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想到，那秦元壽竟然是因為意投靠五皇子，才被三皇子毒殺，賊喊捉賊玩兒得真好」，元寶說著一臉納悶，「只是那三皇子是怎麼理直氣壯的請皇上徹查的？他都不心虛的嗎？」

沈蘭溪閉著眼沒應聲，心裏卻是冷哼一聲。

還能怎麼，抓著這個娼之子的把柄，想要祝煊為他所用，到時便是查出什麼，也能遮掩過去，還有什麼不敢的？

他自以為算盡人心，卻是唯獨沒想到會找祝煊來，嚇唬人的把戲沒讓承認，而沈家兩口子更是死鴨子，半真半假的糊弄人。

「吁——」車夫勒馬停下，稟報道：「夫人，陳記胭脂鋪關門了。」

「？」

沈蘭溪疑的與元寶對視一眼，後者眼睛裏閃著懵。

哦，這小麻雀也不知道呀。

主僕三人下了馬車，只見那門扉閉，上面掛著一小木牌。

「娘子，陳記關張啦！」元寶嘰嘰喳喳的上前去瞧那牌子，「屋子都騰空要租賃啦！」

沈蘭溪沒出聲，口有些堵得慌，似是還能瞧見那鋪子裏招呼眷客人的子，面上的白紗被風吹起一角，與有幾分相似。

也曾過的善意與溫，只是不知那溫是對客人多一些，還是對沈蘭溪多一些呢？

「綠嬈，你坐馬車去尋店家來，就說我有意租他這鋪子，請他來談價，不必報家門。」沈蘭溪吩咐道。

「是，娘子。」

馬車晃晃悠悠的掉轉頭往另一條街的巷子裏去。

元寶從石階上跳下來，往里塞了顆果子，一臉新奇的問：「娘子，我們租鋪子做甚呀？」

「就知道吃，你臉都胖了一圈了。」沈蘭溪嫌棄似的把湊近的腦袋推開。

元寶撇撇，哼了一聲：「娘子盡騙人，府里都好多天沒吃葷了，婢子怎麼可能胖？」

說著，雙手捧著自己的小圓臉了，是有些，尋借口道：「約莫是婢子今兒的髮式梳的不好，瞧著顯胖。」

沈蘭溪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咂吧了下，哄的問：「你想不想吃？」

元寶才不上這當，一臉正道：「婢子不想，娘子也不想吃。」

再過兩日便要祭拜祖宗了，祝家這幾日各院兒都不食葷，家娘子可不能在這當頭犯錯！

沈蘭溪：「……」

不好騙了。

「娘子還沒說呢，你租這鋪子是要做甚？」元寶再次問。

也是因家娘子著實懶怠，手裏的銀錢夠花，從未有過這般置辦田產的想法，如今卻是突然說要租鋪子，怎能不讓人生奇？

沈蘭溪也沒想好，只是在那一瞬間突然想要這麼做罷了。

不想那個子若是哪日回來，卻是尋不見一個故人。

「問這麼多，莫不是還想管我不？」沈蘭溪故意兇，「你去旁邊的那家書肆和點心鋪子問問，他們的鋪子是自己的還是租的，若是租的，租金幾何，打聽得越詳細越好。」

元寶神一僵，著脖頸轉頭瞧了眼旁邊的書肆，一臉苦道：「娘子，能不能換一家問啊？」

隨家娘子，最是記仇，那書肆的賊調戲的事，還記著呢！

「這家挨得近，同理等換誤差最小，快去。」沈蘭溪催促道。

「哦。」元寶一知半解的轉先往那左邊的點心鋪子去了。

不大一會兒，元寶沈蘭溪就見那姑娘一臉難的出來了，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如何？」沈蘭溪問。

