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主持春闈,是皇上指派的,如今這摺子上卻說,宰相大人不避同鄉……」向淮之□□著自己頭髮稀薄得只能扎一個小揪揪的腦袋,簡直哭無淚。
那故意惹人惱的人,此時著袍,一副端正肅嚴的模樣,緩緩出聲:「那不是最要的。」
左邊搖著羽扇、材削瘦的男子含笑點頭,一雙眼黏在了桌案上的答卷上,「這舉子的這篇策問,寫的著實是好啊,當今世上,也尋不出幾個人來與之一較高下。」
「這是杜大人所作。」
一石激起千層浪,祝煊這話惹得兩人皆側目,面震驚。
「去歲在宰相大人書房,有幸一觀。」祝煊又道。
「這當真……」向淮之後背發涼的問。
「一般無二。」
室一片死寂。
忽的,一聲清淡的笑響起,「這倒是好事。」
向淮之都要哭了,扭頭不可置信的看向出聲之人,「……這算什麼好事?」
許有才笑得像只老巨猾的狐貍,羽扇敲了下鼻尖,但笑不語。
向淮之又扭向祝煊,企圖從後者臉上瞧出些與自己一般的神,卻是遍尋不見,「到底是什麼意思,說說啊二位!」
祝煊從卷宗里抬頭,「向大人這裡面不是寫了?」
「……什麼?」向淮之一臉懵的瞧向他手裡的東西。
是他寫的啊,但——
「啊!我知道了!」向淮之忽的掌道,「那舉子雖是曾拜訪過宰相大人,卻是不巧,不曾見到,更別說是瞧見宰相大人書房中的文章!如此一來,那便是有人把這文章拿了出去!」
「那位舉子的住,向大人可讓人查過了?」祝煊問。
「查過了,但只是些金銀細,並無旁的」,向淮之說著稍頓,面上有些心虧,「不瞞兩位,便是那冬日裡的厚裳,我都讓人拆開了查的,也未曾尋到贓。」
「那便有趣了,捉人還捉雙呢,如今卻是拿著一張答卷,便能信誓旦旦的說是舞弊,贓不見找來,人倒是抓得快。」許有才晃著羽扇,彎著月牙眼,笑得有些諷刺。
祝煊從書案後起,吩咐道:「傳那舉子來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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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祝家幾個長輩不如尋常見到的那般嚴厲,沈蘭茹聽得一事,顛顛兒的又跑來與沈蘭溪念叨,心裡半分不藏事。
「當真?!」沈蘭溪詫異的抬眼瞧。
莫不是穿進了小說吧?怎麼能這般巧?
前腳罵了那盧舉子,後腳他便被抓了起來,這得是錦鯉質吧!
「千真萬確!」沈蘭茹重重的點了點頭,瞧臉上的神,甚是滿足,「我今早聽得這事,到的油餅都掉了,母親還罵我不穩重呢。」
說罷,嗤嗤一笑,有些幸災樂禍的湊過來與沈蘭溪咬耳朵,「昨晚父親在薈萃樓等了好片刻,便是連傳話的小廝也未等到,卻是不知人家正在酒樓大肆慶祝呢。」
沈蘭溪一手指抵開湊近的腦袋,更說不出什麼附和的話來。
沈蘭茹便是對沈巖有氣,也是對父親的氣,語氣里的揶揄與心疼明顯。但於而言,沈巖不是父親。
沈蘭茹順勢躺倒在塌上,扯著手中娟白綉著一朵梨花的手帕繞手指玩兒,「他們想讓我低嫁,說是我未來夫家若是依附著沈家,我即便是出嫁,日子也好過,婆家的人不敢為難我。」
「但是要我說,什麼高嫁低嫁的,都不甚重要,只要夫婦間有,長輩慈,不會為難新婦,那便夠了。」沈蘭茹天馬行空的想著自己未來郎君的模樣,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沈蘭溪接過元寶遞來的羹湯潤潤嗓子
,也不想打破心中對婚姻的理想狀態,只是道:「經此一事,母親怕是不會再給你找書生來配了。」
誰知沈蘭茹輕嗤一聲,不為所,反倒是有些憤憤,「不喜歡書生了,人前一套,人後又一套,滿口的仁義道德,卻是輕賤子,視為玩,著實可氣!」
沈蘭溪略一挑眉,瞬間又明了,這是被昨日的事刺到了啊。
沈蘭茹眼珠子一轉,坐起來,慌忙為自己辯解道:「我可沒說姐夫啊!我就是罵那些壞的!」
「哦。」沈蘭溪不甚在意。
昨夜發熱,現在子還是乏力的很,有些燙。
剛想過橋拆河的趕人,綠嬈進來了。
「娘子,人牙子帶人來了,您現在可要見?」
「這麼快?」沈蘭溪有些驚訝,坐起來穿鞋,「既是來了,便見見吧。」
「什麼人啊?」沈蘭茹好奇道。
上到二十,下到十五的七八個姑娘一字排開,後面跟著五個兒郎,也是差不多年歲。
