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出他臉上的震驚與為難,沈蘭溪很是善解人意,「你既做不得主,便進去問問掌柜的吧,我等著。」
邊百姓認出了沈蘭溪,小聲嘀咕。
那一家六口卻是毫不覺丟人。
勛貴人家怎麼啦,雖是不缺銀子用,但多多益善啊!更何況,這酒可是沈蘭溪努力賺得的,不論換銀子還是金子,那都是自個兒的事,且驕傲著呢!
須臾,那夥計出來,手裡拿著個紅封,恭敬遞上,「夫人,那醉春風在小店賣三百兩一壇,折銀子便是六百兩,這是銀票,您收好。」
沈蘭溪滿臉歡喜的接過,揣進自己的小荷包里,妥帖的拍了下,語氣輕快,「多謝。」
得了這銀子,也沒再去猜燈謎,捂好自己的小荷包才是要的。
老夫人也沒猜,怕猜不中,在小輩面前丟臉,最是要面子的,這事自然是不能做。
不等人勸,便一臉無趣的擺擺手,明晃晃的嫌棄掛在臉上,道:「無聊,有甚好玩兒的,去前面瞧瞧去。」
「……」
方才您看熱鬧時不還高興?
只這話也沒人敢說。
幾人伴著往前面去,那裡有篝火,熱鬧聲不輸酒樓這兒。
在川蜀地兒,篝火可以驅邪避災,每逢年節,都會點起篝火,圍著轉一圈,來年災病皆退散。
總是個好寓意,幾人寧可信其有的過去湊熱鬧。
祝允澄墜在後面,將手裡的白小馬駒燈籠遞給趙寒,大氣道:「喏,送你。」
趙寒不著痕跡的了下眉,「當真?」
暖橙的燭火映照下,年眉眼都不再冷,反倒浮出幾分暖意。
祝允澄大咧咧,口而出:「自是送你的,不然我與我母親要這燈籠做甚?」
趙寒微微垂眸,角勾起些清淺的弧度,手接過,鄭重道謝。
祝允澄有些彆扭的擺擺手,「作何這般客氣?我大舅很會做燈的,什麼樣子都能做,我和英哥兒每年元宵燈會提的燈盞,便是大舅親手做的,每回都能引得許多小娘子和小郎君艷羨,兒的瞧,從街頭瞧到街尾,很是得意,可惜不在京城,不然我讓我大舅也給你做一盞。」
趙寒聽他說著,也能想到那是何種熱鬧景緻,卻是低聲問:「英哥兒是?」
「哦,我小舅舅」,祝允澄摳摳手指,理直氣壯道:「雖他年歲與我差不離,但我才不喊他小舅舅,時他還與我爭辯,現今已然是放棄了,我就一直喊他英哥兒!其實,這也不是最主要的,我倆是一同去書院讀書的,那時他一進書院便哭,哭著要大舅,要外祖父外祖母,眼淚鼻涕一起流,有時甚至還會在地上打滾兒!我與他走在一,那些同窗都瞧我們,好丟臉的!我才不要對這樣一個只會哭唧唧的小破孩子喊舅舅!」
「……」
趙寒笑了一聲,年聲音爽朗,很是好聽,視線及手裡的燈盞時,又低不可聞的道了一句:「這盞是最好的。」
澄哥兒不懂,只覺得他好可憐喲,手裡這盞就是他見過最好的燈了,心想等他回到京城,定要去找大舅做一盞小馬燈,到時讓人給他送來!
不必言謝,他們是好兄弟!
烤過篝火,幾人路過一間草廬鋪子,夫妻倆在賣湯圓兒,糯米白皮兒,裡面是紅豆沙或是黑芝麻餡兒,被沸水煮得咕嘟咕嘟,白白胖胖的浮著。
這樣的冬日裡,鍋里的氣都是人間味兒。
「咱們吃一碗再回去吧?」沈蘭溪停下了步子,饞道。
老夫人還從未在這般簡陋的攤子上吃過東西,份尊貴,吃穿用度,樣樣都是頂好的,不過,眼下也沒嫌棄,與祝夫人挽著手
在剛空出來的木桌前坐下。
沈蘭溪也被祝煊扶著落了座。
幾人圍坐,一碗熱乎乎的湯圓下肚,全都暖了起來,甚是舒坦。
老夫人本還想著祝煊吃不完,卻不想他端著碗又去要了一碗,這次是芝麻餡兒的。
到底是自個兒疼的孫子,老夫人心疼道:「二郎晚間沒吃飽?」
聞言,祝煊握著筷著一頓,風輕雲淡:「吃飽了。」只耳有些紅。
倒是沈蘭溪托腮笑瞇瞇,「郎君喜甜,這湯圓合他口味。」
老夫人瞳孔咻的睜大。
聽見了什麼?!