「那掌柜的太了，不是問我要買點什麼，他們鋪子裏的什麼什麼最是好吃，幾輩子的人都是在這街

上賣點心的，旁人家的點心本比不上他家的，我一問他們這鋪子，那掌柜的便含含糊糊的推託，說什麼時間長了記不得了，什麼都問不出來。」元寶倒豆子似的與告狀。

沈蘭溪拍拍腦袋，「那是被人收買了，去書肆問問，若還是如此，便不必多問了。」

「是。」元寶拖著沉重的步子往那書肆走，在心裏期盼那混蛋別記著才好。

厚重的暖簾掀開一道，鑽了進去，迎面而來的炭火熱浪熏得人犯困。

也不知這店家每日掙得多銀錢，才能把屋子烘得這麼暖和，竟像是四五月的春日，元寶腹誹一句，不不願的往櫃枱前靠。

「掌柜的……」元寶喚了聲。

那人還是一件發皺的棉袍，坐在櫃枱后打瞌睡，只是出的半截手腕青白，比尋常男子也細了許多。

「嗯……」男子聽到靜，枕著的手臂緩緩的了下，又是一息，腦袋才慢慢的從手臂間抬起。

四目相對，元寶瞧著他不吭聲，那人倒是緩緩的笑了，嗓音輕懶又帶著些揶揄，「來找我兌換承諾的？」

日後來，不必花銀子買了，瞧你長得喜人，這圖冊隨你看，省下這錢，還能去隔壁多買兩盒胭脂添……

元寶腦子裏忽的飄過他那不要臉的話，騰的紅了臉，「你個流氓胚子！」

男子又笑了一聲，坐直了些，「我可不是，我袁禛，小娘子可喚我袁郎君。」

元寶剛要呸他一臉，忽的想起自己是緣何進來的，生生的忍下了。

真好！

為了家娘子的荷包這般忍辱負重！

「咳……你這鋪子裏的炭火可真暖和」，元寶尬聊一句，又問：「我瞧你這店裏的人也不多，你不怕掙的銀子不夠租金的嗎？」

袁禛一手托著腦袋，瞧絞盡腦的與自己搭話，道：「還不知道小娘子如何稱呼呢。」

元寶：「……萍水相逢，不必稱呼。」

「萍水相逢？你家娘子不是想租我隔壁的鋪子？」袁禛說著，一雙眼直勾勾的瞧著，多了幾分玩味，「還是說，你方才的話，是關心我？」

後面這句，過了男大防之界，倒是顯得有幾分曖昧不清，元寶連忙後退兩步，一臉氣的怒斥，「你休要無理！」

袁禛自知自己那句講錯了，但還是，「這般不逗。」

太欺負人了！

講也講不過，元寶不與他理論，轉便要走，後那人卻是又開了口。

「別走，鋪子還要不要租了？」

元寶氣咻咻，「我去與我家娘子說，哼！」

棉簾子掀起又落下，袁禛瞧著那怒氣沖沖跑出去的影樂了。

去告狀了啊！

他好怕呀~

街上，沈蘭溪聽元寶說完，直接氣笑了。

這是當了一回鑽籠子的兔啊，被算計得徹底。

「你在這兒等等綠嬈，也差不多要回來了，我進去會會那蓮藕。」沈蘭溪叮囑道，把自己的小金爐給暖手。

「娘子，什麼是蓮藕？」元寶沒聽懂。

家娘子從前也只給講過兔子和牛魔王，這蓮藕倒是頭回聽說。

「就是全長滿心眼兒的人。」沈蘭溪留下一句，拾階而上，徑直進了那書肆。

暖烘烘的屋子，約能嗅得到一香火味，極像是拜佛祖用的沉香。

「小郎君好計謀啊，把人耍得團團轉。」沈蘭溪似是誇讚道。

袁禛彎了下，撒了幾片茶葉，拎著咕嘟嘟的暖壺往杯子裏傾倒熱水，尖兒的茶葉被燙得飄起，散出清香味。

「哪是有意戲耍人，方才夫人邊的小丫頭進來，

在下不就如實告知了嗎？」袁禛說著，把那茶杯推到面前。