沈蘭溪瞧了眼名冊,視線在幾個或低頭或瞧的人上繞來繞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原是想著,尋幾個人去幫幫元寶,讓能輕省些。但真的要買進人,心裡卻是冒出些鬧騰的負罪。
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沒有生來的尊卑觀念和主僕契約,做不到無於衷的把人當作件兒一樣去買賣。
「夫人可有看中的?」人牙子小心翼翼的問,心裡直打鼓。
「元寶,去給幾位端些茶水點心來,咱們坐下聊聊。」沈蘭溪道。
元寶稍一愣,屈膝去辦了。
這話,那人牙子再看來的視線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沈蘭茹察覺那人神變化,生怕會覺得沈蘭溪好欺負,虛張聲勢道:「我二姐姐和善,也捨得吃穿用度,但若是有人因此想欺上瞞下,先想想自己有幾條命來償還。」
聞言,沈蘭溪一口金銀花茶險些噴出來。
側眼瞧去,那姑娘小巧的下頜微抬,端的是一副不可欺的架勢,到底是做主人家的,話語稍凌厲些,上經年累月的氣度便顯出來,與面前站著的幾個頭腦的對比明顯。
沈蘭溪在心裡嘆息一聲,指了元寶幾個搬來的圓凳讓他們坐,「都抬起頭來,不必怕,就是尋常問問話,老實答便是了。」
這一問,沈蘭溪從幾人的姓名問到了祖宗八代,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眼瞧著到了晌午,這才敲定了三個人,年歲相差不大,都不過十八。
一手契,一手銀錢,錢貨兩訖。
「那就不打攪夫人了,小的先行告退。」人牙子笑得了牙花。
不愧是高門大戶的夫人,都不價,比平常多賺了幾十兩呢!
「阿芙,去送送。」沈蘭溪招手喚來婢。
呼啦啦的一群人離開,院子頓時清冷下來了。
沈蘭溪瞧著面前著喜的三個人,道:「你們許是也聽出來了,我要的是識字,讀過書的,買你們來,不是讓你們在後院兒伺候人的,明兒起,你們三個隨著元寶去鋪子里做事,聽的吩咐。」
瞬間,幾人臉上的喜再也遮不住,面面相覷后,跪下給沈蘭溪磕頭道:「多謝娘子!」
沈蘭溪微微側,避開了這禮,生怕折壽,「起來吧。」
等人退下去,元寶才雙眼發的問,「娘子,做甚給我買夥計啊?」
沈蘭溪把手裡的三張契遞給,「城南的鋪子已經收拾好了,你先帶他們一帶,過些時日,調兩個去城南新鋪去,那邊的鋪子沒有租子,賺多賺都是進了我的荷包,好好乾。這契你收著,如今是大掌柜了,手下總要有兩個人手幫襯你,到時也不必日日拴在鋪
子里。」
元寶笑得歡喜,「多謝娘子!」
沈蘭溪打發去準備擺膳,帶著沈蘭茹進了屋。
「二姐姐,你怎的把那契給了婢?」沈蘭茹費解道。
「想讓馬兒跑,總得先餵飽草。」沈蘭溪神淡淡,著些睏倦,又去榻上歪著了。
沈蘭茹搖頭,「但若是生了異心,你這便是包子打狗。」
「我邊沒幾個人,元寶若是都信不過,也就沒心腹了。」沈蘭溪說著大實話,只是這話顯得有些可憐。
沈蘭茹張了張,還是閉上了。
算啦!二姐姐比聰明許多呢!
飯菜剛在桌上擺好,一個小孩兒跑進來了,氣吁吁的對上了兩雙視線。
「母親,沈姨母。」祝允澄規矩的上前行禮。
沈蘭溪還有些愣神,喃喃一句:「怎的這會兒回來了?被先生請家長了?」
祝允澄倏地一張臉漲紅,礙著沈蘭茹在這兒,著惱道:「我才不是那般頑劣不懂事的學生!」
「哦」,沈蘭溪忽的猜到了什麼,單手托腮,言笑晏晏的瞧他,「那你是為何回來的?」
沈蘭茹聽得直搖頭,二姐姐又要作弄人了!
不過……樂得看戲!
祝允澄抿了抿,臉上雲霞朵朵,卻是說不出一二句溫語來,哼哧道:「學堂里的飯菜不好吃,我回家吃飯。」
沒聽到想聽的,沈蘭溪與他招招手,「過來。」
祝允澄滿臉疑與警惕的靠近,在邊的凳子上坐下,面前擺著一副碗筷。
「做甚?」他彆扭的開口,忽的腦門兒上一熱,整個人忍不住的愣怔。
溫溫的,像是他在沈蘭溪這兒嘗過的那杯果香的溫酒。
他沒告訴,其實那酒,有點好喝……
沈蘭溪微微傾,手覆在他腦門兒上,稍熱的溫度傳給他,「不燙了,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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