一旁祝夫人雖也驚訝,但很快便轉了神,語氣有些欣,「從前只當你不重口腹之慾,如今聽你有偏的,這般就很好。」
二郎自便比尋常人家的孩子懂事,規矩禮儀也學的好,一舉一當真如書里那般,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旁人提起便是誇讚之言,父母族人臉上有。
只也憾過,那樣的小孩兒,還不如如今的澄哥兒大,不會撒耍賴,規矩行禮時像個小呆瓜。
「多謝母親。」祝煊道。
吃了湯圓兒,幾人打道回府,趙寒行禮告辭。
祝允澄打了個哈欠,急急叮囑道:「我明日無事,你記得來尋我玩兒啊!我們找春哥兒一起去城外策馬!」
趙寒點頭應好。
沈蘭溪懷著孕,澄哥兒也吃飽喝足昏昏睡,老夫人索大手一揮,各自回屋去睡吧,不必守歲。
旁人家點著油燈等日升吃接神飯,祝家個個兒睡得日上三竿,紅滿面,小輩兒著手要歲錢,吉祥話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的往外蹦。
沈蘭溪厚著臉皮也要到了三個紅封,喜滋滋的塞進阿芙給繡的新荷包里。
祝允澄撅著屁在旁邊搗鼓,片刻后,竟是拿著五個紅封,有模有樣的分給了他們四個。
沈蘭溪著兩個被小孩兒塞來的紅封:「?」
那張稜角漸顯的臉綳著,表很酷,祝允澄拍著脯,一本正經的道:「我都是大孩子了,日後有我孝敬曾祖母,祖母和父親母親,我也會照顧好弟弟的,你們只要福就好。」
老夫人與祝夫人得眼淚汪汪,抱著金疙瘩捨不得撒手,恨不得將自個兒的全部家當都搬來塞給他。
祝煊倒是沒哭,驚詫過後也是被了的。
世家子弟,德行品最為要,首孝悌,次謹信,現下瞧著,他學得甚好。
真誠永遠是必殺,饒是沈蘭溪從前想著,做做面子禮便罷了,但如今回首,那想法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不見蹤影。
他倆從一開始的飯友,再到如今沈蘭溪能心安理得他的寵慣,不得不說,他倆之間,祝允澄比多走了許多步。這個小孩兒很可,被教養得很好,他懂得去人,更值得被。
沈蘭溪得鼻酸,從荷包里掏出一張昨夜贏來的銀票,慎而重之的將它送給了祝允澄,「拿去,買糖吃!」
很摳,難保不是最後一次這般大方。
祝允澄:「哇!」
穿金元寶裳果真有用!
沈蘭溪都給他銀票啦!
小爪爪毫不遲疑的塞進了自己兜兜里,清脆響亮道謝:「多謝母親!」
沈蘭溪角了,總覺得缺了些什麼環節呢。
這一,其餘三人也不能毫無表示。
於是,祝允澄又收了一紅封……整個人富足得很!
出門兒時像是腰纏萬貫的員外郎,邁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很是得意。
祝家在蜀地無甚親朋好友,不必費心思拜年走禮。
但想著與隔壁肖
家相融洽,平日里往來不吃食,沈蘭溪還是在初三這日請了肖家與趙家來吃飯。
唯一經手的事,也就是確認了一下宴請的菜。
與沈蘭溪的清閑相比,祝煊就忙了許多,不時有人登門拜訪,或是宴請,他雖是能推則推,卻也被纏得不了。
廂房裡,酒過三巡,眾人皆有些酒意上頭,唯祝煊坐在其中,清凌凌的,聽他們著嗓門兒說話。
男人好的不過就那幾樣兒,吃酒、聽曲兒和狎。
後者,他們不敢,怕那提刀來的趙大人會一刀一顆腦袋,跟摘西瓜似的。
至於聽曲兒,那也是分雅俗的,雅曲兒他們聽不懂,無甚意思。趣兒倒是分外有趣,但那趙大人又黑了臉……
最好的便是吃酒,氣氛到了,關係自然會變得熱絡,只這回又是祝大人,說是什麼家中娘子即將臨盆,怕渾酒臭味兒將人熏著了。
這……這誰還敢再勸?!
年前那上祝家鬧事的流民,聽聞被祝家夫人狠罵一通,小叭叭兒的,事了將人送進了牢獄,如今還在牢里呢,如此誰還敢尋那小娘子的不快?
就這還……
敲門聲響,眾人循聲去。
阿年頭頂眾人視線,著頭皮進來,稟報道:「郎君,夫人來接您了。」
眾人:「……」
熱烈的氣氛頓時變得陳寂,只見那清凌凌的人起,整了整袍,面無奈道:「對不住,我家娘子近日脾氣大,我便不留了,諸位用好。」
說罷,他穿好大氅出門去。
被勸酒喝得臉頰通紅、眼神迷離的肖萍:「?」
活學活用,他張口:「我家——」娘子脾氣也大,我也先回家了。
「肖大人,來,我再敬你一杯!」
「我……」喝不了。
「來!喝!」豪氣雲天。
「……」生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