當走不了。”
葡萄說完,許驕起簾櫳,看了看馬車窗外,果真周圍都是去龍寺的善男信。
而且,仔細看看,前面很遠的馬車都還堵在原,一眼看不到盡頭,應當是走不了。
“走吧。”許驕贊同。
宋卿源先下了馬車,手搭下馬車的時候,微微怔了怔。
仿佛想起他昨晚牽了很長一段時間。
宋卿源看,葡萄也道,“大人?”
許驕這才搭了宋卿源的手下馬車。
但對方并沒有旁的不同。
許驕錯愕。
葡萄是說從眼下去龍寺要再走兩刻鐘,那就是半個小時,倒也不遠。
一路有葡萄在,而且龍寺不在山中,只是在遠郊,所以路也不難走,葡萄走了一路,說了一路龍寺有多麼多麼靈驗等等,霹靂吧啦一大堆,就差沒有描述上天了。
葡萄的話都要打了折扣聽,但許驕記住了三樣——高香靈驗,求簽很準,還有開過的護符……
葡萄一面走著,一面說著,注意力都在說話上。
許驕半是聽著,半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兩人都沒怎麼留意周遭。
倒是宋卿源一直走在和葡萄后,每至一,都會起頭頂的枯枝,怕枯枝扎了。
但他一直沒吱聲,也沒旁的靜。
到第無數次的時候,他拂袖起枯枝,許驕轉眸看他,他收回目。
許驕才看在眼里。
早前會這麼做的人,是宋卿源……
但方才看他眼睛,他分明藏了東西,許驕越發好奇昨晚干了什麼,不會真這麼狗吧,真親他了?還是還做了什麼更可怕的事?
許久沒有再喝斷片過了。
……不會真的斷片到了這種程度……同白川真做了什麼吧?
再往后的一路,許驕一直心猿意馬。
等到龍寺,才見人山人海,肩接踵。
仿佛從來沒見朝郡這麼多人過……
沒穿服,就一普通的裝,雖然穿著打扮都不怎麼起眼,但生得好看,擁時,旁人總會多看兩眼。
宋卿源上前,護著,旁人基本不到。
終于了龍寺,許驕徑直跟了葡萄往高香去,結果才見已經人滿為患。
里三層外三層不說,到都滿了。
“點香吧。”葡萄提醒。
許驕一面在香燭上點香,一面到看著位置,看哪個地方方便去,因為人多,怕被踩踏到,也怕被香燙到。
許驕手中的高香點燃,便開始往高香的香爐去,但到都是人,想手,但是地都被滿,往高,個頭又不夠,方才險些將袖燒個。
旁人也有側的人幫忙得高香,許驕眼看向宋卿源。
宋卿源從手中接過,徑直在了剩下的地方離,近乎最好一,穩穩當當。
許驕不由笑了。
宋卿源沒有出旁的靜。
等高香上完,許驕便開始拜佛。
龍寺的佛像很多,宋卿源懷疑是不是要逐一都拜過,那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去了。他想起之前在靈山的時候,他讓同他去皇家寺廟,半途溜走了,主持說,陛下日后同皇后一道來,他應道眼下就好,但其實想說,其實已經一道來了。
一晃,都是兩年前的事,分明還歷歷在目,就像昨日……
但眼下,見許驕虔誠拜佛,叩首,他和葡萄一道,遠遠看著,他知曉許驕早前是不怎麼禮佛的。
時間過得很快,不同他在一的一年,許驕有的改變了,有的還在堅持著。
龍寺的佛像很多,晌午前拜不完,葡萄說先去吃齋飯吧,等吃了齋飯之后再回來拜,不然稍后人太多了,吃不上齋飯了。