沈蘭溪坐著沒，「那小郎君也該知道，我有意定下那鋪子做點小生意餬口，不知這租金……」

「夫人爽快，那袁某也直說了，年租一百五十兩。」

沈蘭溪：「……」

「小郎君瞧我一素，頭上不見珠翠釵環，哪裏像是可宰的羊？」

袁禛喝了口熱茶，雙手捧著茶杯，也笑：「夫人莫過自謙，這雲錦素能糊府上多張了。」

喲吼！竟是個識貨的！

沈蘭溪略顯詫異，但還是念著生意經與他周旋道：「你該是知曉，先前這條街熱鬧，也只是因為陳記胭脂鋪，眼下胭脂鋪關門，街上冷清，你如何覺得，自己這鋪子值這個價？」

「值不值的，不甚重要，勉強養家餬口罷了。」袁禛用方才的話回道。

一個披雲錦，一個套著皺瞧不出的舊棉袍，誰的說辭是真，不難分辨。

這是披了一層矽膠皮子，都不吃？

沈蘭溪難得啞言，思索片刻道：「那若是我要買下你那鋪子呢，小郎君要出什麼價？」

捧著熱茶的人緩緩綻開一抹笑，不輕不重的吐出兩個字，「不賣。」

沈蘭溪要開始生氣了，油鹽不進！

袁禛覷臉，又開口解釋道：「不瞞夫人，那鋪子是祖宗留給我這不肖子孫用來娶媳婦兒的，今日若是賣了，我委實怕他們棺材板不住，半夜找來罵我。」

一百五十兩？

呵！做夢！真當是手不沾米的富家了？

沈蘭溪直接起走，「既如此，便不多擾了。」

「哎呀」，袁禛嘆一聲，「夫人莫急，在下倒是還有一法子，夫人不若多留片刻賞耳聽聽？」

聞聲，沈蘭溪停住腳步，回頭睨他，不見笑模樣。

「這法子也簡單，夫人既是覺得租金貴，那我便不收租金，以那鋪子在夫人這生意里佔一席之地，夫人覺得如何？」那輕飄的語氣里不經意間著幾分篤定。

占啊。

沈蘭溪略挑眉梢，問：「那小郎君想占幾？」

袁禛慢悠悠的出了兩手指，「兩。」

「小郎君似是轉了，不貪心了呢。」沈蘭溪刺他。

再是傻，此時也轉過彎兒來了，這人先前說的那些，都是在為後面這句鋪墊罷了，年歲不大，一招拋磚引玉倒是玩兒得爐火純青。

真狗！

「夠養家餬口便好。」袁禛笑瞇瞇道。

約以法，一式兩份，帶去府印了紅泥，這事才算定下。

沈蘭溪氣兒不順，便是連客套都懶得，半句不提捎他一程。

誰知這人竟是個臉皮厚的，自顧自的爬上馬車，與車夫一左一右的坐著，似是才想起來一般，虛假道：「風寒重，夫人好心順我一段路？」

沈蘭溪閉著耳朵假裝聽不見。

元寶看了眼那泛著青白的笑臉，哼了聲，扭過頭，不過一息又轉了回來，小聲道：「娘子，要不捎他一程吧，他好似病了。」

沈蘭溪睜開眼瞧，打趣道：「不是方才生氣的時候了？」

「娘子知道，我這人大氣。」元寶驕傲道。

這一程給人送到了家門口，先前車夫隨著綠嬈跑了一趟，倒也算不得路生了。

鋪子的事耽擱了些時辰，天不知不覺的已然暗了。

沈蘭溪回去時倒是與下值回來的祝煊撞上了。

後馬車被駕走，那人立於朱紅門前，溫潤的眸子瞧來，裏面映著懸掛著的燈籠紅。

再次瞧見他著那硃紅袍，沈蘭溪依舊挪不開眼，

清冷與艷麗纏，好看得讓人想要玩點什麼。

提著擺噠噠噠跑上前，立於石階之上，仰著腦袋瞧他，輕佻道：「喲，這是誰家的郎君呀，生的這般好看，給你一顆糖，跟姐姐回家可好？」