許驕聽葡萄的。
菩薩跟前的飯要吃三碗,許驕分了三次盛,每次都沒盛太多。
龍寺的信徒很多,來用齋飯的人也多,所以齋飯不見得好吃,但能吃飽果腹。
從齋飯堂出來,許驕繼續拜佛。
許驕耐,每一都叩首,合十許愿,宋卿源遠遠看著,目微斂。
許驕其實每至一,許得都是一樣的愿,“岑士康健,抱抱龍平安,傅喬和小蠶豆諸事順遂……”
……
等許驕全部拜完龍寺的佛像都已經黃昏過后了。
宋卿源看了看天,應當是要下雨了,葡萄也正好看過來,“方才的路,雖然不是盤山路,但是下雨恐怕不好走,而且大家都是這個時候走,多半會堵在路上。”
葡萄細心,先去找寺中的沙尼詢問是否有多余的禪房去了。
許驕正好看到解簽。
想起方才葡萄說,龍寺的求簽解簽很靈驗。
許驕駐足,宋卿源以為要求簽,但嘆道,“不求了。”
旁人好心提醒,“真的很靈驗。”
許驕笑道,“我沒有要解得的事,不用了。”
倒是等葡萄出來,同說起禪房正好還有多余的客房,暴雨將至,方才路上這麼堵,很有可能眼下回去,會因為泥濘堵路,到半夜都回不了邸,還不如歇一晚,明日再走。
許驕想了想來時的盛況,不由點頭。
左右一晚上的時間,佛門清凈,正好可以歇歇。
許驕應好。
葡萄去理禪房的事,宋卿源跟在許驕后,見求了一枚開得護符。
看了又看,最后才收好,沒有說旁的。
……
果然下了傾盆大雨,幸虧他們方才沒有趕路。
夜里留宿后苑禪房,既清凈,又空靈,禪房中點著檀香,又置了佛經,隨意翻翻,好似就能凈化心中的濁氣,洗滌心靈。
許驕想起了早前替宋卿的外祖母病重時,替宋卿源抄了許久的佛經,仿佛還是頭幾日的事……
但其實老夫人已經過世兩年。
答應過老夫人照顧好宋卿源……
算不算食言?
許驕出神良久。
……
從黃昏時候的傾盆大雨到寺中一.夜細雨,晨間醒來,推開窗戶,都是泥土的清香味。
許驕出了房間,遇見后苑中的小沙尼,“阿彌陀佛,施主好。”
許驕問道,“今日會誦經嗎?”
岑士早前就喜歡聽誦經,爹爹過世的那段時間,岑士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去聽寺中的晨間誦經,可以靜心,也可以滌心靈。
有時陪著岑士去過幾次。
眼下,不在岑士邊,許驕反而越發想去聽聽晨間莊嚴肅穆的誦經聲。
等到大殿的時候,小沙尼示意許驕,坐在后排即可,不要干擾誦經,許驕應好道謝。
時,眸間略微錯愕,竟然見白川也在。
印象中,白川不像是會禮佛的人……
但轉念一想,又很快反應過來,認識白川才多久,怎麼就知曉他不怎麼禮佛?不怎麼禮佛的人是宋卿源……
許驕上前,坐在白川一側。
見到,宋卿源也眸間微訝,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
出食指至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但其實知曉他不會出聲,只是告訴,是來安靜聽佛經的。
于是兩人都沒相互打擾,就坐在對方臨側,聽完了晨間的誦經聲。
許驕看了看白川,仿佛又對他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他會在晨間聽誦經聲,應當同一樣,靜不下心。
……
等誦經結束,許驕和宋卿源相繼出了大殿。
方才一道聽誦經的還有另外兩對夫妻模樣的人,而且應當都認識,其中一人道,“去會絕峰吧,聽說那里的景最好了,難得來一次。”
另外幾人都贊。
龍寺不在山中,是在山腳,會絕峰是在龍寺的后山上。
“我想去看看。”許驕忽然道。
宋卿源點頭。
許驕讓人給葡萄捎了消息,讓葡萄稍等,然后和宋卿源一道從側門上了后山去。
開始的時候,還都是階梯,不難走,但等到中段的時候,沒有階梯了,都是小路,昨日白日下了大雨,夜里又下了一宿的細雨,地上有些打。
許驕原本想打退堂鼓的,但是又想早前的階梯都登了一半了,若是眼下停下,前面就白走了。
還未去過會絕峰,聽說是朝郡的最高,可以覆蓋整個朝郡首府,的全貌。
做了朝郡郡守這麼久,一直忙的沒有機會來會絕峰看看朝郡首府,全貌,那才是憾。
許驕努力走著,但路實在不好走。
有些打,也有些地方是空的。
宋卿源自然而然手牽,旁的多余眼神流和作都沒有。
也沒多問,但他牽著,心中踏實又安穩,也莫名沒有覺得違和……
忽然想,他昨晚應當就牽過了。
和眼下一樣。
許驕沒有應聲,宋卿源也沒有出聲。
他牽著的手,走在前方一些,避免踩空和倒,許驕跟在他后。因為他在前,在后,總覺得他的背影像極了宋卿源,就像同一個人……
許驕莫名紅了眼眶,又恰好,他轉看,下意識低頭。
他還是看到了眼眶微紅。
他方才其實是想提醒會絕峰到了,但不知想起了什麼……
他看到眼眶微紅,心底莫名揪心。
但許驕很快發現,已經到會絕峰了,先前的霾似是掃去了多半,拎著擺快步跑上前,果然撥云見日,也能清楚得看見山下很遠的朝郡首府。雖然能從地圖上也看見,但從地圖上看見,和親眼從遠山上看見,帶來的震撼全然不同。
許驕看了許久,下意識念出,“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宋卿源看,低聲道,“不下雨是能清楚看到城中的,邸……邸應該是在那個方向……”
許驕指了指前方,宋卿源順著指尖的方向看過去,但哪里看得清?
是記了朝郡首府的地形圖,所以才了然于心。
許驕做事慣來如此,做朝郡郡守,會做到旁人眼中的極致。
只是思緒剛至此,見雨漸漸落了下來。
許驕:”……“
宋卿源:“……”
許驕忽然意識到,可能有烏屬。
許驕喪氣的時候,宋卿源撐開了傘,許驕才有忽然想起,今日出門,白川是帶了傘的。
幸好……
兩人一道撐著傘,想要不淋雨,兩人得靠很近,要麼,就是出一個人在雨傘外淋雨,但兩人仿佛都有默契,靠得很。
不遠就是歇腳亭。
許驕和宋卿源都見晨間那兩對聽誦經的夫妻都在歇腳亭中避雨。
他們上前,四人也沒說什麼。
山中原本就氣候無常,歇腳亭本就建來歇遮和避雨的,沒有那麼多人,歇腳亭里其實還安穩。
山中有些涼,許驕沒忍住噴嚏和咳嗽,其實穿了一件披風了,只是山中要比山腳涼上一些,宋卿源取下上的大氅遞給。
許驕低聲,“你呢?”
他搖頭,意思是,不冷。
許驕這才接過,帶著他溫得大氅很暖,仿佛自從穿上,就再沒噴嚏或是咳嗽過。
只是兩人在歇腳亭,也是看著遠的風景,基本沒怎麼說話。
“好像雨停了!”其中一人說到。
許驕和宋卿源都同時看去,是雨停了。
難怪了。
“彩虹!”后是驚喜聲。
“真的是采購!”又一道驚喜聲。
都是方才的兩個子。
宋卿源看向許驕,不知道旁的子都激的東西,為何沒有波瀾。
許驕看他,“彩虹,不是正常的雨后現象嗎?這有什麼好驚喜的……”
宋卿源低眉笑了笑,一直與旁人不同。
早前的時候是,眼下也是……
雨停了一會兒,又開始下了。
后的人擔心下大,不好下后山。
宋卿源心知肚明,后山的白日里不怎麼危險,怕夜里有惡狼之類的。
宋卿源看向許驕,示意也走吧。
許驕會意頷首。
下雨天,山路確實有些難走,但見到后的那片烏云,許驕和宋卿源還是加了腳步。
因為不好走,前方的兩對夫妻里,其中一對是丈夫背著妻子,妻子打傘;另一對則是丈夫攬著妻子的肩,另一只撐傘這麼走。
許驕和宋卿源四目相視,許驕正在想,他們只有一把傘要怎麼走的時候,宋卿源將傘遞給了,懵懵接過,不知道他要怎麼做,但下一刻他手牽著走,他自己沒有打傘,淋著雨走。
許驕微怔。
雨其實不算大,但這一幕還是讓許驕心中容……
許驕心中胡思想著,稍微留神,腳下便險些打,幸虧白川牽住了的手,將拽到了側,都以為要摔下去了,但其實到了懷中。
心中唏噓,輕聲道,“你還是背我吧……”
宋卿源看,低聲道,“不要再晚,怕是要趕上那朵烏云了。”
宋卿源沒有吱聲,但說完,他便循著的聲音,背對著,在剩下半蹲下,是要背的意思。
許驕眨了眨眼,撐著傘,到了他背上。
他背起,撐著傘,這樣,他們二人誰都淋不到雨,許驕另一只胳膊攬他脖子,他需要分散的力就更,可以安心下山。
許驕在他背上,悉又陌生的覺襲來。
讓忍不住想靠在他肩頭……
但他肩頭是的。
應當是剛才在雨中得緣故,不靠在他肩膀上,也好……
許驕輕聲,“白川,慢些。”
的聲音拂過他耳畔,是再悉不過的氣息與暖意,他想起他生辰的時候,也是讓他這麼背著,繞著錦鯉湖走了大半圈……
,尤其喜歡他背。
在東宮的時候就是……
但無論是在東宮,還是在陋室,他們都是一面走這,一面說著話,但眼下,只是他背著,在他背上。
他安靜著,也安靜著。
同前面說笑的夫妻形鮮明的對比。
許驕輕聲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見他點頭。
許驕是實在想不到什麼氛圍的故事適合眼下說給他聽還不尷尬的,許是在山中的緣故,想到的莫名是葫蘆娃。
“從前有個老爺爺,上山去采藥,誤一個中,遇見了一只穿山甲,穿山甲闖了禍,把關蛇和蝎子的山鉆破了,于是蛇和蝎子跑了出來,山神就給了他一枚葫蘆種子,可以結出葫蘆娃……”
宋卿源:“……”
他略微皺眉,腦子里總有些稀奇古怪得東西。
“……最后葫蘆娃封印了蛇和蝎子。”許驕看他。
他面無波瀾。
許驕:“……”
宋卿源:“……”
許驕問,“還聽嗎?”
宋卿源點頭。
他喜歡在他耳邊說話,哪怕說些七八糟的東西,但是他喜歡,就這樣在他背上,一直同他說話。
許驕又說起灰姑娘的故事。
“……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話故事的結尾都這樣。”又說完了一個。
他終于有了些波瀾,點了點頭。
許驕忽然道,“白川,我昨晚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他原本以為要繼續講故事,冷不丁來這麼一句,他一走神,腳下打。
遭了!
宋卿源松手,許驕落在他上,他抱,沿著斜坡滾了下去。
斜坡上都是樹枝和碎石,宋卿源怕傷,死死抱,也后背和手臂吃痛,最后撞倒樹上,兩人才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山下滾去。
“白川?”許驕張。
最后那一下應當撞得有些重,離他很,眸間張,似是被方才嚇倒,也被他最后撞在樹上那一瞬間嚇倒,呼吸急促著,蛾眉微蹙,擔心在眸間流,但是沒說旁的話。
他心底莫名繾綣,仿佛旁的都拋到腦后,忽然手攬至跟前。
眸間的驚訝里,他手過的青墨發,也吻上間。
許驕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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